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把李桂香绳之於法之前，他们得忍。
除夕这天，沈皓带着原芯大清早就回了原家。
李桂香知道他们不喜欢回来，本以为他们至少得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才会到，这会儿看到他们满脸惊讶，“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皓跟原芯并肩走进堂屋，看到李桂香正在祭拜神灵，于是问：“妈，你拜完神了吗？”
“差不多了。”李桂香说：“拜完门神爷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沈皓就把李桂香拉到一旁，问：“妈，你以前有没有流过孩子或者孩子生出来就没了？”
李桂香一听，神色一紧，“你……你问这个……这个干嘛？没有这样的。”
“没有就好。”沈皓如释重负地说。
李桂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重复刚才那个问题：“你问这个干嘛？”
“没干嘛？就是我丈母娘说，如果家里有流过孩子或者孩子生出来就没的，也算是先人，让我们一定祭拜。否则，他们会不高兴的，更不会保佑家族人丁兴旺，即使家里的媳妇怀上孩子了，也专门生女孩。”
说着，沈皓又刻意压低声音，道：“我岳母说沈旭他媳妇当时的肚子看着就是生男孩的，谁知道生出来是女孩。现在原芯这肚子也是尖尖的，她说肯定是男孩，但担心有什么意外，所以让我回来问问你。”
“我……我怎么没听说过？”李桂香虽然有些怀疑，但陈薇月当时那肚子的确挺尖的，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原芯眼看着她的表情要被糊弄到了，又立刻加上一句，“我妈也说了，反正有这种都要祭拜，否则他们觉得自己的母亲不喜欢他们，会缠着他们的母亲不放的。”
顿时，李桂香的脸煞白煞白的。
沈皓跟原芯偷偷对视一眼，然后对李桂香说：“妈，既然不用拜神，我跟芯囡就先回原家了。他们家今年人少，我们中午在那边吃完，晚上再回来吃。”
“……好……好……”李桂香心不在焉地应着，“你们去吧。”
沈皓骑着自行车跟原芯离开沈家，过了一会儿，李桂香走出去，看路上已经没有他们的踪影，她又立刻倒回来，站在贡桌旁边，双手合十一边拜一边念叨着：“大先儿，是妈不对，这些年忘了给你钱花了，今天多给你一点，你有怪莫怪，别怪妈，记得别来缠着我啊……”
沈皓跟原芯没有立刻回原家，而是去了沈大强家，把他喊去了蕉田那边。
沈大强以为沈皓要跟自己说房子的事情，谁知道他一开口便是：“大强叔，初二那天下午，请你上我家去一趟。”
“上你家去？”沈大强不明所以，“有什么事吗？”
沈皓：“这件事比较特殊，目前暂时不能跟你透露太多，但请你那天一定要来，我需要你的帮忙。”
沈大强听着还是一头雾水，但沈皓能这样请求自己帮忙，而且他的为人自己信得过，再怎么样不会坑自己。于是他应下，“什么时候过去？”
“到时候我会让人提前通知你，你记得第一时间赶过来，可能要耽误你去大强婶娘家拜年了。”沈皓抱歉地说。
“没事。”沈大强摆摆手，她娘家就在隔壁生产队，我吃饭那个点过去就行了。
“那就麻烦大强叔你了。”沈皓边说边把挂在车把手上的那袋东西递给沈大强。
沈大强连忙推脱，“沈皓，你真当我是自己人就别这样。”
“大强叔，要的。”原芯立马帮腔道：“这半年你忙着帮我们建房子分文不收，这点东西你收了我们也安心。”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沈大强也不好推脱，说：“谢谢了。”
中午在原家吃了团年饭，晚上又在沈家吃过之后，沈皓就带着原芯回了公社大院。
刚回到家不久，大门就被敲响了。
沈皓出去，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包大白兔奶糖。
原芯知道这是他计划里的重要“武器”，可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确定这能行吗？”
“可以的。”沈皓说：“强子是个鬼灵精，让他演什么都像。”
“好吧。”原芯想想也是，当初原主得知沈旭结婚的消息，还不是从强子这小子那张不经意的嘴里听到的。
今天是除夕，也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本地人没什么守岁的习俗，倒是屋外不停有放烟花的声音。这东西烧钱，但禾宝县好歹是烟花炮竹大县，过年的时候舍得热闹一下的人还是有的。
至于鞭炮，这是家家户户的“必备节目”，到了夜里十一点，妇娘们开始拜神，一整夜的鞭炮声就没有断过。
外面吵得睡不着，沈皓跟原芯倒是不恼。
对于沈浩来说，过去七年在部队过年，虽然身边有很多战友，但到底不是亲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没什么人放鞭炮。鞭炮于他来说，就是团圆的一种象征。
