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们喘口气,如雨般的利箭向他们射来,势要将他们乱箭射死。叶少甫抱住沈颜沫,几步躲在树后,只听砰砰砰,锋利的箭插在树干上。
沈颜沫稳了稳心神:“这些人是冲你来的?”
她最近安分守己,顾家自顾不暇,更无暇顾及她。明霞郡主和温婉都在京都,手再长也暂时伸不到扬州,再说,她们根本不知她在扬州。
这些人定是冲叶少甫来的。他位高权重,正好又在查两淮盐税的案子,触犯别人的利益,挡了别人的道,那些人自然不愿意他活着。可怜她被殃及池鱼了。
叶少甫紧紧贴在树干上,坚实的臂膀搂着沈颜沫,探出头仔细瞧着射箭的方向,有十几个人,黑衣梦见,手持弓箭,浑身散发出杀意。那些人可真舍得。
“你紧挨着我,千万不要乱动。”叶少甫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朝天空放去,还不忘嘱咐沈颜沫注意安全。
沈颜沫额头冷汗浸出,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注意,小命葬送在这里,她要活着,儿子们需要她照顾。
黑衣人也看见了信号弹,知道很快有人来救叶少甫和沈颜沫,射出的箭更密了,更有几个人,悄悄靠近他们。
叶少甫内力深厚,听见动静,打横抱起沈颜沫施展轻功就跑,看见沈颜沫诧异的眼神,不好意思道:“抱紧了,我只有内力和轻功,不懂招式,只能委屈你跟着我逃命了。”
可能跑的有些急了,他猛地咳嗽几声,动作却丝毫不慢,身后射来箭只,有的落在他们身后,插在地上,有的从他们耳畔飞过。
噗嗤一声,一支箭插在叶少甫肩胛骨处。他只是微顿一下,抱着沈颜沫的手没松,继续跑,跑了两刻钟,感觉身后没有人追上来。他回头看一眼,见那些人果真没追上来,左看右瞧,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两人刚站定,身子不受控制往下落去。
“啊啊啊 ̄”沈颜沫发出一阵惊呼声,随后恐惧爬上心头,自然而然抱住叶少甫的腰。
叶少甫一手抱住沈颜沫,一手想抓两旁的石壁,周围太光滑。他没抓住任何东西,两人这样向下落去,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叶少甫将沈颜沫护在怀中,自己成了肉垫。
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沈颜沫抹黑扶起叶少甫,正好摸到他身后的箭,惊恐道:“你中箭了?”
“无碍。”叶少甫强忍着痛处和眩晕的感觉。他不想让沈颜沫担心。
黑暗中沈颜沫看不清他的脸,凭着他不适的嗓音也知道,身体中箭怎可能无奈:“你身上可有火折子?”
突然掉进洞里来,也不知周围有没有威胁,要是有火的话,会安全许多。
叶少甫摇头:“没有。”起身向周围看去,他也算是习武之人,黑暗中不能如同白昼,却也能看见,见不远处散落着石头,走过去捡起两块,有找了些枯枝烂叶围拢成堆,借助内力升起火堆。
借着火光,沈颜沫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这是一个废弃的山洞,大约有她居住的小院大小,左手边的位置隐隐有水光,顺着河道的方向两边都有洞口,却不知通向哪里。她心里一喜:“这里有水?”
“死水还是活水?”叶少甫靠在石壁上,微微眯起眼睛,一句话浇灭沈颜沫的希望。他现在难受的厉害,只想睡觉,什么也不想做。
沈颜沫也不敢走动,这才想起叶少甫身上中了箭,扒着他的背关切问:“你中箭了,该怎么办?”
“我感觉不太深,你帮我拔下来,能做到吗?”叶少甫强打精神道。他必须清醒着,若他出了事,有些危险来袭,谁来守护她。
沈颜沫学过认识草药和制作药丸,唯独没有替人拔过箭、包扎过伤口。她迟疑片刻,下定决心道:“我试试,你忍着点。你应该会点穴的功夫吧,我拔下箭,你封住穴道止血。不然你会流血而亡。”
箭头入肉只有四指深,因为没有经验,沈颜沫试了几下才拔下来。
叶少甫快速在身上点了几下:“可以包扎了。”
沈颜沫扯过叶少甫的袍子,用箭头划开个缝,撕扯一块,再撕成布条,为叶少甫包扎伤口。
叶少甫皱眉:“你不应撕自己的衣裙吗?”
