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半个学期没有结束,一切都翻天覆地变了呢?
那时两人都住在学校宿舍,除了一起吃饭时, 最常见面的地方不是在南初或者星澜的教室, 就是学校图书馆, 当然星澜负责学习, 南初永远负责以睡觉来烘托星澜有多认真地在学习。
三者共同点都是在公共场合,周围不是同班同学就是一起学习的, 纵然南初想要恃宠而骄得寸进尺一把也不行,只好安分守己, 守在星澜周围一寸三分的圈里看着他, 想着他, 都心满意足的不得了。
偶尔也会觊觎一下星澜的怀抱,不过碍于少女心思里小小的面子,想想也只能是想想,不敢付诸行动, 最多就是脑内风暴一下今后住在一起了要怎么把欠着着通通补回来。
现在倒是愿望成真了。
两人终于住在一个屋檐下,她也顺利钻进了他觊觎已久的怀抱。
可是被残酷渲染过的一切美好无一不让人战战兢兢。南初紧紧抱着书,心里有庆幸, 有喜悦,但更多的确实惶惶不安。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患得患失的心情如同被顽皮的小孩儿握在手里上下掂抛的鸡蛋,没有保障没有安稳,稍有不慎,便会被失手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操纵她所有的那一根线又被星澜轻而易举牵动了。
可她大概连个提线木偶都不如,后者至少是真的在被妥善安放细心对待,而她......最多也就是个被星澜大发慈悲收留的谷鸟,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罢了。
“不是说要看书?”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打断了南初游离四散的心绪,六魂归位。
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意将书翻开一页,目光却落不到书本,恍恍惚惚飘到的星澜胸口。
他今天好像是穿着她买的衬衫,有些相似,但是南初实在不确定,星澜所有的衬衫好像都长一个样子,即便其中一件事她买的,也不会有什么特别。
她觉得特别的,对星澜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睫毛垂着遮住暗淡涣散的目光,在眼下投出落寞的阴影。
“如果不想看,就回房间睡觉。”星澜将目光不着痕迹从她鼻尖收回:“不用勉强。”
“没有!”南初精神一震,迅速摇头否定:“没勉强,一点也没有,我挺想看的。”
好不容易挣来的机会,很可能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了,就算吃得不踏实,她也不想这么快结束。
“书上讲了什么?”
“......”
南初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怎么会知道书上讲了什么??
手指紧张地在书页上磨蹭:“就讲了,讲了,那个......”
书忽然被星澜抽走了,南初下意识松开手,书被颠倒一下又塞回他手里:“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多了个倒着认字的本领。”
南初脸红了个彻底,耳朵快要冒烟,愣是没好意思吱声。
不敢再多想了,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书上讲什么来着,哦,未来宇宙和黑洞的奥秘,它们之间会有什么奇妙联系——
老天鹅!
......她为什么要想不通看这本书,随便一个个人传记也比这个有意思啊。
但是现在想要换书也来不及了,何况她已经打搅了星澜这么些时候,以防会被赶出去,不敢再乱动,更不敢乱提要求。
宇宙奥秘的解读看得她头晕,没多久上眼睑和下眼睑就开始打架。
努力瞪着眼睛想要多撑一会儿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困意蒙混不过去,直蔓延到整个大脑,有个小人在她脑袋里碎碎念着快快睡快快睡......
意识陷入完全模糊前南初才迷迷瞪瞪注意到一件事情:星澜的键盘声,似乎已经安静很久了。
书在掉下膝头前被人接住放回桌上。
星澜将目光从久久没有翻动一页的电脑文档移开,落在怀中乖巧靠着他的胸口,呼吸绵长的女孩儿身上。
果然就不能对她抱太大的希望。
不过总算是有进步,从前陪他看书从来不超过五分钟就会拉着他的手开始打瞌睡,今天倒是撑过十分钟了。
将已经处理完毕的文档打包发给文博,小心翼翼抱着南初起身往卧室去。
房间的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南初不适地皱了皱眉心,扭头更往他怀里钻了些,咕哝了一声,模模糊糊的,但还是能听得出来她在喊“星澜”。
心口一下子软下来。
条件反射的依赖动作让星澜习惯性堆着冷意的眼角渐渐融化,弧度是平常难得一见的柔和。
将灯光调暗,幼稚地站在原地想要多享受一下抱着她被她黏着的感觉,模样甚至有几分不像他的傻气,但最终还是因为不想让她手脚长时间晾在外面,轻手轻脚将人放进被窝,拉起被子仔细盖好。
想要起身去卫生间,才发现袖口还被攥在手心没放开。
南初的手很小,手指也细,指尖勾着他袖口轻轻蜷缩着,应该是察觉到他要离开了,才下意识收紧起来,像是独自睡觉就会害怕的小朋友,听完了睡前故事,还要得寸进尺央着一起睡觉才行。
她清醒的时候他尚且能硬着心肠摆出冷脸,可当她这样毫无防备闭着眼睛躺在他面前,撒娇一般抓着他的时,他连一个欺瞒的眼神也装不出来了。
周围没有别人,他不用担心被看见,也不用担心自己满腔连时间也没有办法过滤的爱意被发现,所有东躲西藏的情绪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所有的眷恋和贪婪也能够毫不畏惧地在眼里铺开。
“牵着我干什么?”
