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开始,她生气季褚没有给她准备求婚钻戒、整整三天都没有联系她,这些生气的理由都站得住脚的话……
那么等到两人一见面,她说的那句无可救药的话,就是怎么都没办法抵赖了。
一路从山里开车出来,直到刚才手机重新恢复了网络信号,初蘅才知道,原来是两天前有六级的中型地震,邻近的好几个地方都受灾严重。
而根据季褚给她打的那些未接来电来看,他是在地震发生的当天下午便赶来了云南。
其实从机场到他们在山里住的别墅,车程加起来最多也不过是五六个小时,可季褚却是过了一天多的时候才找来的。
初蘅一开始没想明白,可等看到手机上弹出来的新闻时,她才明白了。
因为山体震动,进山的好几条公路都被滚落的巨石封了路。
而季褚应该是先开车试图从山路进来,中间原路掉头返回了好几次,最后才找到那条安全进山的土路,所以才耽搁了那么久。
初蘅的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着。
进山的公路上不断有巨石滚落,每往前开一米,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可她却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时,对着他说出了那样过分的话。
想到刚才,他看向自己、满是自嘲的眼神,初蘅一时间便觉得无法呼吸。
见小孙女这样,宋老夫人算是明白了。
绝对是她家的这个炮仗先犯浑对不起人家了!
老人家是满脸的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当即便伸手推了推小孙女的脑袋,着急道——
“你要是对他没意思,那就随便你怎么样,可你要是对这个小季有意思,那就别寒了人家的心……小季的性格你可比奶奶清楚,这种人要真的变了心,是绝对不可能回心转意的。”
听见这话,初蘅不由得咬紧了唇。
是,她知道他的个性。
哪怕如今早已不再依附季家半分,可季褚还是从前的那个公子哥儿脾气。
他在寻常事情上是从来不和人计较的,可却有不可触碰的禁区。
当年季正诚的那一顿毒打和那一番话,彻彻底底地寒了他的心,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原谅过季父。
初蘅知道,自己先前说的那一番话,的确是太过分了。
她明明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可当时她已经憋了好几天的气,一见到他本人,就忍不住出口伤人,只为泄一口心中的愤懑。
宋老夫人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着——
“你要是还想和人家继续,就赶紧去道歉!”
“这个小季的人品很可以的,你和人家吵架,人家都那么生气了,结果还是安安全全把我们祖孙俩都送到酒店,这才走了……现在这样的男孩子可不多了!”
话毕,宋老夫人又对着这个讨债的炮仗狠狠地拍了一下——
“快去!快去找人家,可别留在这里碍我的眼了!”
就这样,初蘅直接被奶奶赶出了酒店房间。
临关门前,宋老夫人又怒道:“这里不是你的家,今晚不欢迎你,走走走,烦死我了。”
初蘅攥着手中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有些无奈。
回到酒店大堂,立刻有热心的工作人员上前,问:“初小姐,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初蘅摇了摇头,“不用,我就坐一会儿。”
在大厅里坐了片刻后,初蘅还是下定决心,给宋引你打电话——虽然她在拨下号码的这一刻,就预见到了这通电话的内容会被宋引这个大嘴巴宣扬到全世界都知道。
电话接通,宋引很激动——
“蘅蘅!”
方才将人平安送到酒店之后,季褚便给宋引报平安了。
后来宋引也打了电话过来,不过只和奶奶说了话——因为妹妹那会儿不想理他,连他的电话都没接。
初蘅深吸一口气,然后开门见山道:“季褚住哪个酒店?”
宋引疑惑:“他没和你们一起住?”
宋引是在第二天到的昆明,只比季褚晚了半天。
可也正是因为这小半天的时间差,进山的几条公路全都给封了,他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好在宋引先前在北京的时候,通过那边的关系,联系到了云南当地的救灾指挥部。
当然,指挥部那边有拟定的救援方案,不可能就因为宋家富可敌国,便在这最紧要的关头打乱救援计划,帮他们去山里找人。
所以季褚也只是找指挥部那边要了一张地图,然后便一个人开车进山了。
就连宋引,也被发小这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原本是联系了当地的民间救援组织,出了大价钱,想要他们也跟着季褚一起进山的。
可因为民间救援组织那边需要多等三个小时,所以季褚也等不及,便直接先开车进山了。
这会儿听妹妹这么一说,宋引瞬间就急了——
“他都两天没合眼睡觉了,你们让他一个人走?”
初蘅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一惊。
她知道季褚必定是累着了,但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两天两夜没合眼睡觉了。
初蘅颇有几分着急上火,“那你快找找他住哪家酒店去了啊!”
这么多年来,宋引终于敢对着妹妹大声嚷嚷了——
“你吵什么吵?我找人查不需要时间吗?是你把人气走的,现在又把气撒在我身上,真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
初蘅知道是自己理亏,于是难得地忍气吞声了。
电话那头的宋引对着旁边人低语几句,然后又和初蘅说话——
“你到底说什么惹他生气了?”
初蘅沉默着:“……”
见她这样,宋引又道:“本来我还想帮你分析分析,事情严不严重……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算了吧。”
此言一出,初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而毫不意外地,她这番话一说出来,电话那头的宋引立刻炸了——
“你疯了吧?”
被说吃软饭,是每一个男人的死穴。
就连他这样的傻哥哥,蘅蘅要是敢这样说他,他也是要闹一通脾气的。
更别说是季褚了。
他向来讨女人喜欢,不是开玩笑,当初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富婆抛出过橄榄枝。
宋引越想便越觉得妹妹这番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季正诚这些年没有结婚,也没有别的孩子。
而季老爷子,如今一把年纪了,也还是牢牢把持着集团,没松口要继承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最属意的继承人还是季褚。
只要季褚愿意回到季家,季老爷子绝对会立刻放权,将偌大集团都交给他来打理。
“你这个人……他要是真的不想奋斗了,犯得上来当我们家的上门女婿?”
