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何翘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
中午,明都总部,三十九层。
秦何翘看着总裁办公室门口的郑思原,凉凉地道:“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郑思原当然认得江太太的多年好友,态度也客气了几分:“我必须要汇报江总。”
半个小时之后。
秦何翘见到江祁景的第一句话,就是憋了一整天的劈头盖脸的质问:“江祁景,你跟席家合作可真有绅士风度,不管自己妻子也要接送已经和你两次传过绯闻的席暖央。这点风度怎么不分点给云及月?她跟你有仇啊?”
江祁景用钢笔给合同签好字,放在一边,并没有抬头看秦何翘:“云及月让你来就是说这个?”
“是我自己想来的,和云及月一点关系都没有。”
或许是看在云及月的面子上,尽管秦何翘态度没有半点礼貌,江祁景也并没有让人把她赶出去。
男人有条不紊地叙述:“云及月想要的养尊处优和江太太的位置我都给了。秦小姐,你做过生意,应该知道这是合理的利益交换。”
“江太太的位置你给了?”秦何翘发笑,“那婚戒呢?江祁景江先生,你连婚戒都不给她,好意思说这句话吗?”
“后续等价甚至溢价的礼物。于情于理已经补偿干净。”
江祁景一边语气冷淡地回答,一边处理着成堆的外文合同。
他向来不会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秦何翘抬起头,看着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的办公室。设计简洁,风格内敛、利落,符合江祁景一贯给人的印象。
男人身后的落地窗外是一览无余的京城,俯瞰便能看见全貌。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成了衬托他的背景。
秦何翘环绕着办公室,打量着每一处可能价值连城的小细节:“江大总裁,不知道你蝉联首富好几年之后,还记不记得你大学时和君名地产的合作。
如果我没记错,你签了对赌协议,失败了就会一无所有,对吧?”
“嗯。”
江祁景似乎连一个多余的字眼都懒得施舍。
秦何翘对此并不在乎,边走边说:“你被那个姓冯的算计了,如果不是股东大会上有人保你,那次你必输无疑,对吧?”
江祁景似乎猜到她的下文,冷硬着嗓音道:“秦小姐,我有稳操胜券的把握。”
“可是云及月不知道啊!”
秦何翘拔高声音:“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想着你会有危险,就想着帮你!”
“为了给你求情,淋了五个小时的雨,高烧到四十度,如果云叔再嘴硬一点,如果她再晚去医院一步,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她之后告诉过你这件事吗?用这件事向你捞好处吗?”
江祁景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缓声打断秦何翘的发泄:“我给她的,已经足够我们两清。”
“两清?你以为云及月看中了你几年内会变成京城首富,折腾这一通就是为了作秀,为了刷存在感,为了嫁给你吗?”
男人抬头,和她对视的目光深邃晦暗:“那秦小姐,你觉得云及月想要什么,当初又是为了什么。爱吗?”
秦何翘觉得自己可能是气得失了智。
在刚才那一瞬间里,她竟然隐约感觉到江祁景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秦何翘摊手:“首先可以肯定,云及月想要婚戒。至于爱不爱的,她已经否认了,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而且,就我和她多年交情来看,我觉得她恨你的可能性比较大。”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用得不恰当,男人眸子轻眯,眼里是阴鸷得可以磨墨的暗。
“既然是多年交情,那秦小姐不知道我曾经和云及月有过一段吗?”
秦何翘:“…………”
这话她没办法接。
谁能想到江祁景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信誓旦旦地道;“十五六岁谈的恋爱算什么爱啊?云及月都二十五了,她能记得十年前你们俩的事情?”
江祁景望着她,深不可测的眸底沉浮着碎碎的冰凉。
秦何翘破罐子破摔了,压根不怕他发火:“哦,我还差点忘了,你们俩当初那一段还是江先生你主动告的白,人家云及月也没说答不答应呢。”
气氛冷凝到了极致。
“你们结婚之后,云及月有提过以前的事情吗?没有。那你凭什么给自己贴金觉得云及月爱你,想太多了吧江先生。”
云及月肯定没有提过。
秦何翘了解她,她不可能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暴露在人前。
否则哪天闹矛盾了,江祁景冷冷淡淡来一句“当年只是不懂事”,十年的幻想被三言两语戳破,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这一通,秦何翘总算冷静了一点,发觉自己好像多嘴了。
这几件事情混在一起,云及月暗恋江祁景这么多年的秘密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但看样子,就算她不说,江祁景也早知道了。
秦何翘不死心地追问:“你之前就知道云及月为你求情吗?”
“是。”
“那你不是要娶一个拎得清的太太吗?云及月曾经跟你谈过恋爱,还替你求情,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她真喜欢你,是个拎不清的恋爱脑?”
江祁景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而敲打着扶手。
“云家向我抛来了这么有诚意的橄榄枝,我不可能不接。”
“……”
“云大小姐真喜欢我,两年下来也该认清事实了。”
“……”
男人嗓音凉薄;“况且她亲口说过当初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我也如此。以前认识,对我们的合作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秦何翘感觉自己心肺都要气炸了。
怒火攻心之后,却不忘继续替云及月嘴硬:“好,那就好。幸亏云及月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下辈子也不可能。”
刺啦一声,钢笔划破纸面。
正好郑思原进来了。男人眼皮微抬,冷意泛滥:“送秦小姐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2
双向暗恋,真的
第16章
云及月在家里无忧无虑地躺了一周,精气神总算能见人了。
也正是在她准备重振旗鼓的时候,秦何翘电话如约而至:“我公司拉到投资了!开了!把席暖央签下来了!”
