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泪水瞬间滚落而下。
他给她下药,如今终于要露面了吗?
“姑娘,您去不去?”春梅紧紧拽着她的胳膊,
顾曦含着泪瞪着那封信,灯光下,整个人显得可怜又无助。
春梅心疼极了,建议道,
“姑娘,您去吧,去讨个公道,瞧瞧他到底要做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顾曦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胸口,低低抽泣起来。
这么多天了,她从不叫自己回忆那晚上的事,可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却浮现起那个男人的身影。
健硕高大,浑身充满着力量。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他掌握当中,她不过是他的掌中珠。
他将她抱了起来,按在墙上….
还将她压在墙角….
整个屋子到处都是他们的痕迹,他快把她揉入骨血里。
而当时的她,却是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任他采撷。
他的俊美,他的霸道,他的清冽,足够吞噬她所有的抗拒,只叫她在他身下臣服。
她知道那是药性的缘故,可那种耻辱叫她再也无法正视自己。
她恨那个给她下药的人。
她也恨自己。
顾曦深深吸着气,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去见他!
去见一面,做个了断!
第20章
天蒙蒙亮,顾曦便支着身子起床,撩开帐帘,窗外一抹金光在天际蔓延,她披上一件藕荷色的外衫便起了床。
虽已是夏日,清晨倒是还有凉意。
凉风丝丝卷了进来,吹打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忍不住打了冷颤,睡在外头榻上的春梅听到动静,顿时惊醒,她忙不迭起床,穿着碎花裤子进了内屋,见顾曦醒了,一边吩咐外头的小丫头去倒热水,一边上前给顾曦束发打量着她的神色,“还早着呢,姑娘睡不着吗?”
“睡不着了…”
暗沉的铜镜里映出一张俏白的小脸,神色间有几分压不下的虚弱和苍白。
春梅瞅着十分揪心,她喊了一声,丫头们鱼贯而出,很快将顾曦收拾妥当。
用了早膳后,天际大亮,到了请安的时辰。
顾曦唤上顾兰一道去给老太太请安。
“姐姐今日怎的想着去请安?”顾兰打着哈欠,挽住顾曦的胳膊。
顾曦如今晨昏定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老太太拿病恹恹的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今日顾曦好不容易起得早来请安,顺势提出自己要出去散散心,老太太也没驳她的意思,只嘱咐叫人好生跟着。
顾曦应下了。
下午顾曦只带了春梅出门。
马车绕了半圈,到了长春街第三个街口,顾曦并没有急着下马车,而是掀开车帘望了望斜对面那个三层的茶楼。
应该是这里没错。
手指嵌在车帘里,神情也变得木然。
真要见了他,忽然又有些后怕。
她人言微轻,家里没人给她做主,对方是王爷,又不能把他怎么着。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直到春梅拉着她下了车,她才缓过神来。
春梅将准备好的帷帽给顾曦戴上,遮住了容色。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走到对面的茶楼门口,
对方或许早注意到了她,待她们跨入门,便有小厮道,“姑娘,请随小的楼上来。”
木梯吱呀吱呀的声音,一如此刻顾曦怦怦直跳的心情。
小厮将她们引到了三楼一个靠窗的雅间。
整个三楼再无他人。
顾曦掀开帷纱,一眼就看到了上次见过的内侍,神经瞬间紧绷。
那内侍看到顾曦,表情扭曲的抽了抽,还是很恭敬行了个礼,“姑娘,请吧!”
那夜被她踢得两脚,到现在还疼。
内侍如今再次看到顾曦,都难想象,她如此娇嫩柔美的姑娘,下手竟然那么狠。
顾曦深吸一口气,将帷帽扯下来递给春梅,朝着那大开的门槛一步一步踏入。
春梅满是担忧,很想跟进去,内侍身子一闪,拦在了她跟前,顺手把门也给关上了。
气的春梅拿着那帷帽就往内侍头顶一敲。
内侍气的翻了她一个白眼,
他主子爷都没打过他,如今被这主仆给打了!
春梅咬着牙踢了他一脚道,“狗东西,那夜是不是你给我们姑娘下药?”
内侍顿时噎住,这事确实是他理屈,他崩红了脸嘶了一声,忍气吞声别过脸去,“好男不跟女斗!”
“嘿哟!”春梅眼珠子瞬间瞪直了,咬牙切齿道,“你也算个男人?”
