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俆绍鸿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家的少爷,怎还有渠道弄到这种少见毒。
疑团太多,傅恩锦有些头疼。
她葱白的指尖揉了揉额头,蹭出一抹红痕,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
哎,她不会年纪轻轻就要愁白了头吧。
“对了元香,那刚刚金梨已经点了,是不是现下我们几人都中毒了?”傅恩锦突然想起来,神色紧张。
元香点点头,又马上安抚道:“小姐不用担心,我及时灭了那香,小姐吸入的不多,我与一个师傅学过一些解毒制药的医理,这种轻微的情况我可以解。”
傅恩锦惊讶:“呀,你还学过这些,看来当真是家道中落才只能卖身葬父了。”
元香:……请不要再提卖身葬父了。
“不过我的意思其实是想问,难道我们若见到有母蛊的人,都会钟情于他?那蛊虫如烟尘,若吸入的人很多呢,便都会钟情于母蛊么?”
傅恩锦有些好奇,她可想不出艾嬷嬷钟情俆绍鸿的样子!
元香:“是这么个意思,吸入的蛊虫越多,钟情的程度越高。”
傅恩锦:……哇,不敢想不敢想!
虽说他们中毒的程度不深,但元香还是马上回屋配好了解药。
还好当初她来傅府时将自己的药箱也带来了,里面有许多玉檀秋配置的秘药。这箱子有精妙的鲁班锁,是以旁人轻易打不开,
待她回到玉笙院,傅恩锦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傅文月是个谨慎的人,她所有的事情都是让丫鬟做的,自己是绝不会出面的,这样即使被发现,不管丫鬟怎么说,她也能一口咬定与自己无关。
傅恩锦没想这一下就能收拾了她。
把元香配好的药喝了,傅恩锦对着金梨和她还有艾嬷嬷都吩咐了一番。
几人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而后艾嬷嬷轻轻把屋门打开了。
夜色已深,院子里只有路边零星的灯火,下人们也结束了一天的活回了厢房准备睡下。
时辰已近亥时末了。
傅恩锦看了看屋外,突然用很大的力气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很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
她走到门边,气冲冲的大声道:“金梨!你给我去院儿里跪着!跟了我这么多年最近怎么越发不长进了!这金珐琅缠枝牡丹香炉是母亲去年生辰送我的礼物,我最喜欢的物件儿,你今儿失手就给我打了!”
见外面响起几声开门声,想来是还没睡的下人想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傅恩锦便又发脾气:“还有今日刚领的钱嬷嬷特意为我准备熏香也氤湿了,你让你小姐我这个月用什么熏香,啊?!”
金梨哭哭啼啼的在门边跪着,抽抽噎噎的:“小姐,我,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肯定仔细着的,小姐您就罚我吧,呜呜呜。”
傅恩锦软软的脸颊鼓起来,不动声色的看着已经有人探头探脑的在往院子这边瞧了,她双手一叉腰,一副骄纵的模样:“你犯了错,我还有不罚的道理?!扣你一个月的月钱,在这儿跪一个时辰好好思过,明日自己去找钱嬷嬷讨熏香去,被骂了我也不管你!”
每个院里每月的份例领了就领了,若是用的超了少了,当月要再领,可就要跟钱嬷嬷打申请了,钱嬷嬷会酌情考虑,若是做不了主的,便会上报吴氏。
若是因着下人们的错损了主子的东西要重新领,下人少不得得挨罚的。
只是金梨是傅恩锦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傅恩锦待她好,在钱嬷嬷那儿顶多也就挨一顿数落。
艾嬷嬷赶紧上来劝着傅恩锦,让她不要大动肝火,对身子不好,又让金梨好好思过,便带着傅恩锦回了屋,将门关上了。
金梨是傅恩锦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是最受器重的,也是跟傅恩锦最亲的,院子里的一众丫鬟小厮羡慕的有之,嫉妒的也有之。
现下大晚上的闹出了这么个动静,出来打探的人有瞧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以后背地里闲时少不得要笑话她一番。
金梨:心里苦,为了小姐,我牺牲的可真是太多了!
