顺便一说,他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明明是新来的,却仿佛与我相识甚久,每次只要稍稍有动作,他就知道我要做什么,然后把我需要的东西悉数送到我手上。
这种无需废话的默契相处,其实很舒服。
只有一次,他稍微越线了。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我洗完澡,披着一头湿发离开浴室,却找不到拖鞋了。
“我记得脱在外面了啊。”
我一脸茫然地光脚踩在地板上,寒意如跗骨之蛆缠上来,从脚底直蹿到头顶,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最怕冷了啊(T▽T)
“家主大人,您先别动。”
银吉刚放下拖把,匆忙跑过来,说了一声“失礼”后直接把我打横抱起来,送到卧室的床上。
他的动作很稳,也很轻柔,仿若手里捧着易碎的珍宝。
“……”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吐槽:“你直接把拖鞋递过来就可以。”
“浴室的地漏似乎出了问题,水漫到外面,我刚刚拖过一遍,地板还有些湿滑,您穿拖鞋容易摔倒。”
他嘴上解释着,在我身上披了条毯子,顺便又熟练地塞过来一个枕头,让我抱着舒服些。
“我先给您吹干头发,再去处理地漏。”
我抱着枕头,盘腿窝在床上,无奈地歪了歪头:“银吉,你是管家,不是我的贴身仆人。”
银吉寻找吹风机的动作陡然停住,话音似乎有些凄凉:“家主大人这是嫌银吉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呀。”我摸了摸鼻子,有些为难道:“管家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感觉有些大材小用啊。”
“有关于您的事,没有一件是小事。”
银吉拿着吹风机走到我身后,温声说:“家主大人,您就是我最大的事。”
我:“……!!!”
天啊,这是什么嘴甜小奶狗?!
这样的管家,请给我一百个!
我决定了,等眼睛恢复后,如果这个银吉长得确实好看,符合我的审美,我可以允许他稍微持宠而娇一点。
当然只有一点点,过分了不行。
谁不想少奋斗三十年呢?我理解,我特别理解。不走心的话,别说三十年,五十年都可以。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银吉摘下手套,打开吹风机,用手感受了一下风速和温度后,手指轻轻插|进我发丝间。
他以手为梳,动作温柔地捋顺我的湿发,“这个温度您觉得如何?”
“嗯,刚刚好。”
感受着对方在我头上柔缓的动作,我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银吉,昨天我去军警总部检查眼睛,医疗队的技师说,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就能恢复。”我语气含糊地加了句:“差不多就这周吧。”
对方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帮我吹头发:“是吗?恭喜您。”
他的话音轻飘飘的,像断了线的风筝,莫名带着几分寥落。
“你不高兴吗?”我清醒了一点,偏过头逗他:“你不会骗了我吧?难道说你其实长得很丑,但是怕我辞退你,就故意说自己长得好看?”
银吉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反问:“您要摸摸我的脸吗?”
“才不要呢。”我一口回绝。
在恢复光明的瞬间看到对方,才会有惊喜感。就像圣诞礼物一定要在圣诞那一天拆开,这才更有意义。
我还安慰他:“你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就算长得不好看,我也不会辞退你的。”
说完,我又问他:“银吉,你有家人吗?”
“怎么问起这个?”
“十八岁就出来做管家的不多啊,你又没有上过学,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有家人的话,可以把他们接过来,我刚收管这座宅子,需要人手的地方很多。”
安保被我开除;园丁年纪大了,不久前主动请辞;厨师以为我年纪小好欺负,偷拿厨房不少昂贵厨具,直接被我当成小偷扭送了警察局。
这样看确实需要人手。
好似想起什么人,银吉的语调刹那间变得又轻又软:“最重要的家人,倒是有一个。”
随后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很苦恼的样子:“不过她很讨厌我,不想再看见我了呢。”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讨厌,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银吉语气低落:“我欺骗过她,伤了她的心,还让她哭了。”
我捏着下巴,不假思索道:“那你道过歉吗?”
“有道歉过,不过我做得太过分,她已经彻底对我绝望了吧。”
说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该回他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不好置喙。
思来想去,最后我只能由衷地鼓励他:“加油,祝你早日争取到你妈妈的谅解哦。”
银吉卡了下壳:“……等等?妈妈?”
“咦?不是妈妈吗?”
我有些意外,扶额道:“啊抱歉,你说是家人,还用了女性代称,我不由自主地以为是妈妈。嗯……不是妈妈的话,难道是姐姐或者妹妹?”
隔了半晌,我听到他深吸一口气,用那种硬邦邦、仿佛被人逼迫般的口吻说:“行吧,是妈妈。”
咦,感觉有瓜!
我对银吉的“母子情深”还挺感兴趣的,不过现在问这些不太合适,总有种交浅言深的感觉。
虽然我作为银吉的老板,就算言语上有些许冒犯到对方,他也不敢说什么。
我想着,等银吉在这里稳定下来我再问他吧。
又过了一周,积极配合治疗的我眼睛终于恢复了。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我在玻璃花房晒着太阳,刚刚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阳光有点晃眼,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银吉?”
没有听到任何应答。
我睁开眼睛,下意识转头找人,这才突然发现我的眼睛能看见了!
虽然还有些模糊不清,就像中度近视,但是相比之前一个多月的黑暗时光,此刻简直像重归天堂。
我猛地从藤编摇椅上跳下去,抬起头眯着眼睛,双手在额头上搭了个眼棚。
“哇啊,能看见的感觉太好了吧!”
