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见儿子果然瘦了一大圈,虽然是私生子, 那也是亲骨肉,老皇帝就同意了穆王的请求。
宋大人越听越不对劲儿,穆王回扬州的理由, 怎么跟他编的瞎话那么像?
唯一的区别,他们一家人是久住,穆王殿下是小住。
傍晚宋大人回府,将这个消息说给了妻子儿女。
舒宁:……
穆王这一步,与原著剧情的偏差也太大了吧?他不是不满其他皇孙贵族的鄙夷, 在内心深处暗暗发誓一定要坐上龙椅将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吗?他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招兵买马付出各种努力,待楚凌进京考状元时,穆王已经混成了继承储君之位的热门种子选手,地位比楚凌日后扶持的端王还高吗?
好好的,怎么就跑回扬州了?来回来去几个月,得耽误多少大事!
唯一的变数就是她。
想到这里,舒宁突然不安,难道穆王反悔了,还想对付她与宋家?
杜氏也想到了这个。
宋大人摇头道:“不能,如果王爷想报复,以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随便编织一个罪名便可扣在咱们头上,将咱们一家下狱带回京城审问,何必自己千里迢迢地跑过来?”说到这里,宋大人看向女儿:“凝凝,昨日你可见到了王爷?他精神如何?”
兴许穆王殿下真的病了呢?
舒宁没看太清楚,对上穆王犀利的眼睛就缩回来了,可他都能骑马,身体能有多大事?
不过宋大人分析得对,穆王应该不是来对付宋家的,或许另有战略安排,毕竟原著只详细地描述了楚凌的青云史,穆王出场时已经位高权重,没有提及他是如何一步一步从一个最不被看好的私生子王爷变成黑马王爷的。
想通了这一点,舒宁与宋大人达成了一致观点,即,穆王人在扬州期间,宋家一家人务必要低调再低调,没事别往穆王殿下身边凑。
为了降低与穆王碰上的概率,早上舒宁出发前往铺子的时间变得更早了,晚上也尽量晚归。
她还担心穆王会被“黄金炸鸡”的名声吸引,慕名来吃炸鸡,幸好,穆王似乎对炸鸡并无兴趣。
谁料舒宁还没放松几天,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就跨进了铺子。
被伙计带到后院,看到舒宁,小路子露出了一个比花还灿烂的微笑:“宋姑娘,好久不见啊。”
舒宁强颜欢笑:“公公是来找我叙旧的吗?”
小路子摇摇头,抱着浮尘解释道:“王爷听闻姑娘的黄金炸鸡十分美味,特请姑娘前往行宫烹制美食。”
舒宁不想去,推脱自己很久没亲手做了,手生,为了让王爷尝到最正宗的黄金炸鸡,她举荐店里的一位大厨代她前往。
小路子眯了眯眼睛,笑道:“姑娘谦虚了,您的厨艺向来没说话,若是叫了别的厨子,那些厨子没见过世面,到了行宫一紧张,东西做的不好吃,扫了王爷的兴致,挨骂倒是小事,就怕坏了姑娘这铺子的口碑。”
舒宁听出了小路子的威胁,她也确实忌惮这个,怕因为自己连累店里的厨子。
“那公公稍等,我准备准备。”
小路子很是理解,虽然宋姑娘天生丽质素面朝天也很是动人,可去见王爷,还是该好好地打扮打扮。
小路子这么想的,却见宋姑娘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一趟厨房,出来时身上多了一件绣了“宋”字的白布围裙,头上戴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白色帽子,将刘海儿都扣在了帽子里面,露出一张白白嫩嫩朴实无华的脸蛋。
然后,宋姑娘还让人去提了一只鸡笼,鸡笼里卧着两只肉嘟嘟的母鸡。
“走吧。”
准备完毕,舒宁提着鸡笼对小路子道。
小路子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转身带路。
穆王的马车已经在铺子前面的街道停了一会儿了,引了很多百姓食客围观,都在猜测穆王殿下与前未婚妻宋姑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等宋姑娘做厨子打扮提着一只鸡笼走出来,神色从容地上了马车,大家就都明白了,穆王殿下也喜欢吃宋姑娘的炸鸡!
穆王要在扬州小住,住的就是扬州城里的行宫。
到了行宫,舒宁直接去了厨房,杀鸡拔毛一气呵成,雪白的围裙上滴血未沾,小路子在旁边亲眼瞧见宋姑娘如此凶悍的一幕,自己的脖子都觉得疼,越发不懂穆王殿下到底为何要执着宋姑娘这样的美人,当年听说宋姑娘一家人上了客船,王爷痛失所爱,竟然吐了一口血。
堂堂王爷,喜欢的不应该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开口能吟诗持笔能作画的大家闺秀吗?如果只想找乐子,也可以找容貌娇艳、身段玲珑、媚眼如波的经过精心调教的歌姬啊,宋姑娘除了美貌,跟那两样样样都不沾,穆王殿下到底图什么?