初蘅当然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因此这会儿也很心虚地一言不发。
宋引之前一直都忍气吞声,不敢骂宝贝妹妹,可到了这会儿,借着为季褚打抱不平的名义,他开始一张嘴叭叭的吐黑泥——
“你这个小白眼狼,人家为了你冒着生命危险开车进山,你就是这样对人家的?!你以为人人都和哥哥一样傻,随便你这个小白眼狼怎么没良心,都毫无怨言的吗?”
终于有机会骂这个小白眼狼而没有任何后果了,宋引酣畅淋漓、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直到旁边传来声音——“宋总,酒店名字查到了。”
宋引骂小白眼狼还没骂过瘾,所以这会儿也很不高兴,“吵什么吵什么,没看见我在打电话吗?”
初蘅刚才听他骂了自己这么久,这会儿却是没耐心再和他扯皮下去:“酒店地址,发我。”
……这讨债的炮仗玩意儿!
一听这熟悉的语气,宋引立刻怂了,“我找司机去接你。”
初蘅说着就要挂断电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
***
季褚住的酒店离得不远,车子开过去,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
初蘅没有房卡,因此只能去敲门。
不过她连敲门也不敢大声敲,只是轻轻叩了两下,就怕万一他已经睡着了。
不过季褚还没有睡,她敲过门后,过了十几秒,房门便被“刷”的一下拉开。
男人带着倦色的脸出现在门后。
看见是她,季褚有一瞬间的讶然,随即便被压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初蘅有些赧然。
道歉的话分明是一早就想好的,可此刻所有的话都像是堵在了嗓子眼似的。
她垂下了视线,声音很轻:“你……还没休息吗?”
季褚似乎是不想与她多说话,只是言简意赅道:“马上。”
公司里的事情好几天都没管,刚才他挑了几封要紧的邮件先回复了。
其实两人相识这么久 ,初蘅还从没被他如此冷淡地对待过。
而如今这短短两个字的回答,才叫她知道,原来他冷淡起来,是可以让人这么难受的。
初蘅不是没有受过旁人的冷待——在人生的前十几年里,她受过无数的冷眼和薄待,可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难受。
她强忍住眼眶的那一阵泪意,只是低声道:“你一直没吃饭,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别饿肚子睡觉。”
初蘅自以为自己的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
可是下一秒,季褚便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不用。”
他扯着唇角,眼里满是自嘲的笑容,“宋家大小姐……我高攀不起。”
初蘅呼吸一滞,只觉得心脏似乎都被人攥住,满是酸涩,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季褚面无表情道:“没事就回去吧。”
说完便直接将房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回到房间,季褚还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的跳着。
明明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可他这会儿半点睡意都没有,只觉得一颗心烧得厉害。
他当然是生气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掏心掏肺,能换得她一个青眼,可他并未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想他的。
多可笑啊。
之前他做的那么多,原来在她眼里,其实和跳梁小丑别无二致。
季褚只觉得心中的一股烈火熊熊燃烧着,似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烧个干净。
可哪怕到了此刻,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想:
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开司米,今晚的气温那么低、风那么大,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五分钟,季褚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翻身坐下来,一把将被子掀开,连拖鞋也顾不上穿,直接大踏步地走向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而初蘅根本就没有走。
她还站在走廊里,手里捏着手机,身上依旧是那件薄薄的开司米,就那样站在他的房门前发呆。
季褚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声音里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送你回去。”
下一秒,初蘅却反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些委屈:
“对不起……可以别再生我的气了吗?”
听见她这番话,季褚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我和你玩不起……听明白了吗?”
初蘅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着他的手。
只是她原本就拼不过男人的力气,季褚强行将她的手给掰开了,重复道:
“我送你回去。”
初蘅看向他,一双盈盈的眸子此刻含了几分薄泪。
“……我不。”
顿了顿,她又道:“我就是来找你的,除了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季褚闭着眼,微微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一把将人拽进了房间内。
“你睡床,我睡沙发。明天早上让宋引来接你。”
除他之外,初蘅并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安抚男人。
她不让他走,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腰身,模样难得可怜巴巴的,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家养小动物。
初蘅踮起脚尖,一路寻到他的唇,很笨拙地亲吻讨好着他。
“所以你之前说的……要和我结婚,都是假的?”
季褚微微皱着眉,似是在极力忍耐着她的撩拨。
下一秒,他将脸一偏,强忍着欲念,哑声道:“之前我是认真的……但我告诉你,我不忍你这个。”
他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她的那一句话,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季褚可以在她面前示弱,但却不能忍受喜欢的女人真的将自己看成一个妄图吃软饭的小白脸。
哪怕再喜欢,他也不受她这个。
下一秒,他便感觉到女人温软的唇轻轻吻着他的喉结。
初蘅的眸子湿润柔软,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软糯。
“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季褚想要将她推开,可贴在他身上的女人却像是一条美人蛇一般,紧紧地缠着他。
初蘅笨拙却又细致地吻着他,一路从喉结处慢慢往下。
她伸手摸到他的皮带扣,想要解开,但却笨手笨脚的,摸索了半天都不得其法。
下一秒,季褚伸手将她推开。
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刚才被她吻过的唇,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那一丝意乱情迷,然后冷声道:“你再这样……马上就给我走。”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初蘅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
从方才到现在,她已经尝够了他给予的冷淡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