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抓后脑勺,神情一下子变得紧张,“你别误会,我和她没什么,她是我高中同学,一直纠缠我,我拒绝过很多次。”
许盈失笑,“你给我解释这些做什么?”
路一阳讪讪然。
“车来了,明天见。”许盈挥手。
“明天见。”
许盈才到小区就被人拦住,她转另一个方向走。
猝然又被挡住了前路,只听周衍说道:“我有东西给你。”
本来又想走开的许盈记起了上次在酒店里掉落的房卡。
心疑难道他又捡到了她丢失的东西。
他将一张卡放到她手里,“里面是当初你们赔古董的钱。”
许盈有一刹那的恍惚,旋即蹙眉。他不知道她已经把钱从他奶奶那里要了回来?
就算不知情,之前不还给她,过了这么久又突然来这一出?
怎么?良心愧疚不安了?许盈冷笑。她把卡还给他,侧身走开。
小臂被他捏住,她不得不回头,凉声道:“放开。”
“这钱是你们的。”他说。
“我早就把钱从你奶奶那里要了回来。”
周衍滞然。既然把钱要了回来,为什么还要不顾身体这么拼命工作?
“你……”他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挣脱他,快步离去。
薄唇抿成紧绷的一条线,周衍用力捏住卡。
作者有话要说:周渣情感缺失严重,居然现在只是才意识到对盈盈的一点点伤害。
第40章
办公室里,许盈敲着键盘,领导忽然叫她去他办公室。
“我去签单?”许盈问领导。
“对,你去,你很优秀,公司很信任你,上次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这次是去收尾,我相信你能行的。”
“我一个人去?”
“嗯,你一个人去。这次一定要顺利把单子签下来。”
许盈无法理解。这种重要的大单子,虽然是收尾,但也不至于要她一个人去。
上次领导表现这么积极这么热情,这次他不是应该也要很积极很热情地去嘛。
思量几许,许盈问:“这次对方的负责人是?”
“还是周总。”
还是他?那领导为什么不去?察觉出她的疑惑,领导笑道:“我这不是没时间嘛,有其他事,本来也是要安排其他人的,但公司相信你,你一个人就够了。”
许盈抿唇,“好。”
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包厢,许盈深吸气,“周总,您好。”
照例要寒暄几句再进入正题,许盈直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周总,这是我们公司的拟定方案。”
周衍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她纤薄单薄地似风一吹就会散的纸片,眉眼间堆积着疲倦。
思及她为了赶着上班而不吃早饭引发低血糖的事,他肃色,说:“你不想活命了么?”
许盈思维迟滞半秒,“你什么意思?”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又不愿意放过她了。前两天还要给她赔古董的钱,今天又这么说,神经质一样的反复无常。
“你出车祸之后,身体不能过度劳累,否则身体会加速衰竭,明明知道不能工作,为什么要工作,你并不缺钱。”
许盈有片刻的茫然,接着顿悟。
原来他所说的她不想活命是这个意思。她十分诧异。他这是在关心她的身体?
先不说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以前受过重创的身体了,就算是,又关他什么事?他又莫名其妙地来关心她的身体做什么?还用这种责备的口吻?
许盈几乎是要冷嗤回去,可是她还残存着几分理智,她说:“这是我的私事,就不牢周总挂心了,请周总还是看一下拟定方案吧。”
今天的目的是顺利签下合同。许盈满目沉静,敛下控制不住的戾气。
周衍眉心紧蹙,“你并不缺钱,”说到这里,他忖了下,“如果你觉得你缺钱,你之前拒绝的补偿我可以再给你。”
“周衍,你要干什么?目的是什么?”
