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猜出我正在想什么,焉岛老师一本正经地说:“其他科目我也能教。”
我眨了眨眼睛。
这就有点贪心了吧,别的老师都只能收一科的补课钱,这人两科不够,还想包圆?
“老师很缺钱吗?”
“钱不钱的不重要。”焉岛老师放下筷子,正色道:“我就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证明实力……不是误人子弟吗?
万一落榜,我都能想象到新闻媒体会写出啥样的通稿挖苦我。
比如——“东大还行”装逼过头,高穗家主最终落榜,人终究还是要谦虚。
再比如——震惊!荔枝pay创始人竟连大学都考不上。
被社会群嘲我倒是不太在意,我在意的是,落榜的话我就得用异能重考一次,用异能我就得掉头发。
我最近几个月都没用异能,好不容易才维持了“收支平衡”
出于对秃头的恐惧,我忽然对焉岛老师产生了深深的不信任。
不过想了想,我觉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毕竟那种聪明到人神共愤的天才我见多了。
江户川乱步从小就拥有一眼看破真相的能力,学校的教学进度都跟不上他的脑子;森鸥外十几岁考上东大医学系,二十岁出头成为一等副军医;太宰治前一天看完《君主论》,第二天就能倒背如流,还能用到实践中;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国木田独步,也是不到十八岁大学毕业,进入中学成为有编制的老师。
例子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而这个我并不了解的焉岛众二,说不定也是天才呢。
对于焉岛老师的提议,我不置可否,决定再观察观察。
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我把碗塞进洗碗机里,就去睡觉了。
可能前几天肝得太狠,我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刚好是周末,杨桃没去上学,我抱着课本和习题集偷偷溜进书房的时候,焉岛老师已经在给杨桃讲国文了。
书房里新放了一面黑板,我扫了眼板书,那上面的汉字牵丝劲挺,提按分明,清瘦修长中亦透着几分纤细灵动。
是一手好字。
焉岛老师微微对我颔首,继续讲课。五分钟后,他给杨桃布置了新作业,又翻开我的习题集。
“我需要了解一下荔枝小姐的课业水平,才能知道以后该从哪方面讲起。”
前面的小题还好,看到后面答得一塌糊涂的阅读理解和作文时,焉岛老师的指尖开始不自觉地敲起桌面。
看着那带手套的纤长手指一点一点的,我的心头再次漫上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我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这个动作并不具备特殊性,很多人都做过,但莫名在此刻给我一种熟悉感。
等等,并不是见到,也可能是听或者触觉……
我蹙起眉,还不等想出所以然,就被对方的声音打断。
“你这个作文……”焉岛老师斟酌着言辞,最后似笑非笑道:“写得挺好,就是完全没在踩分点上。
我:“……”
要是都在踩分点上,我还用得着补课吗?
“应试是有规律和窍门的。”
说着,焉岛老师翻开几篇例文,开始跟我扒行文结构。
“您的作文过于言之有物,这是论文,而非作文,更何况作文的字数和体裁,承载不了过于复杂的内容。”
“总结一下这些满分例文,要么以真情实感的叙事打动人心,要么是结构严谨文采斐然的议论文。荔枝小姐的话,从这篇论文可以看出,您的行文特点是理性大于感性,显然不适合写真情实感的叙事。而议论文结构大同小异,内容三个字可以概括——‘假大空’,再适当配合抒情。”
焉岛老师挑选出三篇结构比较鲜明的例文:“来,把这三篇全文背诵,以后就套用人家的结构模式。”
他又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叠打印纸:“这是我找到的适合写作文的名人名言,不常见,绝对能让阅卷老师耳目一新,背下来;后面这几张是作文万能句,我自己写的,改下部分词汇用在哪里都可以,中间可以穿插着名言,这个也背下来。”
“把它们全背下来,只要你的作文不跑题,就能拿到大部分的分数。”
我拧着眉头看着打印纸:“那我不就成了莫得感情的套路机器吗?”