对于原芯来说，这样此起彼伏、源源不断的鞭炮声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她上辈子是1990年出生的，等她能记事的时候，城市已经严禁燃放烟花炮竹了。
她靠在他身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着。
“你说乔医生跟沈首长现在睡了吗？还是正在守岁？”原芯说：“估计也睡不着，两人分开十几年，终于又在一起过新年了。”
“嗯，应该没睡，毕竟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走向新的一年，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沈皓说。
原芯听着，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你说的喜欢的人，是指我吗？”
“当然。”沈皓毫不犹豫地说。
他垂眸看着她，心里无比满足，他突然很想亲她。
当然，他想也就跟着做了。
屋外的鞭炮声很热闹，屋内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很热烈。
年初一没有串门拜年的习俗，两人就待在家里，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沈家村。
他们先去了原家拜年，中午吃过饭后才回沈家。
在走去沈家的路上，他们碰到了沈彩莲一家三口。
梁健康正骑着自行车，沈彩莲抱着强子走在后座。
强子一下子就发现了沈皓跟原芯，嚷嚷着“小叔公、小叔婆”，还让梁健康停车。
梁健康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大过年的，大家见面了也不似平常那么冷漠，互相道了“新年好”。
原芯给了强子两个红包，刚拿到手就被沈彩莲抢了过去，义正言辞地说：“我给你保管。”
强子还小，对钱没有太大的意识，他只惦记着沈皓说送自己大白兔奶糖，“小叔公，奶糖你买了吗？”
“买了。”沈皓说着朝强子伸手，“你坐在妈妈身上一路，她也累了，你下来跟我们一起走去外婆家，我就多奖励你两颗奶糖。”
强子一听，立刻把手伸向沈皓，沈彩莲想拉都拉不住。
沈彩莲觉得沈皓虽然讨厌自己，可对强子是没得说，于是不疑有他，跟梁健康先回沈家了。
“小叔公，大白兔奶糖呢？”强子缠着沈皓要糖。
糖在原芯的斜挎包里，她等沈彩莲他们走远了，才从里面拿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强子。
强子接过奶糖就撕开包装纸把糖放进嘴里，原芯看他吃得一脸满足，便说：“强子，你想不想得到更多的大白兔奶糖呢？”
“想。”强子点头如捣蒜。
原芯神秘一笑，道：“我们现在玩一个游戏，如果你赢了，那我就把剩下的这一大包大白兔奶糖都送给你。”
说着，她把斜挎包里面的一整包奶糖都拿出来。
强子看着这包奶糖，一双眼睛都要发光了，接下来原芯跟他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自从沈皓除夕回来之后，李桂香这两晚睡得不好，老做奇奇怪怪的梦。中午吃过饭后她就犯困，于是回了房间午睡。
睡到迷迷糊糊间，她突然听到有人喊：“妈、妈……”
她觉得声音有些熟悉，睁开眼就看到强子站在她床前，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说：“强子，你怎么糊涂了？我是外曾祖母，你怎么喊我妈呢？”
“妈，我不是强子，我是老六呀……你不认得我了？”强子歪着脑袋，天真地说。
“什么老六？”李桂香正想说这个傻孩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脸色顿时一白，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脸惊恐地指着强子问：“你……你到底是谁？”
“妈，我是老六呀……是不是你把我跟别人换了，你就不认得我了？”强子说着就撅起了嘴，“妈，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不要我？我好孤独，不如你来陪我吧？”
说着，强子就要往床上爬，李桂香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她想跑，可双腿发软，她瘫坐在地上一边往后退一边说：“儿呀……是妈对不起你，妈不该把你换了，可你不行了，妈留着你也没用。妈虽然有好几个子女，可都靠不住，要不是用你换了沈皓回来，我跟你爸都没人养老了……你看在我不容易的份上，就放过我吧，千万别来找我了……”