在她面前半蹲下小声问,明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答。
眸子里多了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安静看了半晌,垂下长睫,拉过她的手,落在掌心的吻比羽毛还要轻。
“这次换我来追你,你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你什么也不用做,甚至不用爱我,只要喜欢就好。
只要再说一次喜欢,就好了。
那天之后,南初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但到底是什么,她说不上来。
天气依旧冷得浸骨,张姨依旧每天配合着营养师给他们做饭,三花妈妈和它三个小宝宝依旧躲在花园角落的草丛不肯出来,星澜对她依旧不冷不热。
但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变,一切似乎忽然就安稳下来,以至于看得到明天了。
星澜照常每天接送她,一个上班,一个拍戏,明明是不可能协调的工作性质在他们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南初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拍戏拍出了公务员的时间表,朝九晚六,偶尔加班,除了周末不双休。
本以为这已经是她演艺生涯的最大奇迹,这种认知一直持续了好些日子,到那天下午,星澜来探班了。
无论多离奇的事情放在娱乐圈都会变得正常,何况是男女关系。包养对他们来说等同于恋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为色一个为财,并没有什么稀奇。
剧组里的人几乎都见过星澜,对他们的关系心照不宣,并且出于半个圈内人的职业素养,自然也会识趣地保守秘密,毕竟无论是不是情侣,都与他们无关。
对比起大家的淡定,南初这个当事人倒成了最不淡定的那个。
“星澜,你怎么来了?”
从星澜出现在片场开始南初注意力就不集中了,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往那边飘,一下戏便小跑着到星澜面前站定,目光奕奕,像是突然收到礼物的小孩,满心欢喜都从眼睛里闪烁出来。
星澜默了一瞬,他并没有给她带什么礼物。
“下班早,顺便过来。”
他翻动着放在膝头的文件,试图以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南初哦了一声,不经意看向他手里的文件,没想好还能找什么话题。星澜又一次开口道:“这些是明天的工作,正好现在没事,顺便处理一些。”
语气有些急促,莫名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幸好他面对的姑娘是个粗神经,整个人还沉浸在被他探班的喜悦中,别的什么都注意不到了。
在他身边乖乖坐下,不敢打扰他工作,就闭嘴不说话。
倒是星澜偶尔会随意挑起话题,或是问问最近拍戏进度如何,或是说说花园里几只小猫的成长情况,都是些日常的琐事,两人却也能一来一往聊得津津有味,难得的和谐。
郎才女貌的搭配成了整个剧组最惹眼的存在。
平时最行销的休息区倒成了闲杂人等自觉勿入的特殊领地,大家或是站在原地检查自己工作区域的设备,或是在其他空地随意找个地方跟朋友聊天道,默契地没有靠近这片领域,将时间空间都留给了他们。
闻西下午有两场不同的戏,中途需要改造型。
当他从化妆间溜达着出来时,就敏锐发现了片场气氛地微妙的不对劲,顺着大流视线飘过去,了然醒悟。
“那位先生是哪位?”
他往白倾倾旁边一站,盯着南初他们的方向好奇问。
其实上次他就想问了,不过碍于时机不对没好问,到后来别的事情一耽误也就忘了,今天巧了见到才又想起来。
“姓宋的先生。”
白倾倾顺着他的问题回答,一个字没多说。
“我这是问他姓什么吗?”闻西对她这说了等同于没说的答案啼笑皆非,不过也没再继续问:“原来之前小珊瑚没骗我,我还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
白倾倾问:“什么玩笑。”
闻西说:“一个标题为‘金主’的玩笑?”