“给你包扎伤口,为何撕我的衣裙?”沈颜沫不解,瞅他一眼道。回头出去,别人见她衣衫不整,该如何解释,虽然现在已经衣衫不整了,也比破破烂烂强。
叶少甫呼吸一窒:“扶我起来,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不能困在这里。”
沈颜沫扶起叶少甫朝水光走去,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树叶,没有风却在移动。
“这是活水,我们顺着水流走,水往低处走,或许能下山也说不定。”叶少甫惊喜道。
两人掉进山洞找出口时,外面已经乱做一团了。
林奇和林枫看见叶少甫的信号弹,就知出事了,忙召唤附近天字号的人,上山寻找。在叶少甫消失的地方遇见了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追到这里,不见叶少甫和沈颜沫的踪影,气急败坏,说不能让人活着离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主上饶不了他们。
林奇和林枫这才知道这帮黑衣人害了叶少甫。也不多言,抽出剑上来就打,还问黑衣人是什么人?黑衣人是穷凶极恶的杀手,拿人钱财□□,自然不肯透露半点消息。
天字号的人越来越多,黑衣人越来越少,不过黑衣人也是江湖老手,又做刀口舔血的生意,也是一棒硬茬子,一个时辰后,还是被林奇等人灭了。
处理完黑衣人,林枫带人一寸一寸搜寻,终于找到了那个洞口,洞口周围,草木有新的折痕。他断定叶少甫带着沈颜沫掉了下去,在洞口喊了几声,不见人回应,就想下去看看。
林奇下山找来一捆麻绳,一头绑在树干上,一头困在自己腰上,由林枫和几个人拉着,慢慢倒退着滑下山洞。
山洞不是太深,一刻钟就到底了。他发现了一堆火,还有带血的箭。
他又搜寻一圈,发现两边有洞口,林奇不确定叶少甫朝哪边走了,拉了拉绳子,示意林枫拉他上去。等上去后,林奇才把下面的情况说了。几人商量一番,立刻制定救人计划,兵分三路,一路留在这里守住洞口,下去两队人,分别朝两个方向走,带上充足的食物和水。
林奇下山找食物和水时,遇见了芙蓉和玉荷,她们曾是玄武堂的人,自然知道玄武堂的信号,看见信号立刻上山来了。找了许久,不见沈颜沫和叶少甫的影子,隐隐猜测出事了。
正当不知所措时,遇见了林奇。
芙蓉和玉荷得知沈颜沫和叶少甫不见了,吓得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可能遇刺呢?
林奇来不及多解释:“我们已经找到了王爷和夫人的行踪,准备去营救。你们来了,那正好,快去准备一切食物和水,对了,再准备一些包扎外伤用的东西。我在洞口看见了带血的箭,也不知王爷和夫人谁中箭了。”
芙蓉遇事沉着冷静,当即道:“我回府拿东西,再把薛神医带来。”扯着呆愣的玉荷往山下走,一面走,一面嘱咐道:“夫人遇害这件事瞒不住,你回去宽慰众人,我把东西送回来,跟着他们去找夫人。”
重阳节也是金夫人最后一日敷药。
前些日子换药时,她眼前隐隐约约有白光,她知道她的眼睛快复明了,满心期待,无限欢喜,就等着眼睛复明看看儿子和沈颜沫,还有沈府的其他人,是这些人给了他们母子关怀和希望。
沈颜沫临走时还说,希望亲自帮她揭开眼上的药。金娘子期待着这一刻,她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正院廊檐下,怀里抱着荣哥儿,一面轻拍他的背一面哄道:“你娘亲快要回来了,荣哥儿宝宝要乖。”
荣哥儿趴在她怀里:“荣哥儿是个乖宝宝。”
金娘子要夸赞他几句,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唇角上扬道:“秋月,你慢点儿,急急忙忙做什么去。”她耳力惊人,单凭脚步声就知来人是谁。
秋月未到金娘子身边,已经开始哭起来了:“金夫人,我家夫人和云公子不见了,刘妈妈听见这情况已经昏过去了,我们该怎么办?夫人怎么可能不见了呢,不就是去爬山了吗?”
玉荷跟上来扯着秋月,解释道:“金夫人,您别听秋月胡说,事情没你们想得那样严重,林奇林枫带人去寻了,说是发现了夫人和云公子的踪迹。姐姐回来准备东西,找到夫人就能用上,也省许多时间。”
秋月摸了把眼泪:“怎么严重,夫人都不见了,还不严重吗,芙蓉姐姐还准备了伤药,夫人一定受伤了,呜呜呜。”越说越哭得厉害。
金娘子起身没站稳差点摔倒。荣哥儿也知沈颜沫不见了,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嚷着要娘亲。
石头和耀哥儿听见哭声,慌忙赶过来,得知沈颜沫和云公子失踪了,急得眼眶通红,要出门找人,被玉荷拦住。
刘妈妈昏倒,冬雪在照顾,其余的人都等在正院,坐立难安,翘首以盼望着门口,希望沈颜沫突然站在门口。
第48章
闫清准备了些水和干粮,一部分让芙蓉带上,一部分自己拿着,也准备跟芙蓉去找人。
芙蓉一面整理东西一面道:“你不会武功,还是留在家里吧,家里乱成一团了,你给她们做些可口的饭菜,等我们的消息就好。”
薛神医也劝:“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是芙蓉照顾你,事情紧急,你就别添乱了。”话落提着医药箱已经走出门了。
芙蓉和薛神医找到林奇和林枫,将水、食物和药材分为三分,兵分三路找沈颜沫和叶少甫。
沈颜沫和叶少甫顺着小溪下山。因为叶少甫受伤了,不能走太快,所以俩人走走停停,走了三个多时辰,才走出了山洞,出了山洞天已经黑了,周围荒芜一片,辨不清方向。
叶少甫将重量靠在沈颜沫身上,他感觉身子越来越冷,肯定是发热了,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观音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已经出来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林奇和林枫应该快来了。”
沈颜沫想起那个信号弹:“你身上还有没有信号弹,再放一个?”