周衍语塞。
见他沉默不语,许盈调整情绪,把将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压在牙齿下。
不愿再跟他浪费时间,她心平气和道:“周总,谈正事吧。”
周衍却还是沉默,仍然满眼冷肃。
气氛一度僵凝。
许盈想今天他大概是不想谈正事了。她心里冒火,“既然周总今天不想谈正事,那就告辞了。”
她起身就走。
“许盈。”他在身后叫她。
她转回身,他嘴唇开合了一下,却仍然没吐出一个字。
许盈步至走廊。
忽然间,上方黑影闪过,水晶灯从上方脱落,正朝许盈砸下来,许盈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臂膀急速抱住她的腰,而后便是哐当的一声巨响。
耳边是剧烈的喘气声,脚边是破碎的水晶灯。许盈手足发麻,胸膛急剧起伏。
温热鲜红的液体淌到她脸上,唤醒了她的神识。
她怔忪,抬头。
看到了被血染红的下巴,染了血的半边脸,被划破的额头。
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周衍捂住血流不止的额头,他看进许盈的眼睛里。
许盈也看着他。
滴滴答答的血模糊了他的视野。
天旋地转间,“砰”地一声,他像一座山,倒了下去。
倒在血泊里,他歪过头,被血模糊了的睫毛颤动,直直地看着许盈。
许盈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脸上是还留有热度的鲜血。
周衍合上双目。
许盈俯视着血泊里的周衍,面无表情。
指腹擦过颊边的鲜血,她后退两步,然后转身离去。
才往前走了两步路,她发现走廊里的监控。
监控宛若一把刀,拦住了她前行的路。她试探着往前抬脚,触到了锐利的刀锋。
她急速收回脚。
然而她不甘心,她再次试着往前迈步。
仍然是锋利的刀锋。
她狠狠握拳,最终还是回到不省人事的周衍身边。
“醒醒,醒醒。”她拍他的脸,沾了一手的血。
他已然昏死过去。
有端着盘子的服务员经过,许盈立刻道:“帮一下忙。”
一地的碎片和血迹吓到了服务员。他赶紧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灯掉下来砸到他了,帮我扶他下楼。”
扶着周衍上了车,许盈对服务员说谢谢。
服务员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等车子驶远了,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许盈从始至终都是很冷静的表情。
冷静,冷静到有些残酷的冷血。
仿佛晕死过去的人是陌生人一样。
他认得许盈和周衍,刚才给他们包厢上过菜,他们并不是陌生人。
病房里静谧无声。
病床上,周衍双眸紧闭,额头包扎着纱布。
他被水晶灯砸到头,情况不严重,只是水晶灯碎片划破他的额头,血流的多,看起来很严重。
许盈站在窗边回领导消息。告诉领导周衍意外受伤,今天单子没谈成。
收了手机,许盈打算直接走,反正周衍秘书很快会来。
刚准备走,周衍却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周衍一眼锁住许盈的身影。
她驻足,隔着空气与他四目相触。
倏然额间一痛,周衍按住额头。
疼痛让他终于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呆呆地按着额头,望着许盈。
那一瞬间,似乎是潜藏的东西被水晶灯砸出了脑袋。
就像一块石头投入湖中,惊到了湖里的鱼,先是小而淡的涟漪,接着涟漪剧烈地一圈一圈荡漾开,慢慢地占据了他全部意识。
脑皮层发震,剧烈的冲击搅碎了周衍的魂魄。他气息粗重起来,嘴唇发白,不可置信地瞪着许盈。
许盈没在意他的异状,她只说:“既然你醒了,那我先走了。”
“……许盈。”周衍嗓音嘶哑。
许盈回望他。
他看着她,脸色更加发白,像一抹雪。
突然,他弯腰按住心口,像是难以接受什么,气息越来越喘。
许盈审视着貌似很难受的他,这时急急忙忙赶来的秘书出现,许盈没再管周衍,走出病房。
“周总,”秘书赶忙去扶住周衍,“周总您没事吧,我去给你叫医生。”
周衍推开秘书,喘着气下床。下床后他身形晃了一下,稳住了身形,他踉跄着往外走。
“周总您要去哪儿?”秘书焦急道。
“回去。”周衍喉咙像是塞了东西,艰难地喘息。
“回去?可是您——”
“回去。”
“不行,您的伤——”
“我说回去。”
秘书踟躇着,赶忙去搀扶周衍。
一路将周衍送到小院,周奶奶见周衍头上包扎着纱布,慌忙问:“阿衍,你头怎么受伤了!”
