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差点就......
慌乱之下腾地站起身, 干涩的喉咙咽下一口口水, 眼神再不敢看星澜了, 死死盯着脚背:
“那个, 时间好像不早了,我有点困...先上楼休息了。”
止不住的, 连声音都在轻微发抖。
即便知道自己借口生硬到极点也没办法,她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好将自己情不自禁下的漏洞百出尽数藏起来。
“我先上去了!”
离开的步伐凌乱, 纤细孱弱的背影背负的都是慌张。
“喵。”
懵懂的小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睁着大眼睛迷糊一阵,翻下沙发跌跌撞撞想要跟上去。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没能追上。
委屈地又叫了两声,甩着尾巴回到星澜脚下盘起尾巴端正坐着, 看着客厅被留下的人。
星澜看着南初背影消失的方向,无意识蜷了蜷掌心,空空落落, 什么也没能留下。
翻涌的情绪再不甘心,也只能被压抑着归于沉寂。
期望有多大,期望破灭后的失望多大,掌心残留的触觉和浅淡的香味成了最大的讽刺。
果然,他还是不配期待太多,是吗?
呆坐半晌,抬手捂住双眼,掩去满眼狼狈。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到底是他做的不够吗?
南初,你究竟是在犹豫,还是,
你根本看不见?
...
如春的C市在一场春雨后终于结束了整个寒冬皲裂万物的干燥。
南初如约在任春秋的陪同下来到C市电视台录访谈节目。
临近结束的中场休息时间,星澜电话打进来,说自己已经到了电视台外面,问她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那晚有头无尾的对话被她单方面结束后,本以为星澜会在之后再次询问。
她甚至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去想了诸多种借口......
结果一个也没有用上。
星澜像是对她想说的话没有任何兴趣。
当夜没有追问,事后也没有询问,就仿佛......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事毕便完全摘出了记忆。
这明明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可真的发生了,又止不住地升起矫情的心思,失落难受。
所以还是她想多了吗?
星澜那晚若有若无的亲近只是一时兴起,她却头脑发热,冲动的把假想当了真。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此刻不合时宜的情绪,躲着藏着不让电话那头的人发现:“嗯!还有十分钟左右,很快结束了。”
星澜:“结束后就出来,我在大门口等你。”
南初:“好。”
理想总是追不上多变的现实。
这边才说好,那边却临时出了情况。
刚结束,又有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这个环节所有相关的访谈都要重新补录,初步计算,录影时间至少要顺延半个小时。
“这算是你们节目组的责任吧?”任春秋不满地找到节目负责人。
对方自然是点头哈腰一个劲地道歉,承认是他们失误在先,并且再三保证会对多耽误的时间进行补偿。
补录本身没什么,南初脾气好,也不觉有多麻烦。
但最关键是星澜已经在外面等了她有一会儿了,再录半小时,耽误的不仅是她的时间,更是星澜的时间。
星澜的时间可比她的要宝贵太多了。
于是趁着任姐和节目负责人商讨的空隙,怀着十二分的愧疚拿着手机走到一边给星澜发消息:
南初:【星澜,我这边录影出了一点问题,需要补录,暂时出来不了。】
星澜:【补录要多久?】
南初:【大概...还要半个小时。】
这条消息发出去,南初自己都觉得没脸,于是忙不迭补充:【星澜,你还有工作没有做完对不对?不然你先回去吧,任姐也在,等结束了她可以送我回去的!】
星澜:【知道了。】
知道了。
南初咬着腮帮盯着这句简洁的回复看了半天,很纠结。
星澜回复这个的意思是知道她太会耽误时间,答应先回去了吧?
是吗?
应该......是吧?
“初初!”