金梨垂着头,鼻子一抽一抽的,膝盖上垫着傅恩锦刚刚给她准备的小软垫,倒也不是很难受。
她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别人的笑话,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这个过程中,元香一直待在屋里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她是个外院的丫头,按理说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玉笙院的。
外面窸窸窣窣的响起下人们小声的说话议论声,没过多久便又渐渐平息了。
大家看完热闹,也就纷纷回了屋早些歇息,明日又是劳作的一天。
待外面又重归寂静后,过了一刻钟,傅恩锦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将眼睛凑过去看了看,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跟先前一样,只余下路边微闪的灯火。
慢慢打开门,傅恩锦对金梨招招手,小小声道:“可以啦梨子,快回来。”
金梨摇摇头,也小小声回:“做戏得做足呀小姐,不然被看穿了怎么办,我没事,膝盖垫着呢。”
傅恩锦见劝不动,也只能作罢,叮嘱她累了就干脆在地上坐着得了。
一个时辰后,金梨被元香扶了进来。
她坐在椅子上捶着腿,边捶边问傅恩锦:“小姐,明日我该怎么演?”
傅恩锦便又对着三人安排了一番。
三人仔细听了记下,而后便各自悄悄回屋睡下了。
元香跟外院的一个丫鬟睡一个屋,她出门前点了那小丫鬟的睡穴,倒也不会被发现。
翌日,晨光熹微,傅府的下人们照例早起忙碌。
傅恩锦还在床上睡得香,金梨在床边例行叫了几声没叫起,从容的又退了出去。
她刚出屋子,院里跟她关系较近的小丫鬟金桂便凑了上来。
“金梨姐,我听说昨晚小姐罚你啦?你别难过呀。”
她昨晚睡得早,还是今早听其他下人在说,才知晓这事儿。
金梨叹了口气:“哎,是我毛手毛脚的做错了事,小姐罚我也是应该的。”说完她又看了金桂一眼,“你还不去做事,小心小姐一会也罚你!”
边说着,她便往玉笙院门口走,按照小姐的安排,她今日怕是得在这徘徊好一阵。
金桂缠着她,想问她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金梨想着她要守的兔子还没来,想先把金桂打发了,没想到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远远的,她边看见红莓往这边来了。
还真如小姐所说的一样。
红莓走的慢,似乎是在看玉笙院周围有没有人,金梨装作自己站在死角,没瞧见她。
待她瞧着红莓慢慢走近了,便提了提声音,对金桂道:“哎呀你老问,这么丢人的事儿我都不想说的!就是昨儿个我端茶的时候绊了一跤,失手打碎了小姐最喜欢的香炉,茶水也把熏香泼湿了,小姐这才罚我的。”
“哎呀,那可怎么办呀。”金桂天真的问。
金梨抓了抓自己的小揪,愁眉苦脸道:“还能怎么办呀,小姐让我今日去找钱嬷嬷再领一份熏香,她也不去帮我说情,钱嬷嬷肯定要数落我的,那熏香都还未用呢,就废了。”
怕外面听墙角的红莓听不真切,金梨又大声了一些:“桂儿啊,一会午时,你陪我去找钱嬷嬷吧,好姐妹要有难同当啊!”
金桂懵里懵懂的就被迫答应了下来,金梨又拉着她边走边说话,余光瞥见红梅已经匆匆走远了,看那背影,应该是听到了吧。
金梨自知任务完成,又去了一趟屋子里叫傅恩锦起床。
傅恩锦困倦的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听着金梨低声跟她汇报刚刚的事,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金梨替她梳洗挽发,换上衣裳,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你怎知二小姐便会派人来打听?若是她不派人来呢?我们的计划不就用不上了?”
傅恩锦刚起床,整个人都懒懒的,她百无聊懒的把玩着衣服上的流苏,无所谓道:“不来就不来嘛,不来就下次再说呗。”
反正来日方长,这次揪不住你,总有一次能揪住吧?
金梨:这,这么随便的么?
