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底下的众人一阵哗然!
让皇上卧床休息,那岂不是就说明皇上暂时无法处理朝政之事了!
在这个太子和五皇子的博弈天平刚刚初见倾斜的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大家的目光自然都落在了五皇子的身上。
只见五皇子面上的神色似是十分担忧,他没有就钱御医的话说下去,而是吩咐道:“将父皇先送回承光殿,德寿公公,今夜你亲自照看父皇,钱御医在承光殿外殿候着,以防万一。”
宜贵妃迟迟没有说话,只是在小太监们来扶昌平帝时,她也跟着站了起来,面上的神情晦涩,只道:“本宫跟着去承光殿,今夜与德寿一同照看皇上。”
五皇子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好,那便有劳母妃了。”
待吩咐完这些,五皇子才对着一众等着的朝中重臣及家眷道:“今夜之事,我相信诸位大人心里都有分寸,便不在此多赘言了。御医已经诊断过,诸位大人也可放心回府了。”
大家纷纷对视一眼,心知今夜不宜久留。
不管此番意外有没有蹊跷,他们都需要回去从长计议。
这时有一位老臣却站了出来,他对着五皇子行了一礼,朗声道:“五皇子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臣以为还是应当第一时间告知太子。”
太子近期越发被昌平帝委以重任,这时候正在京都周围几处地界巡检,按照计划明日回京。
五皇子笑了一下:“郑大人说的极是,此事我定是要第一时间告知大皇兄的。”
听了五皇子这句话,那位老臣没再说什么,躬身告辞了。
大家纷纷离场,裴献卿从昌平帝出事后便没有说话,此时也只是带着傅恩锦随着一众人准备出宫。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与五皇子短暂相交。
五皇子的眼神深沉,裴献卿凉凉的笑了一下,没有理会。
出了宫,傅恩锦与他一起坐上马车,两人在马车里都没说话。
此时已过亥时,夜已深,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马车一路跑得飞快,没过多久便到了大将军府门口。
回了朝闻院,待梳洗过后,终于能在床上躺下好好休息了,傅恩锦却没有什么睡意。
她还在想今晚的事,裴献卿这招真的太险了。
傅恩锦忍不住问他:“夫君,今晚这出,皇上怎么会愿意陪你演,若是一步未料到,那后果……”
裴献卿搂着小姑娘,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很轻:“皇上远比你想的要更有魄力一些。当年先皇还未立下储君之时,朝中的风云诡谲比之如今更甚,皇上能从那时脱颖而出自有自己的一番丘壑。”
“那钱御医也是夫君的人么?五皇子今夜给皇上下毒,为了掩人耳目应该会用御医院里自己的人才是啊?”
“钱御医的确是五皇子的人。”傅恩锦眯了眯眼睛,“只不过五皇子给的好处再怎么多,也抵不过皇上一句诛九族的话。”
裴献卿的人一早便查到钱御医就是五皇子在御医院的眼线,但这事皇上一旦知道了就是杀头的死罪,钱御医这已经算是戴罪之身了,自然是裴献卿说什么便是什么,哪还敢有其他动作。
五皇子在今夜用了从南境得来的一种秘毒,中毒者心肺衰竭,精神不济,时间长了便会气竭而亡。
尽管他非常小心谨慎,但裴献卿的人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察觉出端倪后再联系今晚突然而来的生辰宴,不难联想到五皇子要做的事。
是以裴献卿与昌平帝商议,演了这么一出戏。
那毒早被他的人暗中替换过了,五皇子以为钱御医是自己的人,找他来只是为了帮他遮掩昌平帝中毒一事,过了今晚,昌平帝身体里的毒性便漫入血液,很难再查的出。
所以,今晚裴献卿也不过就是让钱御医按照五皇子吩咐的演下去罢了。
傅恩锦听着裴献卿的解释,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她还是有些忧心:“夫君,五皇子如今这么做,是想趁着皇上中毒期间篡夺朝堂中的权利么?”
“不是,他想逼宫。”
“什么?!”
傅恩锦惊叫出声,而后又猛地捂住嘴,面上的神依旧惊疑不定:“他,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而同样的话,此刻在承光殿外无人的宫道上,宜贵妃也在问五皇子。
宫墙巍峨,宫道两边的地灯昏黄,照在青白的大理石台阶上,反而透出一股冷意。
宜贵妃满面惊慌,却只能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那是你父皇,当朝的天子!你这么做就是死罪!你怎么敢!”