白倾倾想起来了,笑笑:“也许真的是个玩笑也说不定?”
这一句意味深长,闻西没理解到:“你的意思是小珊瑚这个角色不是那位‘宋先生’给她的?”
白倾倾:“称谓错了。”
闻西:“?”
白倾倾侧目看他:“愿意送东西的可不一定就是金主,也有可能是追求者,或者,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南初还有三场戏,最快也要接近一个小时才能结束。
休息时间一到准备进入下一场时,南初就对星澜说时间太久可以不用等她自己先回去,等她拍完了能打车回去的。
现在是露天拍摄没有空调,尽管周围设有挡风的屏障,坐着不动还是免不了挨风受冻。
而星澜的回答只有淡淡一句“不急”,说完复又低头继续看文件,意思很明显,要等她一起结束,不会先回去。
南初劝不动他,只能努力不NG尽早结束拍摄。
之前两次星澜过来都是在她结束拍摄的时候,像这样拍摄期间过来探班还是第一次,说不紧张是假的,镜头没有对准她时就会不自觉往休息区方向看,甚至中间一次险些忘了台词。
几次之后发现星澜一直低着头专心看文件并没有在看她,紧张散去的同时,喜悦的心情也跟着淡下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得到关注会紧张无措,得不到又会黯淡失落,连自己想要什么都快搞不清了。
“怎么了?”中场补妆时,白倾倾看她兴致不高问了一句。
南初摇摇头,又忍不住再次看向星澜,目光停顿不过一秒后又收回,惆怅地垂着眼眸没说话。
白倾倾误会了她的意思:“要是实在舍不得,可以跟张导打声招呼提前离开的,你的进度已经优先大家很多了,表现也一直很好,张导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这个面子他会卖给你。”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的,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大家。”
白倾倾挑眉看她:“真心话?”
南初抿嘴笑道:“真的,只是,有点想起从前的事了。”
她的从前真的没什么好怀念的,如果有,那么大概率都是和星澜有关。
读书的时候她就喜欢跟在星澜后面转,追人的时候是这样,在一起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跟星澜黏在一起,像个离不开树木的树懒,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烦,难得星澜还好脾气地受得了她。
但是念书有念书的事,她要练舞,星澜要做课题,算下来一天能在一起的时间也并没有多少,多数都是她想见星澜想得憋不住了,逃课或者在上午没课的时候早起去找星澜,陪他一起上课。
艺术生和文化生的差别从高中就有苗头了,到了大学更是明显。
星澜的课上老师讲的东西她一个字也听不懂,于是上课变成了催眠,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就能陷入深度睡眠,好几次睡太沉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下课了,教室里人走得精光,只剩下他和星澜。
那时天气也和现在一样,正是往深冬走,教室太大,开了空调也不觉得有多暖和。
星澜脱了外套搭在她身上,自己坐在一边挺直了背脊写报告,也不催促,很耐心地等她醒过来。
南初刚睡醒,脑袋都是懵的,迷茫盯着讲台的位置好一会儿才会缓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怎么会睡着。
缓过来了,脸也红了。
不好意思地戳戳星澜的肩膀:“怎么不叫醒我呀?”
星澜捉住她的手指捏一捏,指尖温热:“太早回宿舍也没有其他事情做。”
南初浑身都是蜜汁自信,将这句话自动翻译为“回宿舍也无聊不如留下来多陪你一会儿”,在脑袋里溜了一圈洗脑完毕,乐得眉开眼笑,张开手臂送上一个熊抱。
“星澜你真好!不枉我牺牲睡眠时间来陪你一起接受高等学府的知识折磨!”
星澜什么都顺着她自然是好脾气地认下她的一切歪理。
少年时的事情现在想来也觉得新鲜好笑。
她哪有牺牲什么睡眠时间?
一如星澜所言,她真的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不仅白占一个位置带累周围星澜的同学一齐打瞌睡不说,连星澜的外套也要霸占。
至于陪上课,勉勉强强说得通吧。
从前是她挤着时间去陪星澜,现在时过境迁,阴差阳错倒变成了星澜陪她一起上班。
所以说有时候缘分真的很奇妙,两个人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有了交集,一不小心重复了曾经深入脑海的记忆,玄之又玄,总会让人忍不住升起别的贪念。
“开始了,各位老师补完妆就可以过来就位准备了。”
白倾倾帮南初整理了一下外套衣领:“好了,走吧,早拍完早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