内侍:“……”瞬间觉得□□更疼了。
这边顾曦进了雅间,雅间极为宽敞,中间用一八开的百花争妍苏绣屏风隔开。
光线从窗口方向射过来,被屏风遮了大半。
透过缝隙,她看到里头有一道身影。
顾曦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
陈峙坐在案后煮茶,余光掠到屏风外有一湖蓝色的衣裙在翻飞,就知道顾曦到了,唇角忍不住一勾,笑了笑,“快些进来吧,怕了本王不成?”
屏风后的顾曦微微一愣,这声音不太对劲,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迟疑,大步跨了进去,鼓起勇气抬眸朝他看去,目光落在那张略显邪魅的脸上时,瞬间呆住了。
不是他!
顾曦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满目惊诧。
陈峙倒是习惯了姑娘见到自己害怕的神情,毕竟他长相有几分阴鸷,狭长的凤眼眯起,总给人几分危险的气息。
于是,他起身,略带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怎么了?”
顾曦定定望着他,心跳得厉害,她手抓着屏风边缘的紫檀木架,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是他也好,如果是被这下药的畜牲得逞,她怕是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她缓缓站直了身子,狠狠瞪向陈峙,
“你想做什么?你三番两次逗弄我,是何意?”
陈峙见她从一个失魂落魄的小鸟儿,变成一只凶巴巴的小豹子,觉得格外可爱,他神情散漫,甚至还有些意趣,“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他含笑问着,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真叫人可恨。
顾曦气红了眼,
“你个混蛋,你试图给我下药,逼我屈服是吗?”
“你跟畜牲有什么区别!”顾曦咬牙切齿的骂着。
陈峙抿着唇,脸色微微一变。
他打出生到现在,还没人骂过他。
顾曦是第一个。
“顾曦,本王耐心有限。”
见顾曦眼眶酸红,很努力不叫自己哭出来的样子,陈峙又略略有些心软。
“好了,那夜的事是我错了…”
顾曦闻言泪水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蹲在地上低泣。
陈峙神色瞬间柔和下来,他走过来蹲在顾曦身前,伸出手试图去扶她,却被顾曦甩开,“你给我滚!”顾曦红着眼喝骂了他一句。
陈峙面色陡然僵住,他耐心告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上次宫里问的话,你想清楚了吗?”
“什么话?给你做侧妃?”顾曦扶着墙站了起来,满脸讽刺。
陈峙吸着气盯着她没吭声。
这丫头还真是个刺头,不好拿捏,但还是有必要叫她看清自己的身份,“做正妃,你身份还差了点!”
顾曦看傻瓜一样看他,这个男人还真是…当全天下的女人任由他挑呢。
陈峙看出她脸色的不屑,不由冷笑,“你难不成想入宫为妃?”
“我也不会入宫为妃,我谁都不想嫁!”顾曦狠狠瞪着他,一双大大的眼眸红彤彤的,明明凶巴巴地,却瞧着跟个小鹿似的,格外叫人怜惜。
陈峙不得不承认,这个丫头长得是真叫人失魂,倔强与那娇媚融在一起,勾的人想去征服她。
他耐着性子道,
“除了正妻的身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跟了我,绝不会叫你委屈……”
顾曦气笑了,以为她是个条小狗,勾勾手她就去了吗?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稀罕你的正妃侧妃?”
既然不是他,多说无益,顾曦扭头往门口跑去。
陈峙终于是黑了脸,对她纤细的背影喝道,“顾曦,你别给脸不要脸,本王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别逼我出手!”
顾曦霎时止住步子,她扶着门框眼泪滚滚而落,呆愣了一瞬,最终一脚踢开门,拉着春梅下了楼梯而去,再也不曾回头。
主仆二人匆匆回了马车里,顾曦冲了进去,趴在软榻上哇哇大哭。
春梅跟了进来,俯身过去拍着她的背顺气,急得不行,“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他……”
春梅僵住了。
“这…不是五王爷,不是六王爷,会是谁呢?”
那晚那么多王孙贵族,又都是适龄的男子,谁都有可能,偏偏那夜她也没去,并不知道谁在场谁不在场。
春梅只觉得心头沉沉,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21章
顾曦心中郁结,回去后又病下了。
春梅又是托自己亲娘去请大夫,大夫来看了病,煎了药,喂着顾曦吃下,已经是深夜。
皇帝一如既往,忙到深夜才回乾坤殿。
他褪去外衫递给元宝,正要去内室沐浴,忽然发现元宝神色不对劲,一副遮遮掩掩的摸样。
“怎么了这是?”