五皇子面上的表情被灯影照的有些狰狞扭曲,他讥笑一声:“母妃,为了那个位置我们筹谋了多少年?如今形势已然如此,自然只能放手一搏了。”
“可,可你也不能……”宜贵妃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五皇子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不,我能。为了那个位置,这些都不算什么,母妃,接下来由你贴身照顾父皇,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此刻宜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一般,她毫不怀疑若是她没有按照五皇子说的去做,五皇子也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毕竟今夜,他便利用了她。
五皇子没有在意宜贵妃脸上惊惧的神情,而是朝承光殿里看了一眼,低声道:“之后发生的事,我希望母妃都不要插手,只按我说的去做就好。”
说完他便拍了拍宜贵妃的肩,而后出宫回了五皇子府。
翌日,昌平帝龙体有恙,休朝一日。
太子赶回京都,马不停蹄的进了宫,面见昌平帝。
巳时三刻,宫中宣旨,昌平帝因龙体抱恙,需卧床静养,期间由太子监国,傅阁老辅政,一切事宜均交由二人裁决定夺。
事出突然,朝中一众大臣还没缓过神来,太子便要监国了。
有人质疑昌平帝突然龙体抱恙,太子监国一事事有蹊跷,竟然是在隐隐质疑太子从中做了手脚。
这件事对于一位储君来说无疑是将污水泼在了他的头上。
但太子十分沉稳,只道父皇还并未不省人事,只是需要静养,当下昌平帝便连招几个朝中重臣入了承光殿亲自交代事宜。
有了几位重臣联合背书,对太子的阴谋论便也不攻自破了。
众人视线的另一个焦点五皇子,在圣旨宣下后便老老实实回了府,继续他的禁闭,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没有动作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如此一来,京中各族人人自危,如今局势诡谲,谁都不想成了那个炮灰,一时间,城内的气氛都压抑下来。
然而就在太子监国后不久,去年刚刚递交称臣文书的南境大月族向当朝来信,表明希望能在不久后以附属国身份派使臣正式前来拜访昌平帝。
这件事对如今朝中局势来说无疑就像一颗落入平静水面的世子,搅动了一池涟漪。
而暗藏在涟漪之下汹涌的海浪,眼看着就要涌出水面。
大月族当初侵犯南境有多来势汹汹,还得昌平帝派裴献卿亲自去镇压,最后虽然称臣,但并不能让人掉以轻心。
是以朝中大臣们一致以为,这件事还是需要昌平帝亲自定夺。
于是当天,太子便和傅阁老一起将此事报给了昌平帝。
此番是大月族第一次以这么个身份来京,而昌平帝身子抱恙的事情也不宜让外人知道,最终这件事便准了。
而当晚子时过后,万籁俱静之时,裴献卿秘密入了宫。
傅恩锦看着裴献卿穿上衣服出了门,虽然他一再保证会早些回来,不会出什么事的,但她依然在裴献卿离开后便披着衣服起了身。
最近京都的气氛,就连她也感受到了紧张。
傅恩锦望着窗外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响了,是裴献卿回来了。
第86章 乖乖待在府里等我回来
她赤着脚, 鞋也没穿便跑了过去,揪着裴献卿的衣襟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没说话。
裴献卿知道小姑娘近日里一直在担心他, 他心里有些闷闷的疼, 将她抱回床上,搂在怀里轻哄:“没事的, 绾绾不要担心。”
傅恩锦瞧着外头夜色已深,轻轻应了一声,而后又催促道:“夫君也快些换了衣裳睡下吧,都没几个时辰又要上朝了。”
今日朝中关于大月族要派使臣来访的事,裴献卿还没有跟傅恩锦说。
他不想小姑娘太担心, 于是在床边将外衣和中衣脱了,没多说便躺到床上,哄着小姑娘睡了。
第二日一早,裴献卿早起上朝,傅恩锦在他醒来的时候便也醒了, 最近她总是睡不熟。
小姑娘的一双大眼睛因为没睡好, 还有些泛红, 裴献卿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 轻声道:“绾绾再睡会好不好?”