我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午后阳光经过玻璃花房的折射,穿透扶疏花叶,落下细碎斑驳的影。
我右手搭着眼棚,左手伸出去,澄澈的阳光在我的手心跳跃、起舞。
登徒子在锦绣花枝上展开双翅,发出一声清脆鸣叫,略过那些绿意盎然,轻轻落于我的手心。
它低头啄了啄我落满阳光的手心。
至此,鸟语有了温度,花香也有了颜色。
我推开玻璃花房的门,按照记忆中银吉带我走过无数次的路,走马观花般慢慢向前走。
前厅、门廊、泳池、餐厅、厨房、健身房、影院……眼前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人的眼睛看不见,但身体却能留下记忆。
我的身体记得从花房到所有房间的路;我的身体记得应该在哪里转弯,在哪里抬步;我的身体甚至记得,在某处楼梯,那个带着手套的少年扶着我拾级而上,还不忘在我耳边细心提醒:“小心,这里的台阶共有九层。”
的确是九层。
内心怀着小雀跃,我用眼睛足足数了三遍。
踏上楼梯,穿过走廊,推开房门,我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的卧室。
很大,很奢华,也很整洁。
我走进去,抚摸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家具和摆件,唯一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房间里多出一张铺满整个地面的地毯。
貌似是纯羊毛材质的手工定制地毯,还是名牌货。
地毯很柔软,触感也很细腻,踩在上面像踩着云朵一样飘飘然,甚至可以直接躺在上面睡觉。
这样洗澡出来都不用找拖鞋了。
我抿了抿唇,再次唤了一声:“银吉。”
依旧没有任何人应答。
我拍着床榻旁的按铃,片刻后,老管家出现在我的房门外。
并不是我预想中的那个人。
“家主大人,您有何吩咐?”
我面无表情道:“新来的管家呢?就是叫银吉的那个,我想给他涨工资。”
管家露出讶异的神情:“宅子里没有叫银吉的新管家啊。”
我愣住了。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天银吉和我在一起时,刚好都没有外人在场。
“我还在给新人做岗前培训,而且新人不叫银吉。”
老管家有些疑惑:“您这段时间从来没有主动吩咐过我做什么,我还以为您不喜欢下人在身边打转。现在看来,是有人代替了我的工作吗?”
他微微躬身,露出懊恼的神情:“哎呀,这可真是管家失格,实在太抱歉了,家主大人。”
高穗杨桃刚好背着书包在附近经过,闻言吓了一跳。
“也可能不是人。”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讷讷道:“这座宅子据说以前闹过鬼,不过我没有碰见过,是苹果和山梨说的。”
她小声嘟囔道:“所以苹果和山梨从来不在这边过夜。”
的确,高穗家老大有自己的房产。
在外面住的好处就是,就算带女人回家瞎搞,他老爹也管不到他。
老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为这座宅子服务了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鬼。不过据先代家主所说,他父亲那辈确实在未翻修的老宅中撞过鬼。”
话毕,老管家又询问我:“家主大人,需要请高僧清除污秽吗?”
我沉默良久,最后微嘲地勾了勾唇角:“不用,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
此刻,港黑的首领办公室——
“我们从境外走私的那批武器,在港口被不知名人士盗窃了。”
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面,微微抬眉:“哦?武器都被偷走了?”
广津柳浪神色木然:“武器……一件没少。”
森鸥外有些疑惑:“不是被盗窃了吗?”
“除了武器,船上还有别的东西。”广津柳浪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是一张手工纯羊毛地毯。”
森鸥外回忆片刻,才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张地毯。
之前办公室被炸翻,所有陈设均毁于一旦,如今重新装修复原后,新换的地毯太硬,爱丽丝不喜欢,他这才耗“巨资”重新买了新的。
森鸥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所以武器没少,少的是这张地毯?”
神经病吧,谁会为了一张破地毯偷港黑的船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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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十分的坏孩子
落日余晖下, 趴在街角的三花猫慵懒地打着呵欠,灵活的尾巴不自觉地在半空中摇晃,惬意地享受着一天里最后的温暖。
“辣咖喱做好了哦!”
西餐厅的啤酒肚大叔稳稳地端着两盘咖喱, 放在了餐桌上。
“医生说我已经彻底痊愈了,今天正式复工。”大叔穿着围裙, 叉着腰站在餐桌前, 笑眯眯道:“尝尝看,不知道我的手艺有没有倒退。”
盗走港口Mafia地毯的神经病, 此刻正和织田作并排坐在西餐厅的餐桌前, 桌上均摆着一盘激辣咖喱。
“唔, 没有倒退,还是熟悉的味道。”
织田作舀了一勺咖喱饭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品尝的时候, 偏头看向太宰。
那个像孩子一样的青年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食物上。他单手支颐,目光专注地看着手机,指尖不时戳着屏幕。
似乎想起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太宰微微弯起眼眸,嘴里哼出跑调的小曲。
他正在看论坛的帖子——
#题目:震惊!某男追求女神不成竟勾引情敌,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 还是道德的沦丧!#
……
834L(楼主):
同志们,我今天吃到了新瓜!
835L:
你们公司又双叒叕有什么瓜?天天生活这么精彩, 我都想跳槽了。
839L:
坐板凳等吃瓜(乖巧.jpg)
842L(楼主):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的董事长从国外订购了一张手工纯羊毛高级地毯,还不等运送到公司,就被人偷了。
857L:
嘁, 这算什么瓜,亏老娘这么激动。
858L:
同意楼上, 东西丢了报警啊!
862L:
作为推理出楼主在哪里任职的路人表示,警察真就无法解决他们的问题(狗头.jpg)
872L:
等等?!为什么地毯会被偷?我记得船上明明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物资……我的天!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难道是M?!
873L:
楼上似乎知道一些内幕?
874L:
嗐,之前就提过的嘛,我在董事长办公室工作,曾经听M说过,他很喜欢办公室外面的地毯,甚至还请求董事长让他剪一块带走,当然董事长以“剪掉就不值钱了”为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