皇帝沉着眉往里走,一抬眸就看到一个打扮不俗,穿着有些暴露的宫女娉娉婷婷朝他走来。
“陛下,奴婢服侍您…”柔柔弱弱往下一拜,仿佛连角度都算好了。
皇帝脸色一寒,气的额上青筋暴跳,
“滚!”
宫女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看了一眼元宝,裹着衣裳哭着跑出去了。
元宝扶额不忍直视。
皇帝狠狠剜了他一眼,进了内室。
元宝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个小内侍进去伺候,自己扶着墙直叹气。
他容易嘛他,小心翼翼伺候着一个刚开荤的男人,愣是挑了阖宫最美的宫女来,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那夜怎么不见他叫那姑娘滚出去呢?偏偏至今还念念不忘?
到底是个何方神圣呢?
元宝郁闷的不行。
这几日,已经有好几位大臣问他,皇帝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为何近来不见笑脸,从来不发脾气的人连着数日动怒,现在满朝文武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触了皇帝霉头。
元宝琢磨来琢磨去,心想着不如先解个渴,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个主意。
得了,现在里外不是人!
元宝忐忑了好一会,等皇帝再穿戴整结出来时,元宝硬着头皮凑上去。
“陛下,上次您叫老奴给弄来的花名册,老奴都取来许久了,您怎么也不见瞅瞅?”
皇帝看了他一眼,将他递来的册子推开,烦闷道,“朕已经看过了。”
一个都不认识!
元宝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谁叫皇帝一向对女人不上心呢,哪怕是见过也从未放在心上,自然转眼就忘了。
皇帝穿了一身黄色的丝绸寝衣,大马金刀坐在榻上,冷峻的眉眼纹丝不动,透着一股沉沉的威压。
元宝抱着册子站在塌边,凑了凑近道,
“陛下,老奴倒是帮您划掉了好几位,如今只剩下八位情况不明。”
元宝这几日也细细询问了,那夜一直在琉璃宫的闺秀有哪些,哪些提前离席的,那些长得不够美貌等等,根据各种情况推测,名单上只剩下八人。
皇帝眉头一挑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元宝立马献宝似的把册子打开呈上去,
“陛下,您瞧,李家的李香君,也是个美人儿,陛下应该见过,郝家的三小姐也不错……这里还有个顾家的二小姐,听说是江南回来的,奴婢不曾见过,哦,对了,陛下,听闻这位顾小姐,肖似长公主!”
皇帝闻言眉头轻轻一蹙,“有这回事?”
“可不是嘛,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自夸赞的。”
皇帝略略吃惊,若是旁人说起,皇帝还不信,可他母后亲口承认,那应该是像了。
“听说笑起来与长公主极为相似。”
皇帝点了点头,回想起那日太后好像想叫他见一位姑娘来着,莫不是这位顾曦?
“你到底要说什么?你该不会要朕堂堂皇帝,出宫去一个个瞧吧?”皇帝的怒火从脚底又窜了上来。
“岂敢岂敢,陛下,老奴有个法子!”元宝被皇帝瞪得满头大汗。
“说!”皇帝咬牙切齿。
元宝附耳低低说了几句,再看皇帝脸色,虽然好了一些了,却也没好多少。
皇帝没理会他,倒头就睡。
元宝轻轻帮他将帐子放下,悄悄退了出去。
皇帝双手枕着头颈,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浮现起那夜那娇人儿的身影。
暖玉生香,媚色动人,那细腰软的不可思议,仿佛一掐就能掐断似的,偏偏又韧性十足,勾着他的腰身,缠着他不肯放。
皇帝深深吸着气,浑身上下都不好了,仿佛她碰触过的地方都开始着了火。
他重新坐了起来,运功走气,好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夜是冷静下来了。
可皇帝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必须找到她,再这么惦记下去会疯掉。
于是次日醒来,皇帝直接吩咐元宝道,
“按你的法子来吧!”
元宝神色一亮,“遵旨!”
……
四月初一,东市有一家全城闻名的古董行,名叫四方阁,今年特意加了一场拍卖小会,听闻专门拍卖一部分华美的首饰,所以只邀请了京城名门贵女及贵妇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