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便提着裙子跑下楼,脚步声清清脆脆的,听的裴献卿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到了一楼,傅恩锦将元香一直抱在怀里的之前从何记点心铺子买的点心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朝着楼上喊了一句:
“将军,桌上的点心可是排了好长队才买到的,要吃完哦!”
然后便带着丫鬟出了什锦阁的小院子。
裴献卿在二楼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的笑越发温柔起来。
只是元修把点心拿上来时,他又有点笑不出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姑娘定是故意的,这点心也太多了。
*
从将军府出来,傅恩锦坐在马车上想着事情。
今日瞧见了徐府梁氏带着人来撕外室这件事,她觉得也差不多可以将傅文月嫁过去了。
毕竟这时的梁氏正暴躁,俆绍鸿又成了个重伤在床,傅文月嫁过去不但得守着婆婆的气,还得照顾病榻上的夫君,时机刚刚好。
回了院子里,傅恩锦将金梨叫到了跟前。
“你让双全去靠近城郊一些的地方找个算命的道士,看起来仙风道骨一点,能拿钱办事的,让他照我说的做。”
金梨点了点头,听着傅恩锦将安排说了一遍,有些迟疑道:“小姐,又是这招啊?这招还能行么?二小姐肯定会闹的吧?”
傅恩锦的眼神有些凉,声音也凉:“傅文月早些时候可是巴不得嫁到徐府去,我既然答应了她,怎么能食言呢。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闹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上一世傅文月做了那些事,没得到个好下场,这一世傅恩锦一早并没有特别盯着她,她却三番五次作妖,那她也没必要留什么情面了。
金梨似懂非懂,反正小姐的话她照办就是了,于是边准备去找双全。
刚走没两步又被傅恩锦叫住了:“等等,这次你跟双全找的靠谱一点!可别再像之前那个忽悠将军反被戳穿的假道士一样了!”
金梨脚下一个踉跄,忙不迭的点头:“不会了不会了!”
傅文月的事安排好了,傅恩锦在府里安静待了两日。
她提前与母亲说了过些时候想在国安寺小住一阵子的事,季氏看着她这个娇嫩的小女儿,知道她心里确实是担心将军,便点头应了:“也好,你们的庚帖已经换了,虽然现下三书六礼还在走,但你也差不多是半个裴家人了,有这个心,日后嫁过去老夫人对你也会满意一些。”
傅恩锦点点头,她倒不是为了名声,只是想能做些事让自己安心一点。
第三日,便是裴献卿率军南下的日子了。
这日傅恩锦醒的很早,她想去送送裴献卿,毕竟此次一别,便许久也见不到面了。
第44章 傅恩锦!你这个贱人!你骗我……
京都的天气已经非常冷了, 走在路上时甚至能看到人们呼出的白气。
傅恩锦穿了厚厚的袄子,裹着大大的披风,在城门边上的茶馆里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直瞧着窗外。
她问过她哥哥了, 今日已经调集好的兵马都在这个城门外等着,裴献卿会带着一众将领从这个城门口出城, 直接南下。
傅恩锦静静的坐在窗边,她没打算去拦裴献卿的马,就准备在这目送他出城。
等了一会,街上开始有些喧闹了起来,傅恩锦往外探了探头, 已经能看见骑在马上的裴献卿了。
裴大将军要率军南下的事情早些时候京都里便在传了,百姓们喜欢瞧热闹,他们一路过来街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裴献卿生的俊逸非凡,早年间不在京都也被传的神乎其神,平日里见不到他人的姑娘们, 今日都想抓紧这个机会瞧一瞧。
因着街边的人有些多, 裴献卿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好在城门已经快到了。
男人骑在马上, 穿着玄色的锦衣,腰间佩刀, 脸上轮廓线条深邃, 面无表情的, 看起来肃杀又冷厉。
他没有像普通的将军一样穿着铠甲,现下需要行军赶路,铠甲多有不便。
快到城门口时,这位一直骑着马过来, 目不斜视的冷硬大将军突然停了停,微微偏头看向一旁的茶馆。
少女单手托腮,小半张脸掩在领口柔软的兔毛里,姿容艳丽,眉目无双。
她见他看过来,轻轻笑了一下,小小的挥了一下手,一双杏眼微微眯起来,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状。
然后她用唇语说了一句话:“一路平安。”
裴献卿看着被包的毛茸茸的小姑娘,心里倏地就暖了起来,不禁也朝她笑了一下。
他知道,小姑娘是特意来送他的,他也知道,小姑娘向来起不了早床,今日却这般早就在这等着了。
想到这,裴献卿的心里越发柔软起来,恨不得下马大步走过去狠狠的抱一抱她,将她揉进怀里。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怕自己这一抱,会更加舍不得她。
所以裴献卿只停留了很短暂的一下,唇边的笑意也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知道傅恩锦看到了,他便收回眼神,继续往城门口去了。
可就是这一小下,也够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惊叹的了。