直到炸鸡的香味儿飘出来,小路子喉头滚动,突然明白了,穆王图的是宋姑娘的厨艺!如果他是正常的男人,他也想娶个既美貌又能做一桌美味的小媳妇!
“姑娘这手艺真香,咱家口水都流出来了!”想明白了,小路子又开始拍宋姑娘的马屁。
舒宁笑笑,将炸鸡块儿、炸鸡翅、炸鸡腿分别摆盘,示意小路子端过去。
小路子狡猾地笑:“姑娘还是亲自端吧,若王爷问起这炸鸡的做法,还需姑娘解说。”
舒宁抿唇,多少已经猜到穆王的醉翁之意不在炸鸡了。
收拾好情绪,舒宁双手端着托盘,跟着小路子来到了穆王的寝殿。
老熟人万公公也在,笑眯眯地与舒宁点点头,然后推开门,请舒宁自己进去。
舒宁睫毛翕动,低头,端着东西来到次间。
此时正值酷暑,王爷的寝殿里摆着一大鼎冰,虽然没有空调那么给力,却也比外面低了好几度。舒宁才从闷热的厨房出来,被这冷气一吹,难以控制地神清气爽。
冰鼎不远处,面北朝南摆了一张罗汉床,罗汉床上铺着能工巧匠编织的精美凉席,穆王就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身上只穿了一套黑绸中衣,这一看他好像真的只是回扬州养病来了,享受得令人嫉妒。
“民女拜见王爷,听闻王爷身体抱恙,不知可有好转。”
舒宁端着托盘,微微行礼道。
穆王看着她这副市井厨娘的打扮,淡淡一笑:“你还打听过本王?”
舒宁垂眸道:“那日偶遇,幸得王爷及时出现替我解围,免了我误入那两个登徒子的圈套,我们一家都很感激王爷,家父本欲亲自来向王爷道谢,听说王爷此番来扬州是为了养病,便没有冒然前来打扰。”
穆王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目光却始终冰冷。
半年不见,她还是这么伶牙俐齿,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上次她用这套,让他误以为她会高兴能留在京城,没想到她一回家就带着家人去了码头,等探子将消息传给他,客船已经出发。
她真要走,穆王不会强留,可她虚与委蛇糊弄他,盛怒之下,他竟吐了血。
这几个月,穆王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她不是要躲他吗?躲得了京城躲不了扬州,现在他来了,看她还能躲去哪。
目光移到那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所谓黄金炸鸡上,穆王坐正了。
舒宁上前,将托盘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刚出锅,里面可能还很烫,王爷慢用。”恭敬地躬着腰,舒宁小声提醒道。
“烫?”穆王瞥她一眼,重新靠回罗汉床,命令道:“你伺候本王吃。”
舒宁:……
这该死的皇权!
人在屋檐下,舒宁只好拿起一块儿鸡块儿,撕下一条,放到冰鼎上面吹吹冷气,再弯着腰递到穆王嘴边。
穆王咬走了这块儿肉。
吃完了,穆王皱眉道:“太淡了。”
舒宁做了两种口味儿,还有一份香辣的,闻言就去撕了一块儿香辣的。
这次合了穆王的胃口,就着她的手吃了一份鸡块儿、两个鸡翅、一个鸡腿,终于饱了。
而舒宁的双手,分别沾满了炸鸡的油渍。
“王爷还用吗?”舒宁询问道,他若吃够了,她就退下去洗手。
穆王懒懒地靠着,看着她的手命令道:“手伸过来。”
舒宁莫名,但面对一个阴晴不定的王爷,舒宁只能将右手伸过去。
那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如嫩笋如青葱,指尖沾了些炸鸡外面的金黄脆皮。
就是这只手,曾经深深地探进他的头发,曾经紧张地攀着他的肩膀,曾经无措地滑过他的背。
穆王突然攥住了那细细的手腕。
舒宁大吃一惊,就在她担心穆王是不是狼性大发要报复她伤害她譬如废了她的手的时候,穆王竟然倾身过来,张开嘴,轻轻帮她舔去了指尖的脆皮渣渣。
一下,两下……
第051章
在穆王准备来第三下的时候, 舒宁快速将手指缩了回来。
不过脸也是真红了,实在没想到他会把本该油腻的动作做得那么色气满满。
“王爷若无事,民女先行告退了。”
穆王抬眸, 看到她微红的脸, 漂亮娇嫩,比酷暑时节的一颗清凉果子还诱人。
“有事, 你先去洗手, 回来再谈。”
舒宁无奈。
她去洗手了,万公公端了铜盆过来,服侍穆王擦脸漱口,井然有序。
不久,舒宁就又站到了穆王面前。
穆王仰面躺在罗汉床上,目光正对着舒宁,淡淡问道:“去年腊月,本王让你父亲安心等着起复的消息,你们为何还是回了扬州,失约于本王?”