补录的准备工作做好,任春秋在后面叫她:“过来,要开始了,”
“好,来了。”
南初应了一声,抿起嘴角不再犹豫,收了手机转身快步回到录制现场。
说是半小时,其实是按照最快的效率计算了时间,实际在半小时之后又延长了十多分钟才结束。
此时是首都时间十点半,夜色浓重。
南初走出电视台大门,才发现雨已经停了,不过从尚且积水湿漉的地面来看,应该也是刚停不久。
“这个季节,天气变化得最厉害,南老师最近要注意保暖,不然很容易感冒。”
说话的是跟他们一起出来的男主持人。
南初客气地对他道了一声谢,一阵寒风过,携着倒春寒的空气灌进领口,冰得南初抱臂一个冷噤。
她今天出门时还不觉得多冷,只穿了一件偏厚的毛衣,连外套都没有穿。
男主持见状,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
南初见状一惊,连连拒绝说不用,男主持表现得很坚持。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因为我的失误才会耽误到现在,南老师再拒绝我的好意,那我真的要愧疚死。”
说着,十分热心肠地想要主动帮她披上。
南初实在是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太多亲密,更别说穿他的衣服,摆着手直往后躲。
任春秋皱紧了眉头,挡开男主持的手想要将南初拉到身后,倒是有人动作比她更快一步,将带着温度的西装外套熟练披上南初肩膀,顺便揽着她的腰半拥着带到自己身侧。
“多谢好意,她不需要。”
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南初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星澜棱角分明的下颌轮廓。
任春秋眉头轻挑。
随后识相退至一边,笑吟吟将“英雄救美”的美差拱手让人。
男主持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目光在南初和这位突然出现的男士之间来回转了一圈:“这位先生是?”
星澜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对任春秋点了点头,拥着南初转身:“走吧,回家。”
南初顺从点头,礼数周到地对男主持和任春秋和道了一声先告辞。
手指拢住外套,一纤细一挺拔的两道背影亲密靠在一起,渐渐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男主持尚且站在原地傻傻没反应过来:“这......那位先生?是南老师的——”
“男朋友。”
任春秋收回目光,适时接下话头,用最正大光明的称谓截断对方的遐想。
“男朋友?!”
男主持闻言,脸上诧异之色更甚:“可是南老师不是才刚出道不久么,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谈恋爱?
前途不要了?
“从来没有硬性规定明星不能谈恋爱。”
任春秋偏了偏头,扬起嘴角轻飘飘扔下一句话,指尖一转将钥匙甩进手心,稳步走下台阶。
“以及,南初是个演员,不是偶像。”
南初坐上副驾,暖气袭来,车里车外两重天。
脱下外套抱在怀里,看着车辆缓缓驶入车流,心里像是被塞了慢慢的柠檬,酸软涩然之后又是一把糖撒下,将所有味道都带上了一点浸透舌尖的甜。
“星澜,你怎么没有先回去呀?”她问,声音放得很轻,在安静的车内依旧清晰可闻。
星澜扳动方向盘转过路口:“我没有说过要先回去。”
南初:“可是你说知道了啊?”
“你说会延迟半小时,我说知道了,有问题吗?”
南初将对话理了一遍,眨眨眼,抿紧想要上翘的嘴角盯着正前方,甜味有发酵的趋势。
“没问题。”
她脆生生说完,顿了一下,接着话题跳开,又问:“星澜,你吃晚餐了吗?”
“还没有。”星澜看了她一眼:“饿了?”
南初不着痕迹揉揉肚子,有点不好意思:“有一点。”
她午饭没吃多少,晚上又接连录了三个多小时的节目,肚子早就唱起空城计了。
星澜:“回去吃,我给张姨发了信息,晚饭刚热好。”
南初得到预想中的回答,心满意足:“嗯!”
到家坐上餐桌,没吃几口,南初收到白倾倾的消息,问她礼服准备好没有。
南初咬着筷子,神色疑惑:【为什么要准备礼服?】
对方静默一阵,回了她六个点点。
白倾倾:【乖,答应我,就算恋爱上头,也请腾出一点脑容量放在伟大的圈钱事业上好吗?】
白倾倾:【张导不是发了通知,一个星期之后会有电影首次宣传活动需要我们参加么,少女,别说你没注意,我在群里看见你回复“收到”了。】
白倾倾:【还截了图。】证据确凿。
南初礼尚往来:【......】
好吧,她想起来了。
虽然并没有恋爱上头这回事,但是她还是好愧疚!