焉岛老师语气轻快:“我不会教您知识,知识这个东西您已经拥有了,所以我只会教您如何走捷径。”
行吧,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
国文课后面连着公民课,半天的课程结束,我觉得焉岛老师水平还可以。
他是那种很会归纳应试技巧、直接从出题者心理入手的“惯手老千”。
从某种方面来讲,他教习的内容并非课本知识,而是出题者的思考路线——说白了,就是钻考试的空子。
这就有点类似情报的收集和整理,我觉得比单纯学习课本知识更适合我这种走偏门的学生。
才教了没几天,焉岛老师就成了高穗杨桃的偶像,提起他时小姑娘的话音里充满了崇拜。
“我觉得焉岛老师真的不错。”
早上练剑的时候,她还跟我夸起对方:“人长得帅,性格也幽默,教得也很好。最关键的是他真聪明啊!我白天在学校有个化学知识点没听懂,回家后他翻了一遍我的教科书,就能给我讲解了,而且讲得比学校老师还清楚。”
这样看来,他说想讲另外三科应该是有底气的吧。
以及,我还发现一个问题——这位焉岛老师晚上竟然不睡觉!
其实我的作息也不太正常,经常半夜出去找食,然后总能在厨房附近碰到焉岛老师。
最后我俩组成了夜宵小分队,当然,我是做夜宵的那个人,焉岛老师只负责吃。
问过才知道,这人属于不怎么需要睡眠的那种。
据焉岛老师所说,前两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还跑到院子里栽种了一棵小树苗,位置正对着我卧室的窗户。
“其实……有传言说这座宅子闹鬼。”
我委婉地提醒他半夜不要乱跑,万一黑灯瞎火闯进海滩那边的禁地,把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吵醒了,一看是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把我的家庭教师脑袋抽飞。
“咦,竟然会闹鬼吗?!”
焉岛老师顿时瞪大眼睛。
圆溜溜的眼睛,再配上惊讶中带点害怕的神情,竟然有种天真可爱的感觉。
他这样看着不像三十岁,倒有点少年人的稚气未脱。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他跟我请了一天假。
“明天有点事需要去处理,后天就回来。”
对方没说具体有什么事,我也不好询问,爽快地给他放了假。
我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有不好解决的,可以找我帮忙。”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朝我弯了弯眼睛。
我忽然发现他左眼里有血丝,红通通的,不知是因为熬夜所致,还是眼睛发炎。
“老师,您的眼睛。”
我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怎么搞的啊?”
焉岛老师眨了眨眼睛,忽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左眼。
“大概是沙子被风吹进眼睛里,磨的吧。”
“那我让管家给你准备眼药水。”
“嗯。”他轻飘飘地说:“那拜托了哦。”
这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
·
焉岛老师请假那天,安吾先生照例检查我的学业。
“这周进步很快啊。”他推了推眼镜,赞许道:“感觉像是忽然开了窍。”
我挠了挠头:“嗯,最近新找了个家庭教师,还挺厉害的,他的方法比较适合我。”
说起家庭教师,我的话就多了一点:“说起来,焉岛老师晚上不睡觉,白天都看不出来困倦,我觉得比安吾先生您还牛逼。”
不过,怎么会有人真的不需要睡眠呢?时间久了还是会撑不住的吧。
检查完我的学业,安吾先生忽然问起我:“对了,太宰治这人你认识吧?”
安吾先生不知道我“玛蒂达”的马甲,但是他知道“光头强”。
“光头强”和太宰治做了两年的室友,自然是认识的。
我挑了挑眉:“问他做什么?”