舒宁心跳加快, 立即解释道:“王爷的确说过此话,民女以为王爷只是告诉我您真的不记恨我们一家了, 并无一定会替父亲安排官职之意,所以民女回到家中,父亲依然想回扬州养老, 民女一家便回来了,绝非有意失约于王爷。”
穆王哼道:“你向来伶牙俐齿。”
舒宁低着头道:“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穆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要看你如何表现。”
舒宁:……
又来了,这个老色痞!
“民女不懂王爷的意思。”舒宁装糊涂道。
穆王笑了笑,慢慢坐正,站起来, 围着舒宁转了一圈,他停在她面前,大手伸向她白皙的脸。
舒宁避开,穆王手指微顿,随即追上去,轻轻捏住了舒宁的下巴。
舒宁被迫仰起了脸。
穆王看着这张乖巧可人的脸蛋,回想这半年的孤枕难眠,他冰冷的眼底忽然多了一丝温度,一边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角,一边低声道:“本王年纪不小,身边缺个暖床的通房,你若识趣,伺候地好,时间长了,抬妾也不是不可能。”
舒宁只是柔顺地垂着眼帘,等他说完,她才问道:“若我不愿意,王爷准备怎么惩罚我?”
穆王没说话,手上的力气却大了。
舒宁的下巴有点疼,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她不愿意,抗争总是要抗旨的,如果最后穆王真的拿剑抵住她的脖子,舒宁觉得,她肯定也会没骨气地屈服,先保住命再想别的办法。可在穆王真的动刀动剑之前,舒宁想坚持坚持。
不是所有人都天生勇敢,在这种无声又无法预测后果的对峙下,舒宁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她虽然没有哭,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已经浮上了雾气,穆王想,也许下一刻,她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舒宁立即转了过去。
穆王沉着脸坐回罗汉床上,右手从握拳到松开再握拳,反反复复多次,冰冷的眼一直盯着她。
终于,她还是抬起手,飞快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就这么不愿意?”穆王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我落魄时,你不愿嫁我为妻,如今我贵为王爷,许你妾位,难道还配不上你?”
舒宁看向窗外,烈阳高照,隔着窗纸也能感受到那阳光的灿烂。
情绪彻底平静下来了,舒宁才低声道:“王爷当年落魄,我轻视王爷,央求父亲悔婚,王爷因此记恨我多年。我自知愧对王爷,王爷折磨我的家人,要求我献出清白之身,我与家人都一一照做,总算消了王爷的怒气。如今王爷身份尊贵了,我只是普普通通一个民女,王爷又来调戏我、用妾室通房的名分羞辱我,与当年宋家悔婚有何区别?”
“羞辱?以你现在的身份,给我做妾还算羞辱你了?”穆王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道,长睫垂着,修长的手指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舒宁转过身来,正视他道:“我虽然年少,但也算尝过了人间冷暖,而今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开个小铺子自力更生,只求能遇见一个真心待我的男人,我想嫁人做正妻,王爷却要我做妾,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穆王没有抬头,只是继续转动扳指,继续说着讽刺的话:“你连清白都没了,哪个男人会真心待你?就算有人下聘求娶,图的也只是你的美貌或钱财,时间一长,照样会弃你如敝履。”
舒宁笑道:“我是想嫁个真心待我的人,能遇见最好,遇不见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委屈自己随便嫁了,一时遇不见,我就继续等,等到我变成一个老婆子也求而不得,那说明我这辈子就该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穆王发出一声嗤笑。
舒宁毫不在意。
冰鼎里的冰缓缓地融化着,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就在舒宁站得双脚发酸时,沉默过久的穆王突然再次开口,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那个楚凌,容貌不俗,因对你求之不得便辗转反侧,算得上痴情好男儿了,你为何不嫁他?”
舒宁无法掩饰自己的嫌弃,顺便有一点点指桑骂槐地道:“他长得是不错,图的却是我的姿色,真是痴情之人,当一言一行都考虑我的处境,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说那些不合时宜的思念之词,不是想害死我就是要我被迫嫁他,哪里有把我当回事了?”
穆王挑眉:“你要求还挺高。”
舒宁低头,攥着手指道:“一辈子那么长,我当然要仔仔细细地挑,不能随随便便地嫁了。”
“照你这种挑法,大概只能当个老姑娘。”
“就算当个老婆子,一个人舒舒服服的,也比既变成了老婆子,还要伺候一个混蛋老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