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成了众人笑柄的家庭,还是她不堪的身世,都让她抬不起头。
她用仅剩的自尊心将自己严严实实藏了起来,甚至不敢去学校,因为她不知道那些曾经对她露出过歆羡和嫉妒的同学知道了这些后会用怎么样的眼神看她,会用什么话在背后议论她。
甚至,不敢给星澜打电话。
她要怎么告诉他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了,怎么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小公主,就是个最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她说不出口,不仅仅是害怕看见星澜会对她露出复杂鄙夷的目光,更因为她这十八年被娇养出来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她没办法继续在这里留下去了啊。
再之后,南妈妈的初恋找来了,就像卡着时间一样,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南妈妈要带上南初跟那个男人离开这里,回到他在法国的家,两个人会领证结婚,举行婚礼,然后抛开在国内的一切,重新开始,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南初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立场拒绝。
可是为什么没人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她真的好舍不得啊。
她好不容易才追到星澜,他们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她还没有跟他一起跨年,没有想好应该给他准备什么新年礼物......
怎么这么快就要让他们分开呢?
南初一辈子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没脸去见爸爸,也不敢找星澜,手机打开又锁上,拨号键按下又挂断,这一步卡在这里,怎么也迈不出去。
看,才短短不到三天,什么都变了样。
离开的前一天,南初在校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夜,那是她和星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想,如果今晚等到星澜了,她就把所有的自尊心都抛下,把一切都告诉他,如果他不嫌弃她,她就死皮赖脸不走了,缠着他,让他想办法养她!
......可是怎么可能等的到呢?
星澜都不知道她会在这里等他,就像她抛不开那点可怜可悲的自尊心,也不可能自作主张留下来一样。
所以她还是离开了,如同宋星澜说的那样,她胆小自私到连一句分手都没有留下,走得干干净净,利落潇洒。
回忆止步于此,南初努力让自己不再想下去,胡乱抹掉眼泪,强撑着回了家。
钥匙在锁眼对了半天也挤不进去,才想起这不是她的钥匙。
连忙从包里掏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逃也似的挤进去再砰地关上,一切情绪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散发出来。
没力气抬手摁下开关,南初就靠着门板脱力滑坐在地上,呆呆看着漆黑的房间。
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抱着膝盖将整张脸埋进臂弯,掌心紧紧攥着不属于她的一枚钥匙,犹如攥着救命稻草,用力到指尖颤抖。
那是她深埋了七年,却又被星澜硬生生拉扯出来的微光,是她还能感受到心脏发烫的所有一样。
自以为已经淡如薄纸的思念在见面的瞬间喷薄而出,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
她终于还是见到他了。
原来总是经历了才知道,时间真的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斩不尽,割不断,只要心跳还在,就能无尽绵延。
所以,求求了,这一次就当是她自私,是她贪心吧。
七年的时间,那些一文不值的自尊心早被嗟磨殆尽,就算星澜只是想要报复她,就算她只能以最卑微的方式待在他身边,就算只是短短的一年,一个月,甚至只有一天......
如果星澜厌恶了,她可以立刻滚得远远的,再不出现。
但是......但是只要星澜还没有推开她,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第5章 . 同居
南初一觉醒来,眼睛肿得几乎不能看。
站在卫生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掐了掐,小声吐槽一句:“真丑。”
像个红眼睛的青蛙。
哗哗的水声掩住了外头的动静,南初洗完脸才听见手机在响,跑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挂断了,一条短信随之而来。
【起床了就收拾好东西下楼,一会儿会有人过来接你。】
没有署名,但是南初几乎立刻就猜到对方是谁。
原本她还愁着应该怎么联系星澜,没想到星澜竟然会先一步主动联系她!
南初方才的恹恹一扫而空,一下子雀跃起来。
把自己甩进床上滚了两圈,才抱着手机在备注页珍而重之打出“星澜”两个字,想了想,又在前面加了个小写的“a”。
看着通讯录压下众人,位居第一的名字,南初扬起的嘴角完全压不下去。
兴奋之后才想起短信内容。
在回复页删删减减许久,一番犹豫后,最终还是放弃了仅靠文字的回复方式,转而再次打开通讯录。
是星澜先给她打的,她因为没有接到所以打回去,应该不过分吧?