但红莓到底也是在傅文月身边待久的人,她很是谨慎,先回了傅文月的院子将这件事说给她听。
傅文月低头想了一阵,又问道:“你确定那日你进去放蛊没被人看见?“
“没有的小姐,那日我看过四周,没有人,我待的时间也不长,很快就走了。”
“好,现在你再找机会去接近玉笙院其他的丫鬟小厮问问,看到底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傅文月还不是很放心,她总觉得自上次秋进宫那件事,傅恩锦很可能已经瞧出了她的目的,但是傅恩锦却未挑明,在傅文月心里,这就像颗随时会炸的炮仗。
让她不得不小心。
红莓便又装作闲聊,找了玉笙院里的其他几个丫鬟打听。
昨晚动静大,大家自然是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待确定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后,傅文月从床上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后拿出一个拇指大的纸包,交给红莓。
“距离中秋没多少日子了,你再去放一次,这次务必不能出纰漏。”
第15章 发卖到楼里去
玉笙院里,傅恩锦算着时辰,让金梨去给元香传了话,现在就去库房盯着。
待金梨回来,她则带着金梨去了和寿园找老夫人。
艾嬷嬷已经被她昨晚吩咐,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傅老夫人那儿,将熏香的事一一告知了,不过只说了熏香里有毒,却并未说是谁下的。
等一会儿,让老夫人亲自去看便是了。
将将快到和寿园的门口,傅恩锦正巧碰上了傅老夫人身边的管事王嬷嬷。
王嬷嬷行礼:“三小姐怎的来了?老夫人刚刚还让我去找您呢。”
傅恩锦笑了笑:“王嬷嬷,我知道祖母为何找我,这不是特意准备去跟她老人家说呢,也省的您跑一趟了。”
边说着,傅恩锦便进了屋子
傅老夫人见她这么快就来了,招招手让她过去,她刚好要仔细问问熏香的事,竟然还有人敢害府里的嫡小姐,这事她定要查清楚的。
傅恩锦又与老夫人说了些细节处,老夫人听着,微微皱眉。
而外院西侧库房,元香正站在隐蔽的一处角落盯着。
没过多久,果然见红莓匆匆忙忙的来了。
她依然是小心瞧了瞧周围,没见着人,便轻手轻脚的用银针拨开了门锁,闪身进门。
元香在心里鼓掌,跟小姐料想的还真是一模一样。
在红莓进门后,她便走到虚掩的门边,将门合上,重新给门落了锁。
元香练过功夫,手脚很轻,未发出什么声响。
等门锁好后,她出了库房的小院子,去了和寿园。
本来作为一个外院的扫洒丫鬟,元香是进不了和寿园的,不过傅恩锦将事情说给了傅老夫人听,王嬷嬷也被提前打过招呼。
见元香来了,傅恩锦便知道红莓已经被关在了库房。
她扶着老夫人起身,娇软的笑了笑:“祖母,孙儿昨夜已经想好法子了,您现在便随我去看看到底是谁下的毒吧。”
老夫人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在傅恩锦的搀扶下去了外院西侧的小库房。
彼时红莓重新放了蛊毒想要出门,才发现不对。
她被锁在了库房里。
心里咯噔一声,红莓知道她已经被发现了。
她想跳窗,却发现窗户也一早就封死了,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流至脖颈,最终掩进领子里。
她做下这样的事,若是被当场抓到,是要被打杀了的。
手心里都是汗,她下意识的拼命拉着房门,却也只是徒劳。
红莓腿软了,跪坐到地上,心里只能不住安慰自己,小姐说过,出了事,她定会保她的!
面前的门倏地被打开了,院子里的阳光照进来,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再睁眼时,只见傅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一众人的最前面,看着她的眼神冰冷刺骨。
旁边的傅恩锦也面色冷淡的瞧着她,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
“将她拖出来!”老夫人厉声道。
傅恩锦瞧着红莓被人拖出来,跪在院子里哭着求饶:“老夫人,老夫人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傅老夫人没有理会她说的,只是直接吩咐王嬷嬷:“去将二小姐带过来!”
王嬷嬷去了,下人给她搬来一张椅子,傅恩锦扶着她坐下。
看着跪在地上哭的红莓,老夫人神色冷漠:“是谁指使你做的,谋害府里的嫡小姐,你们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不想活了么!”
傅恩锦怕傅老夫人气坏了身子,连忙上前道:“祖母您不要生气,对身子不好,我来问吧。”
说着她便走上前,看着红莓,娇俏的脸上神色很是认真:“红莓,你现在说或许还能将功补过,过一会再说,可就晚了,毕竟有些人,自身都难保的。”
傅恩锦不知道红莓会不会说出傅文月,她说,当然更好,有些事情,就是需要摆到明面上去质疑,舆论的压力总是不可小觑的。
但即使不说,让傅文月失去一个助手,也是好的。
红莓犹豫了,她听见王嬷嬷已经去找二小姐了,也许,二小姐根本保不住她呢?
“三小姐,三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吧三小姐,这些都是二小姐逼我做的!”
傅文月被王嬷嬷带到小院时,正好听见了红莓这句话。
她的脸色白了几分,又迅速镇定下来,她不能慌,这一次非同小可,她用了这样的毒,谋害嫡小姐的罪名若是坐实,她在傅府便很难再翻身了!
傅老夫人见她来了,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让王嬷嬷将人带到她面前,沉声问道:“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是何事。”
傅文月摇了摇头,乖巧的低头:“月儿不知,但月儿知道,定是红莓做错了事,祖母才叫我来的,红莓是我的大丫鬟,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祖母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