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想这么粗暴的，太宰大人太不乖了。”
零子为难地嘟囔道，转头问万事通，“灵魂转生的各项手续都办好了？没被局里发现吧。”
“当然，至少这两天不会发现。”
“那行。”
零子从怀中拿出一根矮小的蜡烛，默念了几句，它的烛心升起焰火。
焰火不是人界常见的暖黄色，而是青蓝色。
“太宰大人，这是引魂灯，无论你多不情愿，都必须要跟着它走。”
零子将引魂灯放在万事通手中，说。
“要到分别的时候了。”
知道再无反抗之地，太宰治的目光瞬间黯了下去，他低声说，带着小小的哀求，“……别这样好不好。”
零子不敢看他，帮他整理衣服，用领带夹别好了他的领带，“一会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我等重新做人……不是，如果还有机会，会偷偷去看你的……”
太宰治神情隐忍，皱眉道，“……零子，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最后，我还有一句话，不是，是三句话。”
零子没接他的话，眼神飘忽，随后定格在她指尖的戒指上。
“愛してる。”
她说。
太宰治目光动了动。
“愛してる。”
“愛してる。”
愛してる愛してる愛してる
像是说少了觉得亏，零子一口气说了好几遍。
憋着的眼泪瞬间涌出，不忍面对分别的场景，她转身跑远了。
万事通了然地单手捧着蜡烛往前走，太宰治也不由控制地跟着走。
可恶啊，无法挣脱。
跑远的零子扒开草丛，默默看着他们的身影。
能看出他在拼命反抗着，可是引魂灯的力量谁也无法反抗。
“放下今生，展望来生，祝您转生顺利，人间有我，死神局伴您一路同行……”
零子看着渐渐消逝的身影，双手抚在胸口，心脏在痛苦的颤抖着，那是无法抑制的悲伤。
她挂着笑容轻声道。
“一直以来十分感谢了，太宰大人。”
さようなら
*
桥上弥漫着白茫茫的浓雾，只有青蓝色的烛光在闪动。
“我是要成为人类么？”
万事通头也不回地答，“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无论是这偷偷摸摸地仿佛偷渡的转生，还是零子遮遮掩掩的态度都十分蹊跷，零子一开始就不会骗人。
太宰治回头，身后什么也看不清，他语气沉沉地问。
“让我大胆猜一下，零子是不是想改变着什么。”
闻言，万事通停下了脚步，太宰治也随之一停。
万事通转过身，灰色的双眼似乎带着欣赏之意。
“你猜对了，在改变着你的未来。”
聪明如他，太宰治瞬间明了。
“零子说过她之前度过了一段寂寞无趣的岁月，原来是这样啊……”
太宰治想起零子三番五次和他的保证，敛目，“这样做，她会怎么样。”
万事通也不遮掩，不如说他没有遮掩的理由，于是他明明白白地给太宰治念了遍死神法。
太宰治听完后沉默了会。
随后目光泛起柔柔的涟漪，那语气像是抱怨，又含着淡淡的几分宠溺，他低喃，“……真是笨蛋啊。”
万事通没说什么，打开随身拎着的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仅有的一根针剂。
太宰治想起零子曾说的打针消除记忆的事，抬眼问，“先生，这是能清除记忆的针剂吗？”
“是，我要扎针了。”
万事通走到太宰治身边，说着就要往他手臂扎去。
咔。
一声清脆的手铐解锁声，束缚着他的手铐应声落地。
万事通一愣，就这一不注意的功夫，针剂被太宰治扬手一挡，落到地，啪嗒一声针管四分五裂——那传说中可以清除记忆的液体在地面上蜿蜒，层层浸染开来。
“啊。”
万事通淡淡说，目中仍波澜不惊，“这是唯一的一只。”
“……这中事情，还是饶了我吧，先生。”
太宰治也看着那针剂，幽幽说道。
“错过这次机会，这辈子的记忆将会铭刻在你的灵魂中，再次转生也无法忘记，这对人类而言不是件好事情。”
万事通平静地说。
虽说人类都舍不得自己的记忆，但无论快乐的事，还是伤心难过的事，全都勇敢地抛却，人类才能从头开始。
这才是幸事。
“不哦，这是以手中的戒指起誓而许下的承诺。”
太宰治像履行了什么诺言似地轻松一笑，“在她思念我的同时，我也在同样思念着她。”
半晌，万事通也笑了，他颔首，“我知道了，你走吧。”
“GOODLUCK，人类。”
“谢了。”
太宰治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朝前迈出脚步。
“啊啊，漫长岁月里，我期待着相见之日。”
心脏突地一疼。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逐渐失去意识。
*
在桥边等待着的零子见到万事通走来，急急朝他问道，“成功了吗？”
“成功了。”
“果然你办事就是靠谱。”
零子大呼一口气，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一阵激烈地风吹草动，刺耳的警铃声划破天际，数十个别着警徽的死神从天而降，将零子层层包围。
为首的死神亮出了证件，“执勤科二科所属，零子。违规操作灵魂转生，现需带回局里进一步审讯。”
“这也太快了吧！”
零子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她讶异道，“原来我局效率这么高的吗？”
以前明明干什么活都很慢来着，有这个效率绩效都发了好几轮了吧。
“当然快。”
万事通在旁沉稳说道，“因为是我举报的。”
零子：不是，等等？？？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三头犬拉着的‘犬车’上,零子铐着手铐的双手垂在身前，旁边坐着拿着镰刀专门看守的死神，大家神色淡漠,不发一言。
零子眨了眨眼,扭头问坐在她左边的万事通,“万事通大人。”
万事通抱着胸,闭着眼睛，淡淡回,“什么。”
“举报是不是会有奖励费？”
前脚帮人，后脚举报,两件事分别完成得很好。
这也太高效了吧。
万事通眉毛一抖，“……我看上去这么贪婪吗？”
零子实话实说,也不含糊。“有点。”