“你以为是大白菜,信号弹是应急用的,我身上只此一颗,多了却没有了。”叶少甫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沈颜沫扶着他坐到一块石头上:“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他们能找到咱们吗?”
“能。”叶少甫有气无力,却坚定地回答。天字号的人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立足。
沈颜沫这才注意到叶少甫情况不对,忙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呼:“呀,你额头好烫,发热了,一定是伤口引起的,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叶少甫靠在她身上虚弱道:“无碍,我还能撑得住。”
“你都这样了,还能撑得住?”沈颜沫起身看了看周围,周围太黑,她不敢四处走动,怕遇见狼或蛇。
她不能死,儿子们还在等她,她不是一个人。可叶少甫烧成这样,若不及时降温,他可能烧傻。怎么办,怎么办?此刻沈颜沫心急如焚。
突然,她脑海中闪现出天河清水。薛神医说过,若有人高烧,用一手握住患者四指,使患者掌面与前臂掌侧向上,另一手食指、中指罗纹面并拢,自手掌内劳宫穴经掌后腕横纹中点至肘窝止,速度要快。
这种方法,适合小儿发烧,成年人不知适用不适用,不管了,他都烧成这样的,死马当活马医吧。沈颜沫抽出叶少甫的左手,准备依法照做,叶少甫此刻神志不清,不清楚她想做什么,出声询问:“你想做什么?”
“给你退烧,虽然蘸水效果会更好,且适合小儿。我也得试试不是吗,你若是死了,谁告诉我锦盒的秘密?”沈颜沫食指、中指并拢,自叶少甫手掌内劳宫穴至肘窝处,反复不停快速揉搓。
沈颜沫的动作很快,手麻了,胳膊酸了也不放弃。
叶少甫见她额头沁出汗珠,有些心疼,这个执着的姑娘,一旦认定决不放弃,就想学算盘,学到闭着眼睛打算盘不出错才行,就像制作药丸,气味难为,颜色难看,所有人都嫌弃,她依然没有放弃。
她身子骨明明柔弱,为何有这样的执着呢?叶少甫忍不住心疼,开口让她休息一下。沈颜沫不敢休息,抬眸见叶少甫精神气好了些,笑着说:“果然有用?”手中的动作又快了些,有用就好,他可千万不能死,他死了,谁帮她查父亲的案子,谁还父亲清白。
叶少甫若是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一定呕出一升心头老血,他以为沈颜沫心疼他,谁知竟为了沈大人。
等叶少甫热退了些,精神好了许多,靠在石头上望着远处,夜幕低垂,辰星点点,喟叹道:“没想到我也有这样狼狈的一天。”
沈颜沫坐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王爷也是人,怎么就不能狼狈了,美男子就是美男子,即使再狼狈也难掩独特的气质与俊美。”
叶少甫侧身枕着胳膊,紧紧盯着沈颜沫:“既然如此,我要是娶你,你会答应吗?”
沈颜沫嗤笑一声:“我可不想早死。”京都多少贵女盯着他,尤其是明霞郡主,即使她嫁人了,也不允许有点玷污了景王吧,她有孩子需要抚养,得惜命。“再说,我是和离之人,又生过孩子,可配不上你这高高在上的景王爷。”
叶少甫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答案,也不恼怒:“我若是执意要娶你呢?”
“你当真不怕武昌侯府说三道四?你可别忘了,孩子是侯爷的,若有一天侯爷知道了,到时你们怕连兄弟都做不成了。”沈颜沫道。
男人都有劣根性,即使自己不要,也不允许别人沾染,尤其是自己的兄弟或朋友。再说,这辈子她不打算嫁人,要嫁也不嫁给景王,再与武昌侯府扯上关系,她觉得恶心。
叶少甫怔怔地看着沈颜沫,很想告诉她,孩子是他的,跟顾少逸没任何关系,可有些话他不能说。他很清楚,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之间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沈颜沫见叶少甫看她,想起白日的约定:“天已经黑了,现在总可以告诉我锦盒的秘密了吧。”
“今日不是重阳节?”叶少甫唇角动了动。她就不能暂时失忆,忘记锦盒的事情吗?
“当我没问。”沈颜沫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执着,说过了今日,一点不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