一路跟过来的百姓们直在啧啧称奇,这裴大将军刚刚一路别说停顿了,就连在马上的姿势都没变,就更别说那张脸了,那是半点笑意也无。
裴献卿本就生的好看,刚刚这一笑,不知道勾了多少姑娘的魂,直到他重新出发,大家才醒过神来,不由自主的顺着他刚刚的目光往茶馆的方向看去。
却只能看到一个雪白披风裹着的娇小背影。
傅恩锦已经上了茶馆的二楼,站在了一个窗户边,一点一点瞧着裴献卿出了城门,跟等在城外集合好的士兵汇合,稍微交代两句,便带领大军渐渐走出了她的视线。
待裴献卿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傅恩锦才拢了拢披风,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软声道:“金梨,元香,我们回去吧。”
送完了将军,她得回去再睡会儿,毕竟下午感觉她还有些事要做呢。
回了傅府,傅恩锦径直往院子里走,边走边吩咐:“一会我要补会儿觉,若是梁氏来了府上,金梨和元香你们两个偷偷帮我盯着,待她走了就过来叫醒我。”
两个丫鬟应了,傅恩锦便放心的回院子睡觉去了。
没过多久,梁氏果然来傅府登门拜访了。
她搓着手在前厅坐下,心里还有些紧张,她自是知道如今徐府在京都里名声一落千丈,与傅府的门庭更是云泥之别。
但她要议的也不过是一个庶女的亲,应该也不算高攀吧?
梁氏又想起了前几日那碰巧云游到徐府门口,向她府上讨了碗水喝的那个老道。
两日前她刚跟徐中廉闹了一通,说绝不可能会准那个外室进门,还要把她卖到楼里去,那小孩儿也要卖给人伢子日后给人为奴!
徐中廉说了绝无可能便甩袖而去,气的梁氏又怒冲冲的出府想去找那外室的麻烦。
就在刚出府门时,遇见了个拦住她讨水喝的老道。
梁氏心情本就不爽利,不耐烦的想打发了他,却听那老道突然道:“夫人家中出事是因为冲撞了煞神,我可解夫人难题。”
“你有什么本事?”梁氏眉毛一挑,本来是不太信的。
却听那老道不仅将她丈夫养外室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还说出了她儿子重伤在床,还断了两指,仕途恐要无望。
虽说徐中廉养外室的事如今在京都已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但俆绍鸿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为何受伤,她却瞒的很紧。
毕竟儿子已经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这老道士却能说的分毫不差,梁氏当即便认真起来,连忙将他请进了屋。
一番请教之下,只听最后那老道士道:“煞神来了只能送不能赶,要想送煞,只有冲喜一法。夫人需找一位这个时辰出生的官家女子,不拘嫡庶,在近日定下婚事,七日内一定要让令郎将她迎娶进门,方可解煞。”
说完,便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个生辰八字交给了梁氏让她去找。
之后这老道士也没要银子,讨了些水喝,又讨了些干粮便走了,很有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梁氏便对他的话便更加深信不疑。
她马上便开始差人去打听。
而这个生辰八字自然就是傅文月的了。
彼时傅恩锦坐在院中听着双全和金梨眉飞色舞的向她汇报,说梁氏已经信了,正派人满京都打听呢。
傅恩锦满意的翻了一页书:“嗯,这次总算找着了个靠谱的道士,演的不错,给他加些银子。另外,既然梁氏已经在找了,你们便安排人给她透点风头,让她快些来府上。”
于是没过两日,梁氏就打听了傅家有位庶女,就是这么个生辰。
本来梁氏要来傅府议亲她还是有些犹豫的,她当然知道傅府不待见她们家,但是为了儿子的将来,她还是咬了咬牙,走了这么一遭。
正忐忑着,傅府的下人过来了,说老夫人请她去园里一叙。
梁氏一颗心落下了一半,能叙那就还有点希望。
进了傅老夫人的和寿园,见傅家大房管家的吴氏也在,她更是客气了起来。
只是她客客气气说了半晌,人家却不见得接她的茬。
傅老夫人只是说了些场面话,吴氏接着便道:“徐夫人,我府上这二丫头虽说确实到了议亲的年纪,只是我们两家小辈先前的交集对这事多少有些影响,议亲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便模模糊糊的将梁氏的话堵住了,人也给客气的送走了。
梁氏心里着急上火,却不能表露,更要命的是,改明儿她可能还得来游说。
这边厢梁氏走了,被傅恩锦派着去盯梢的金梨和元香也回了玉笙院。
将傅恩锦从床上叫醒了,两个丫鬟边伺候她更衣梳妆,边将刚刚从老夫人园子里探来的消息跟傅恩锦说了。
傅恩锦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梁氏这么早就来了,也当真是急切的很,我自然得如她的愿了,毕竟早些时候我可是答应了二姐姐的呢。”
傅文月这个祸害早些送出去跟俆绍鸿配成对,她心里就早省点心,毕竟再过几日她便要收拾着去国安寺小住了,在这之前她得将傅文月安排明白了。
收拾好后,傅恩锦用过午膳又歇了会食,便去了大伯和大伯母吴氏的院子。
吴氏见她来了,怕她冷着了,连忙将她带进屋里,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脸,笑道:“绾绾今日怎么想起过来找伯母了,不在院子里绣你的嫁衣啦?”