“你知道他最近住在哪里吗?”安吾先生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算了,你肯定不知道。我也是没辙了才会问你。”
我都跟太宰掰了,上哪儿知道他的住处,问我还不如问织田作。
“我问过你的邻居织田作先生,连他都不知道太宰最近跑哪里去了;不过每当政府有活交给他做的时候,他又总能适时出现。”
“他现在算是‘劳改’阶段,危险程度又一直居高不下,行踪总这么飘忽不定,我也很为难啊。”
叹了口气,安吾先生继续说:“我问的话,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你如果看到太宰,就留意一下他的去向。”
“行吧。”我一口答应下来,顺便又问道:“太宰最近做什么呢?”
我忽然想起消失的管家银吉,还有我屋子里那张地毯。
这人挺闲啊,没活儿干的时候都跑我家玩cosplay了。
“主要是政府不方便出面、但又不能不解决的工作,应他自己的要求,大部分都是救人的工作。比如说今天,隔壁城市有个小型黑帮绑架了某位议员的妻女,太宰去跟黑帮谈判要人了。”
安吾先生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换成别人,可能要磨上几天,太宰的话估摸一天就够了。”
“哦。”我话锋一转,加重语气:“请务必让他忙一点。”
这样他就没有时间跑到我家角色扮演……咦?
咦?!!!!
角色扮演?
今天请假?!
嗯嗯嗯???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有种再次中标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宰是个常年爆肝修仙选手。
首领宰那边四年基本没怎么睡觉,正篇宰忘记哪里看到的,也说过不太需要睡眠之类的话。
他竟然没有黑眼圈!
陀都有黑眼圈他竟然没有!
真乃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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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你是粘人精吗?
我忽然觉得焉岛老师十分可疑。
并不是我神经敏感, 也不是我非要把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人联系在一起,主要是太宰前科累累,由不得我不怀疑。
游轮上的沉默引路者, 新晋管家银吉,现在的家庭教师焉岛众二, 这三个身份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成长轨迹——
刚开始不敢说话, 怕暴露声音;
接着就是学会变声的银吉管家,在我失明时出现, 视力恢复又再次消失;
最后是彻底改头换面的焉岛老师。
如果焉岛众二真的是太宰, 这种能把我都骗过去的易容他是怎么学会的?
啊, 我差点忘了,这人学习能力强到变态,说不定自己随便瞎搞搞就会了。
前几天, 为了证明能将我的课程包圆,他把国木田的活儿都抢走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花费两个小时翻了一遍高中数学教材,翻完后把书一合, 随便摸过去一张模拟卷开始答题。
最后,他用了不到一半的考试时间, 打了个满分。
行吧, 聪明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该用怎样的词汇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呢?
——洗洗睡吧,狗命要紧.jpg
晚上不睡觉还不秃头的, 那都不是正常人。
就这样,我怀着满心怀疑回到家,刚好在门口碰到焉岛老师。
和他那双红通通、大概率是发炎了的眼眸对视上的那一刻,这种中标的既视感变得更加强烈。
“老师, 您的眼睛充血情况好像更严重了。”
我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状似关心地说道:“我把家庭医生叫来给您看一看吧。”
焉岛老师推了推眼镜,转过头不让我看他的眼睛, 微笑着婉拒道:“已经用过滴眼液了,没什么大碍,就不麻烦医生了。”
“这样啊……”
我微微颔首,没有再坚持。
如果焉岛众二不是太宰,揪错人就尴尬了;但如果他真的是太宰,我该怎么让他自己暴露呢?
我决定从夜宵下手。
当晚,做了辣味的汤咖喱。
“啊,我忘记问老师能不能吃辣了。”
我挠了挠头:“再给您做份正常的吧。”
“不用。”焉岛老师一脸淡定地用勺子给自己舀了汤,面不改色地喝下去:“我最喜欢吃辣了。”
“原来老师和我的口味一样,真是太好了!”我故作惊喜地睁大眼睛:“以后的夜宵我都做成辣的可以吗?”
焉岛老师抬起头直视着我,笑容无懈可击:“我求之不得,麻烦荔枝小姐了。”
第二天夜宵,我做了变态辣鸡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