“没事。”周衍疾步进入卧室。周奶奶跟进来,“阿衍,你的伤——”
“奶奶,伤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周奶奶张了张嘴,担忧地看了一下他的伤,然后出去向秘书了解情况。
她忙拉住秘书,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秘书说:“周总他去外面谈生意,不小心被酒店里脱落的灯砸了头,不过还好,没砸出什么问题来,只是额头划伤,留了些血。”
“什么酒店!怎么灯还能掉下来给人砸了!”周奶奶一边庆幸周衍没受多大的伤,一边怒道。
还好只是轻伤,万一砸出什么大问题来,那可怎么办!
卧室里,关上门后的周衍快步走到桌前,拿起沈蔓绿的相框。
相框里,沈蔓绿笑靥如花,一双杏眸直直盯着他,像是在质问他。
他慌忙捂住她的眼睛。
空气越来越稀薄,缺氧的胸腔炸裂般的疼痛,他支撑不住,慢慢地蹲下来。
紧紧地捏着相框,手背青筋突起,指骨泛白。
良久,他颤着声,对相框里的人说:“对不起……绿绿……对不起……”
他对不起她。
他背叛了她。
他喜欢上了别人。
眸子里血丝鲜红,他的手背上的青筋抖动,他不停地说对不起。
风吹动窗边的蔷薇花。
周衍陡然望过去。
花瓶里的白蔷薇完全枯萎了。
瞳孔一缩,周衍急乱地放下相框。
他抖着手指给花浇水,可是花瓣已经完全枯萎,无法再挽救回来。
无法再挽救回来。
枯死的白蔷薇在眼前放大数倍。
他仿佛一下子被抽去脊梁,膝盖一软,坐到了地上。
冷硬的地板撞碎了他的骨头。
许盈从医院出来,她没回公司,直接回了家。
她静坐在客厅里,如石像一般。
她摸了摸脸颊。
她去卫生间,用凉水冲洗沾过血的脸颊。
镜子里,她的脸已经很干净,她却仍然能闻到血的味道。
温热的血仿佛凝固进了她的皮肤里。
她搓着脸,直到脸皮泛红发疼。
他为什么要救她,在那种危险的状况下。
转而又想到他要给她钱的事。
难道真是良心发现,觉得愧对她了?
许盈陷入沉思,旋即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那双眼睛与水龙头里哗哗流下的水一样,一片寒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g,啧,还只是喜欢而已
第41章
漫天皆是低厚灰黄的浊云。
周奶奶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然后端着热腾腾的汤去周衍房间。
“阿衍,喝点汤。”
周衍坐在窗前,整个人沉寂得像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塑。
周奶奶叹息。因为受伤,这几天阿衍在家里休息,没去工作。
虽然他依旧和以前一样沉静寡言,但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低沉。
她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说没事。
她很是担忧,“阿衍——”
周衍忽然站起身,他说:“我出去一趟。”
周奶奶在后面喊他,可是他仿若没听见,步履如飞地消失在院子门口。
周奶奶唉了声。他身上那件衣服皱皱巴巴的,他就这么穿出去了。平时他最注重仪表整洁,今天居然就这么出去了。
好像有人在暗地里盯着自己。
许盈四处环顾。什么也没发现。她怀疑是自己太敏感。
提着包,许盈继续前行。
周衍远望着灰暗的天色下却依然色彩斑斓绚丽的许盈。
捏着方向盘的大掌鼓起青筋,他陷入极端的挣扎之中。
极端的挣扎让他眼尾泛红,像是血液将从皮肤里冲破出来。
那绚丽的颜色即将要消失在面前,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抓那抹颜色。
这时候,一双杏眼出现在眼前,杏眼里的质问和愤怒仿若锋利的匕首斩断了他伸出去的手指。
急剧的疼痛从手指蔓延到心脏,他按住心口。
似乎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他重重地喘出一口气,整个人平静下来。
他做下了决定。
他抬首,那抹绚烂的色彩一步一步消失在视野范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