傅恩锦现如今面对这些话已经非常好意思了,她蹭到吴氏怀里撒娇:“哎呀,伯母不要取笑我啦!”
吴氏摸了摸她的头,又让下人拿了点心过来。
傅恩锦拿起一小块点心咬了一口,好吃的眯起了眼睛,待吃完了喝了口花茶,才道:“大伯母院里的点心每个都好吃,我都快忘了我是来说什么的了。”
吴氏笑:“晓得你喜欢,不是每日都让人给你院里也送了一些么,还像个小馋猫儿似的。今日绾绾来找大伯母是有话要说?”
傅恩锦点了点头,然后轻声细语的将之前傅文月做的那些事都跟吴氏说了。
先前她一直让傅恩妍先不要将傅文月的事情告诉吴氏,如今是时候了。
吴氏听后惊怒不已:“她!她一个庶出怎么敢!”
傅恩锦连忙拍了拍吴氏的背:“大伯母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早些时候我与祖母便有所察觉了,只是大伯也说了现下京都不太平,祖母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关了她的禁闭而已。”
她说完又替吴氏斟了杯茶:“我听我的丫鬟说,早晨徐夫人来了府上想与二姐姐议亲?”
吴氏点点头:“是,你祖母当时没有直接回绝,只是说了些场面话,我便觉着有些奇怪,这徐府几次三番纠缠于你,与我们家关系可不算好。”
“想来祖母与我想的应当是一样的,”傅恩锦看着吴氏,“大伯母,二姐姐做了这等子事,我们现在为了低调行事,只能拘着她,谁知道她还会在府里做出什么呢?不若顺水推舟,将她嫁到徐府也好。”
吴氏一听便明白了,这确实是个顺水推舟的事。
傅文月心术不正,在府里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来,嫁了人便不一样了,与傅府的关系远了,自然也就祸害不到了。
于是没过两日,吴氏便给梁氏去了帖子,邀她再次过府,答应了这门亲事。
而这时,离傅恩锦定好去国安寺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她最后去梵清院见了傅文月一面。
冬日里的梵清院更加冷清了一些,因着没有人气儿,连温度都似乎寒凉不少。
傅恩锦刚一踏进院子,便听见了傅文月在屋子里摔杯子的声音,想来大伯母已经是跟她说过了与徐家订婚的事。
院子里粗使扫洒的老嬷嬷静静的扫着地,充耳不闻,见傅恩锦来了,便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继续自己扫自己的。
傅恩锦觉着这傅文月也有些可怜,在这院子里,她可是连个说话人都没有。
可也怪不得别人,都是自己作的。
嘴边勾起一抹有些嘲讽的笑,傅恩锦让金梨过去敲了敲门。
屋子里传出傅文月气急败坏到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谁!”
傅恩锦推开门,言笑晏晏的看着她:“是我。”
“傅恩锦!你这个贱人!你骗我!!”
傅文月红着眼睛将一个瓷杯奋力朝她掷了过去,傅恩锦闪身躲开,瓷杯一声脆响,碎在了她的身后。
傅恩锦轻轻抚了抚肩头,心里觉得近些日子她爹给她找的教防身术的女师傅当真不错。
她将手重新拢进披风里,捧着手炉,轻轻挑了挑眉:“傅文月,当初我说可以帮你嫁给俆绍鸿,如今这婚事也成了,怎么算是骗你?”
傅文月咬着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徐府现在出了事,被人到处说闲话嚼舌根,俆绍鸿日后还有什么盼头!再傻的贵人也不会用他了!”
傅恩锦轻笑一声:“这是徐府的事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宽。”
“傅恩锦,你一定是故意的!你就是怕俆绍鸿得了贵人相助,日后我嫁过去高你一等!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傅恩锦摇了摇头,这可真是冤枉她了,徐绍鸿如今落得这般田地还不是她自己作的,她充其量也就是找了个道士推波助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