傅恩锦却摇了摇头,她从床上坐起来, 揉了揉眼睛, 坚持要帮裴献卿穿衣服。
见小姑娘不说话, 只是缠着他,裴献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她围着自己转来转去。
待给裴献卿穿好衣服,系好腰带, 傅恩锦抬头看了看他,然后轻轻咬了下唇,小声问:“夫君,近日里京都的气氛似乎有些紧张,五皇子他……”
裴献卿惊讶于傅恩锦的敏感,他想了想,尽量柔声安抚她:“五皇子应该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绾绾不用担心,有我在。今日乖乖待在府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嗯。”傅恩锦点了点头,又叮嘱他,“你万事自己也要小心。”
裴献卿认真应下,然后便出门了。
而待他出府后,傅恩锦闲着无事在府里转了转,她能明显感觉到府里一些人员的变化,下人里有了些生面孔,那些人看起来很沉默,但与普通人又有些不同。
傅恩锦隐隐猜到,裴献卿可能加强了大将军府的戒备和保护。
已是一股风雨欲来的态势了。
今日的早朝时间不是很久,裴献卿很快便回了府。
彼时傅恩锦正坐在屋里发呆,她话本子也看不进去,就这样趴在窗边看着外面一片翠绿的院子,静静出神。
裴献卿见小姑娘没发现自己回来了,便走过去戳了一下她软软的脸,笑道:“绾绾在想什么这么入迷?连我回来了都没发现。”
傅恩锦这才回过神来,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下,突然认真的问了一句:“夫君,接下来我有什么要做的么?”
裴献卿猜到小姑娘应该已经发现了什么,想了想,温声道:“绾绾在府里帮我照顾好祖母和二叔三叔一家好不好?府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很安全。”
“嗯。”傅恩锦点点头,“我会照顾好府上的。”
早些时候裴献卿宠着她,也怕她会累着,是以她平日里确实还像个小姑娘一样,但现在时局变了,傅恩锦觉得她既然成了这个将军夫人,便要担起一些这个身份该担的责任。
应下了这些,她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裴献卿却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傅府我也已经与傅阁老和你父亲叔伯们商议过,暗中派了人过去,绾绾也不用担心。”
“那便好。”
傅恩锦刚刚确实是有些担心傅家的安危,如今听见裴献卿说都安排好了,这才放下一颗心。
下午的时候,楚桓来了大将军府,径直去了裴献卿的书房。
书房的门刚刚关上,楚桓便道:“龙虎营里三支军队都已经整编好了,都城卫也已经安排妥当,京都周边三州的兵力皇上已经秘密下旨由张将军统帅,直接向你汇报,这个是兵符。”
话音落下,他将手上的虎纹兵符给了裴献卿。
裴献卿将兵符收好,又沉声问:“北境肖远那支军队什么时候能到?”
肖远是裴献卿在北境时的得力部下,裴献卿调回京都后,肖远便得他举荐升迁,裴献卿手里那些亲自训练的精兵便统交给了肖远来带。
楚桓:“收到你的消息他第一时间便出发了,一路急行,最迟后日后抵达京郊。”
裴献卿点了点头:“阿莲娜带使臣入京应当是在三日后,在那之前将城门守卫全部换成我们的人,盯住她入城的所有动作,我要知道那支私军会被安排在哪里。”
五皇子既然能在宜贵妃的生辰宴上给昌平帝下毒,那就意味着染春的幽冥香已经仿制成功,既然之前的慢、性、毒药无果,那他便搏一把猛料,毕竟只有这种情况,人心惶惶下,阿莲娜他们入京都才是最有利的。
好在前期染春因为起疹子的事情耽误了一些时候,现如今幽冥香大批量制作应该还在进行中,而玉檀秋这边基本已经准备完成了。
楚桓将这些事情记下,想起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裴兄,这次当真能速战速决?”
裴献卿垂眸,食指沿着桌边轻轻滑过,声音透着冷沉:“五皇子那支私军只有不到两千人,他是作为蛊军来培养的,就是想打我们个出其不意。我调集兵力到多他两倍的人数,就是为了在当日一举歼灭,确保万无一失。”
对于裴献卿的领兵统帅能力楚桓是丝毫不会质疑的,听他这么说了,他便不再多问。
想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昌平帝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两人又细细部署了一番,直到傍晚时,楚桓才回了府。
两日后,北境那支军队于夜里抵达京郊龙虎营,并入龙虎营三支整编军队里以作遮掩。
三日后,大月族公主阿莲娜与使臣抵京,在城门口接受盘查后,一路直接进宫面见昌平帝。
昌平帝经过御医调养,虽然神色依然有些差,但也还是在朝中接见了来使,以示我朝威严。
大殿上,阿莲娜献上了大月族的奇珍异宝,自然也表了表衷心。
虽说这衷心的真假暂且不知道有几分,但当朝乃是礼仪之邦,地主之谊自是不能少的。
大殿上,昌平帝低低的咳嗽两声,而后道:“大月族能归顺于我朝,朕心甚慰,明日特摆宴席款待二位来使,公主与来使可尽兴畅饮一番。”
彼此一阵寒暄,待阿莲娜与使臣被宫人带下去后,昌平帝又对站在一边的太子道:“明日宴请大月族使臣一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显出我朝大国风度,震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