突然，李桂香觉得身后射进亮光，她转身一看，只见沈皓站在门口，如果一个审判者一样盯着她……
第46章
李桂香再笨也知道自己被诈了, 她矢口否认，觉得沈皓奈何不了她。
可沈皓也不是吃素的, 知道李桂香会有事后咬死不认这一招，所以那天才特意让沈大强来沈家，就是为了有人证在。
除了沈大强，他还联系了两个个县公安局的公安同志到场。
李桂香不打自招的话一字一句全落入了沈大强跟公安同志的耳里。
沈家人除却沈树根之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到这架势就发现不妥，本想大喊提醒李桂香，可公安同志一个眼神扫过去，大伙都不敢出声了。
好好一个出嫁女儿回娘家拜年的年初二，因为李桂香涉嫌拐带婴儿罪而被带走, 弄得非常糟心。
李桂香刚才还大吵大闹, 可当为公安上手铐带走的那一刻, 她却异常平静了。她知道, 即使自己现在撞墙寻死，沈皓都不会因此放过她。
自从上次黄勤兰闹着分家, 沈树根就知道沈皓对他冷了心。如今发现自己是被拐回来的，他对他这个父亲更加没有情分可言。
等堂屋恢复平静, 他也只叹了一声气, 说了句“是你妈对不起你”。
“她不是我妈。”沈皓冷漠地说。
“……”沈树根无话可说, 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剩下的一群人当中，黄勤兰跟沈彩莲压根不会为李桂香求情。他们又不傻，以前沈皓跟他们沈家还有关系，怎么作还有两分情面可说。现在压根儿没关系甚至还有仇, 他又是公社一把手，他们上赶着去得罪人吗？
黄琴兰抱上强子，给沈彩莲、梁健康使了个眼色, 一起回了自己那屋。
倒是沈家三个女儿沈玉梅、沈玉菊跟沈玉兰三人舍不得自己的母亲，开口相劝。
“老六，妈是做错了，你看在她好歹养大你的份上，绕过她吧。”
“是呀，老六，妈一把年纪了，真要坐牢肯定受不了，你就可怜可怜她吧。”
“可怜她？那谁来可怜沈皓的亲生母亲？”原芯知道，沈皓这三个姐姐待他不算差，反正不像其他人那般尖酸刻薄，只不过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面，她们本来就没什么地位。她知道有些狠话他对她们说出来，那就让她来说。
“你们知道吗？沈皓他亲爸妈以为自己的孩子没了受到重大的打击，他妈一蹶不振身体没养好，后来直接怀不上孩子，最后甚至被婆婆闹得跟他爸离婚了。她一个好好的人，就因为李桂香的歹心而被毁了一辈子，她所受的这些苦，即使李桂香把老底坐穿了也是该的。”
说到最后，原芯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沈家三姐妹羞愧地低下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咱们走吧。”原芯伸手拉住沈皓的手。
沈家闹了这么大动静，不一会儿整个沈家村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们回到原家，胡春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她愤愤地说：“真是最毒妇人心，这李桂香的心肝估计是黑的吧。”说着，她怜惜地看着沈皓，“你这亲妈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亲妈。虽然我没本事让你吃饱穿暖，但该亲妈忙前忙后的时候，我都会帮衬你。”
沈皓听着忍不住动容，他跟原芯才成婚半年，胡春丽这个丈母娘就把他当自家人看了。可李桂香跟沈树根把他养大，却一直把他当成摇钱树的外人。
原芯则是听了自家老妈这段豪言壮语后，出声提醒道：“妈，其实沈皓的亲妈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胡春丽一脸惊愕，“谁呀？”
“就是县医院的乔医生。”
“……什么？”胡春丽好半天才把这个消息消化过来。
原芯接着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胡春丽听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趁着现在还早，你们赶紧去给真亲家拜年吧。多可怜的父母呀，要是知道沈皓就是他们的儿子，该高兴哭了。”
“我们说好了明天去他们家拜年了。”原芯说。
“他们都那么惨了，让他们早一天知道好消息更好。何况明天初三不合适去拜年，你们现在就出发吧。”说着，胡春丽麻利地收拾自己做的过年食品，让他们带过去。
原芯跟沈皓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准备出发。
“我这东西值不了多少钱，但让亲家别嫌弃，一份心意，以后有机会就见个面。”说到这里，胡春丽忍不住唠叨，“真是的，孙子都要出生了，两亲家还没见过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