按下拨号键,嘟嘟的声音传来,等待的人心跳再悄悄加快。
“喂。”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是星澜。
南初有点紧张地小声叫他:“喂,宋总,是我,南初。”
对方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应声。
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南初战战兢兢,可是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有些挫败地蜷了蜷手指,他不说话,她只能继续道:“宋总,我们,是要去哪里吗?”
“你想去哪?”宋星澜反问。
南初哪知道去哪:“刚刚不是您给我发的信息吗!”
“搬家。”
“啊?”
“收拾东西,需要带的都带上,司机已经出发去接你了,半个小时后到。”
宋星澜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南初心里搅起大片涟漪。
“搬家?!”南初2g的网终于联通4g了,听见自己略显飘忽的声音:“要搬去哪里?”
“你说呢?”宋星澜轻嗤一声:“收了我的卡和钥匙,南大小姐就准备翻脸不认账了?”
“当然不是!”南初提起一口气,立刻矢口否认:“您放心,我没有不认账,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我马上收拾——”
忙音传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南初愣住了。
看着已经弹回通讯录页面的手机,咬着腮帮,眼眶矫情地酸了一下。
从前星澜从来不会挂她电话的。
就算是她在夜里缠着他煲电话粥,直到手机快要没电话,星澜也会在自动关机之前催促她快些挂电话。
“为什么?”她笑嘻嘻问他:“等你手机关机了,电话就挂了呀。”
星澜哄着她:“忙音不好听,乖,快挂了,等充上电我再打给你。”
南初最听不得星澜用这样温柔纵容的声线跟她说话,即便嘴上说不愿意,还是会悄悄红着耳朵挂断电话。
但是从前从前,就是已经过去了,
那时候她是星澜最喜欢的女朋友,可以仗着身份为所欲为地撒娇,享受他对她的好。
不过现在不行了。
世道变了啊少女,你不是星澜的女朋友,星澜也不再喜欢你了。
用力揉了揉眼睛,把不该有的情绪全咽回肚子里。
“南初,不准贪心!”她扔开手机走来走去准备收拾东西,一边嘀咕着自言自语:“星澜愿意给多少就要多少,别肖想不可能的东西了。”
“都已经可以搬过去跟星澜一起住了,别想着得寸进尺...”
在这里也住了好久了,什么乱七八糟有用没用的东西都有点,估计要收拾好久。
哦对了,还要去跟中介谈谈退租的事情,今年的租期还有大半年,如果定金不能退,她得把房子挂出去转租才行。
星澜的司机到了又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南初才勉强收拾好。
期间因为不好意思,往下跑了两趟给人送饮料,直到司机先生再三说不用车里有,而且他平时也是这样等宋总,真的没关系,才放弃了第三次的饮料配送。
装最后一个行李箱时,陈辉电话来了,旁敲侧击问了一阵她和宋星澜昨晚的事,被南初含糊敷衍一阵后以为又黄了,态度急转直下,让她好好拾掇拾掇,晚上还有个场子带她去。
“也是电影投资人吗?”南初试探着问道。
“是不是你都得去,还想不想出头了?”
不想,她没那么大追求,只要有的吃有的住就行了。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
“不跟你啰嗦,今晚记得打扮漂亮些,昨天那裙子别穿了,遮那么严实你能有什么出息?!”
南初咬了咬腮帮,在陈辉挂断电话前一秒忽然出声:“陈哥,我不想去。”
“什么?”陈辉皱了皱眉,记忆里南初可从来没有这样直白拒绝过他。
“我说我不想去。”南初又说了一遍,底气拿得很足,还挺能唬人。
“行啊,说个理由。”陈辉冷笑:“只要你能说服我,你就不用去。”
“我今天要忙着搬家。”她拿出最有后台的理由。
“搬家能从早上搬到早上?你往哪搬,往火星搬呢?”
“我往宋星澜家里搬。”
“......?”
陈辉以为自己听错了:“往哪儿?”