万事通沉默了一会,“等会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零子：……这撇清关系也太快了吧！
*
他们在死神局门口缓缓落下。
这时间，在局里上班的机关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不时对被铐着手铐的零子瞥来视线,但也只是淡漠一眼。
零子被带进了审讯室，并按在了凳子上，碰的一声,审讯室的门被严实地关上。
面前坐着两位死神,靠着下巴和胸前的铭牌零子知道他们分别是审讯组组长和一直以神秘著称的局长。
局长的身形比较宽胖,有层厚重的双下巴。
组长十分严肃,开门见山,直接就确认了她的名字，并让她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
零子一五一十地老实回答，没半分虚假掩瞒。
局长安静地听完,组长将一份刚拟写好的确认书递到零子面前，“对违规事实不存在异议的话，就在这签字吧。”
零子签完了字，目光闪了闪，暗含着胆怯和害怕，“我……会被关多久呀…”
她被放出来之后，还能找到不知转生多少次的太宰治吗？话说，太宰治还会转生成人类吗？
局长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声音沉稳，“零子，你后悔吗？”
正胡思乱想太宰治会转生成什么生物的零子收回思绪，连忙痛心疾首地说，“……后悔！”
“……说实话。”
零子坐直了，“非常后悔，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
“你他喵给老子说实话！！”
局长突然从斗篷下掏出巨大的镰刀，一下横在零子的脖颈旁。
局长的镰刀比其他人的都要大些，看上去很慎人。
被突然爆发的神秘局长震声一吼，镰刀锋利的刀锋就跟自己距离一毫米。
零子魂都吓没了，连忙将实话一顿捅出，“呜呜我不后悔我知道我对不起死神局犯了大错辜负了死神局的培养我会用我剩下的时间赎罪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犯错…什么狗屎规定要让自杀的人当死神啊我不想让他当死神嘛……！！”
听到这样的大实话，两位长官陷入了静默。
零子一顿猛虎操作之后自己也懵了，被吓得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恼恨得恨不得当场咬断自己的舌头。
对了，死神咬断自己的舌头，应该不会死吧？
好冷的笑话。
所以说自己刚才怎么会被局长的镰刀吓到呢？
胡思乱想的零子摔了甩头。
总之，态度好像不端正，自己减刑无望。
零子绝望地想。
谁知局长爽朗的笑出声，将镰刀收回，他靠倒在椅背，“你刚才说什么，自杀的人类会当上死神？”
零子一脸迷茫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局长笑了笑，“我们死神从死亡中诞生，长长久久与死亡打交道，千百年来被困在这冥界，不得解脱。”
“是啊，成为死神也很痛苦啊。”
零子低头称是，“但、但选择自杀的人类他们也很痛苦啊，他们只是寻求解脱。所以要成为死神什么的……我不想让他死后接受也这样的惩罚了。”
“零子。”
局长的话语冷了下来，他很认真地说，“死亡只是意识上的解脱，但是——”
他将胖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前，“救赎这颗心才是真正的解脱，这也是我们死神真正的解脱。”
“我们死神……的解脱？”
“其实不是惩罚哦，是神明让我们重新开始。”
局长顿了顿，“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产生过，想和那个人类一起活下去的念头呢？”
活下去。
零子目光动了动，脑中不禁闪过和太宰治相处的日常。
是有过的。
她曾梦见自己成为了一个人类，和他相伴度日，那是个好梦。
零子低下头，“是……有过。”
局长了然地说，“命理循环，生的尽头是死，死的尽头是生，你可以重新开始了。”
“我，重新开始，局长是什么意思？”
零子狐疑地皱眉，难道说大领导讲话都这般让人听不懂吗？
站位太高了啊——
“在当上死神那一天，作为死神的我们被剥离了感情，曾经作为人类的我们抛却了对生的渴望。”
他瞥向洋溢着生机的零子，连面色都不是其他死神般死寂。
“但是你全都找回来了，不是吗？”
“诶？所以……我没太听得懂。”
零子挠了挠头。
喜怒哀惧爱恶欲，生死耳目口鼻。
人类世界所说的七情六欲，在成为死神之后被剥离了一干二净，却又在与太宰治的相处中，一件件的找了回来。
这让她更像一个人类了，不如说她在慢慢变回一个人类。
“看来智商还没找回多少……”
在旁的组长冷冷地吐槽。
“听不懂也没关系。”
局长转了个话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太宰治转生成功了。”
“这不是……早就……”
局长轻轻笑了笑，“让万事通骗了你，那其实只是条普通的转生通道，只不过，如果他没有想活下去的渴望，他是不会转生成功的。”
“什么！？我被骗了？交了好大一笔钱呢！”
“但是他转生成功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局长没理会哭丧着脸的零子，神秘地说。“是你真正拯救了他的心，他和你，都想活下去了。”
零子完全犯懵了，她细细顺了遍局长的思路，是说她和太宰治在相处过程中，两个人都产生了对生的渴望。
等等，原来没有活下去的渴望，是没办法转生的吗？
“那这……这是好事吗？”
零子脑子转不过来，不懂局长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可以减刑什么的……”
“啊说到这个。”
局长笑眯眯地拿过组长刚拟好的判决书，“下面我来宣布对零子的判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