南初:【我有罪,我认罪T.T】
白倾倾:【ok原谅你。所以礼服的事就是没准备了?】
南初羞愧万分地回了个:【是的。】
白倾倾:【我就知道!明天有空吗?来我家一趟,许大老板昨天弄了好几件新款的礼服堆在我这,你来挑挑。】
南初将最近的日程安排在脑袋里过了一边,确定明天也是闲出屁的一天,噼里啪啦开始打字回复加感恩彩虹屁——
“不是说饿了?”
星澜递了她几个眼神都没被注意,有意见了:“吃完再玩手机。”
“我没有玩呀。”南初低着头说:“我忘了有宣传活动没有准备礼服,倾倾正好有多,让我明天去她那里挑。”
星澜夹菜的动作微顿。
随手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南初碗里:“不用过去。”
南初手已经放在发送按键上了,茫然抬头:“可是我没有准备衣服。”
“我已经给你准备了。”
星澜垂眼掩住双眸,语气平淡,在南初微怔的注释下继续说完下一句:“明天带你去取。”
“?”
南初愣愣收了手,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和星澜来到一家私人订制的工作室,都没想明白她自己都没记住的事情,星澜怎么会知道?
“星澜,我是有跟你说过宣传活动的事吗?”
她皱着眉头努力回忆:“怎么我不记得了?”
星澜下车走到她身边,顺手帮她将乱了的一缕头发整理好:“你没说过。”
“那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要给我准备礼服?”南初更好奇了。
“不是突然。”
“嗯?”
星澜收回手,动作自然地牵着她往里走:“你总会用到的。”
不是突然,他已经,准备很久了。
工作室品牌叫lofo,里面远比南初想象得大,原本以为只有进门一层,没想到整个小楼都是。
底层摆了许多等身人台,穿着各色婚纱,依次看过去,无一例外每一件都是设计独特,一眼惊艳。
目前看来,比起高定礼服工作室,这里看起来更像是私人婚纱设计工作室。
“lofo的创始人怀恩先生是德国人,成名到现在一直是设计行业的翘楚,擅长设计各类礼服,其中婚纱设计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像是猜到她心中疑惑,星澜在上楼时主动跟他解释。
“怀恩先生常驻地一直在国外,这边的工作室偶尔才会过来一趟,近日他都在,你先试一下裙子,如果有不合身需要改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诉他。”
南初将目光从缭乱的婚纱上恋恋不舍收回,乖乖点头:“好。”
不是她见识短浅,作为女孩子,天生爱美的心让她们真的很难拒绝漂亮的裙子,尤其是婚纱。
南初自然也不例外。
从少女心思初开,就和所有女孩子一样很利落地直接跳过考虑结婚这一步骤率先想到了婚纱。
一开始只是单纯渴望将这样漂亮的裙子穿在身上,不过在有了星澜之后,这种渴望就变得不单纯起来。
——从“想要穿婚纱”,变成了“想要穿上最漂亮的婚纱,打扮成最漂亮的模样嫁给星澜”。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愿望日渐强烈。
甚至有一次在跟室友无聊闲逛,路过婚纱店时冲动上头,头脑一热就拉着人进去装模作样拿出准新娘的姿态试了一波又一波。
还在试穿时将自认为最好看的的一套拍下来发给了星澜。
并且为了不被店员发现她们并没有购买意图,室友还很配合地跟着试了好几套伴娘服......
总之是个非常愉快的下午。
——如果忽略她们两手空空离开时店员快要翻上天的白眼的话。
不记得那个时候星澜有没有回复了。
那件很喜欢的婚纱具体的样子也淡出了记忆。
只是隐约还能想起一字领的地方是一只宽大漂亮的蝴蝶结。
人类的通病,总会在美好的记忆一边模糊的同时一边将它美化。
即便她已经想不起那件婚纱的模样,但是在她后来见过的所有裙子里,依然没有一件可以比得上它。
上楼之后,一位轮廓立体身量高大的男人在女助理的陪同下面带笑容朝他们走过来。
对方西装笔挺,肤白碧眼,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从领带到袖扣无一不透着特属于德国人的精致。
看来这位便是怀恩先生无误。
星澜和怀恩先生应该是老朋友,两人第一时间打过招呼,怀恩才将带笑的善意目光落到南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