“宋,星,澜,家。”南初吐字清晰地又说了一遍,并且贴心加上标签:“你宋总,星始金融创始人,年轻有为企业家。”
“......。”
这个理由显然完美,对方果然没有在继续说晚上场子的事,叮嘱她两句自己机灵懂事点,便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南初擦了一把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挺久没用狐假虎威这招了,还是这么得心应手,果然,宝刀未老。
可喜可贺。
打包好的东西有点多,司机上来帮他一起搬下去装进后备箱,出发去往宋星澜家。
跟南初想象中的郊区小别墅完全不一样,宋星澜家在市中心。
顶楼大平层,一进去就能感觉到客厅很大,阳台也,但是很空,沙发靠近着几乎整面墙的落地窗,站在门口就能看见外面C市大片风景,甚至可以望见整个C大校园。
C大的俯瞰是出了名的漂亮。
绿化面积大,尤其银杏最多,每到秋天就是黄澄澄一片,树上是,地上也是,美景吸引来好多游客,有隔壁学校的,也有外面的市民,热闹非常。
当初南初会选择C大,官网上的俯瞰图有最大的功劳。
所幸那里没有让她失望,银杏最灿烂的时节,尽管南初只看过一回,也不耽误她爱上这个美到让人见之难忘的景色。
冬天银杏落光时,她还拉着宋星澜走在那条路上,看着两边光秃秃的银杏树一边往手心呵气一边感叹:“看完了银杏就没有别的好看了,从天上往下看好漂亮的,走在里面就差好多,唉,我为什么不是一架无人机呢?”
星澜拉着拉的手揣进自己大衣衣兜,笑她莫名其妙的异想天开:“你要是无人机,你就没有男朋友了。”
“也是,星澜才是最重要的!”南初笑嘻嘻蹦起来亲他一口,又指着市中心正在修建的楼盘,说:“我爸说那栋楼的视线会很好,以后从那里可以看见大半个C市,还有整个我们学校。”
“星澜,我们以后就把房子买在那里吧!那样我就可以又有男朋友,又每天看见漂亮的风景!”她越想越觉得棒,拉着星澜一个劲说:“星澜星澜,好不好?”
星澜那么迁就她,当然依着她说好。
南初满意了,不过没走出两步,又有了新问题:“星澜,那你喜欢住在市中心,喜欢住在高高的地方吗?如果你不喜欢,也不是一定要在那里,郊区的小别墅可以在花园种小南瓜,那样我也喜欢的。”
因为比起风景,她更喜欢星澜。
不对,是更更更...喜欢!
“嗯,我喜欢。”宋星澜把她整个手攥紧手心,点了头。
“真的?”她追问。
“真的。”他说:“市中心也可以有小花园,你可以在阳台种小南瓜。”
南初又高兴极了,扑进宋星澜怀里直蹭:“星澜你真好!看呀,我们喜欢的都一样,我们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全世界最般配...
现在想想,天生一对这种话真的不能随便说,世事无常,一不小心就会被打脸。
星澜如愿住进了他喜欢的地方,虽然没有在阳台种小南瓜,却可以每天看见C大漂亮的俯瞰,而她就惨多了,只能蜗居在小小的公寓里,连C大的小边角都看不见。
为生活的莫测叹了口气,南初将堆在门口的箱子挨个推进玄关,不想刚关上门转身,目光就和端着水从厨房出来的人对个正着。
没料到这个点星澜竟然在家,南初一愣,立刻把行李箱往旁边推了些,特别规矩地叫了一声宋总。
宋星澜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
南初摸摸鼻子,忍着尴尬想着先把行李放起来,可探头朝走廊看了一眼,又茫然了,踌躇着小声问他:“宋总,斗胆请问一下,客房是哪一间啊?”
“客房?”宋星澜重复了一遍,水杯放在茶几上咔嗒一声响,含着轻讽的语气冷淡至极:“你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住进来的吗?”
南初脑袋里几乎是立刻蹦出一串昨晚盯着看了无数遍,几乎倒背如流的银行卡卡号:“......知道。”
“既然知道什么身份,不知道该住哪个房间?”
南初心跳停了一拍。
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到了他的意思,咬咬牙,又重新问了一遍:“宋总,那您的房间在哪里?”
“右手最后一间。”这次很顺利的到了答案。
低沉的嗓音在心口轻轻撞了一下。
南初在原地头脑风暴了半秒,迅速应了声好,转过头将箱子快步拉进房间,步伐凌乱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