云及月:?
“江祁景投了一千万,还替我付了席暖央的违约金。她不是之后要去北欧吗?那这三个月我作为她的顶头上司,百分之一千不会放过她的。”
云及月对江祁景的示好司空见惯:“席家不会允许的。作为大股东的江祁景也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怎么会为了我和席家翻脸?席家和他要合作三年甚至三十年,我们三个月之后就要分道扬镳了。”
她说着,眼眶渐渐发酸。
江祁景真有本事。
一提起他的名字,就打破她这一个星期来努力维持的平静。
又或许她的难过不是因为他,只是因为自己而已。
委曲求全想保住的东西,最后还是没保住。
在人海里遇见的人,最终还是要归还于人海。
…………
没过几天就是席暖央换经纪公司的新闻发布会。
她作为同龄人里成就最高的席影后,闹出解约跳槽这么大的动静,排场自然阔气。
秦何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云及月。但云及月手机里这么多个不明所以的塑料小姐妹,几句话就把真相交代清楚了。
云及月从记者那儿随便买了个角落的座位,换了身貌不惊人的黑色连帽羽绒服。只涂了砖红色口红,几乎算得上素面朝天。
当然,踩高跟鞋哒哒哒的习惯是改不了的。
她坐在不起眼的地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聚光灯下貌美高雅的席影后,而是坐在头排的江祁景。
——他怎么会在这?
惊讶完之后,云及月又静了。
她怎么忘了江祁景是这公司最大的股东。席暖央又是带头跳槽过来的顶级演员,作为大资本家,理应不会错过这局名利场。
云及月没追过星,也不知道这种新闻发布会是什么流程。她盯着江祁景的侧脸看了很久,直到主持人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暖央,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跳槽来星华娱乐吗?”
席暖央微微低头,看向台下的男人,温雅得体地道:“非常感谢江总的邀请。”
台下的记者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窃窃私语声。
没人敢不要命地去向江祁景求证。
但江祁景没否认,还在这儿替席暖央捧场,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
要知道这家星华娱乐只是千万投资的小公司,不可能惊动江祁景这个级别的人。
像是为了肯定他们的猜测,就在十几分钟后,预定连占三天头条的爆炸性新闻来了——
席暖央在台上向江祁景敬酒,江祁景竟然从侍者手里接过了另一杯,朝她做了回应。
“席暖央竟然连这个级别的大佬都拿下了?难怪敢跳槽跟老东家翻脸。这星华娱乐摆明了是个夫妻店啊!”
“江祁景不是已婚……”
“江太太不就是个有钱人的女儿,稍微长得好看点而已,论名气论脾性都不一定比得过席影后。男人移情别恋很正常的喽。”
“而且绯闻都不止一次,我看估计早好上了。怎么现在才爆出来,江总给江太太的离婚费到位了?”
“他太太前段时间还在新西兰旅游,估计早挪窝把地儿腾给席暖央了吧。两周年那次大秀特秀,招了多少嫉妒,没想到世纪婚礼最后就是这个下场啊?啧啧啧……”
云及月原本就紧紧揪着的心脏像是突然失重了一半,直直地往深渊掉。
她不知道还能给江祁景找什么理由。
席暖央是合作方的女儿。江祁景是星华娱乐的股东……
可这些借口都太苍白了。
她也是江祁景合作方的女儿,甚至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是到头来,他们甚至没有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公共场合过。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江祁景丢下了。
就在一个星期前,星辰宴所的地下车库里,她乖巧地将江祁景的副驾驶座拱手让给席暖央。
不是她不想争。
是她不敢赌。
被选择被抛弃的人太可怜了。她宁愿主动放弃,也不要做这样的的可怜人。
每一次的被丢下,她都会恍惚地觉得,也许她真的只应该一个人,不配喜欢任何人,不配舍不得任何人,不配追逐任何人。
可是她明明没有离开过任何一个人,从来没有。
她失望的不是江祁景和席暖央那些点到为止的互动。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
好像只是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刹那有了细碎的裂缝,十年的长流顺势宣泄流出,再也不复返。
最终不是恨,不是埋怨,只是有点轻微得难以察觉的疑惑——
是,她确实有些地方比不上别人。
但她也有很多优点。
为什么江祁景总是要丢下她啊。
为什么被丢下的……总是她啊。
云及月低下头,眼泪全都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她打字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你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江祁景:【我等下去找你。】
云及月咬着唇,重复着问:【我在家,你在哪儿?】
江祁景:【来找你的路上。】
好。
很好。
云及月总算知道为什么刚刚要骗江祁景她在家里。
因为这样可以在江祁景说了假话之后,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没关系,扯平了。
云及月站起身,低头从侧门溜了出去。
站在侧门口,她才有空回江祁景:【我也在来找你的路上,只不过可能到不了目的地了。】
这一程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最初穷追不舍的那个人,后来却只剩一个干干净净的背影,任由她摔得满身泥泞也追不上。
她已经尽力走到这里了,真的真的尽力了。
他解脱了,她也解脱了。皆大欢喜。
云及月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打下这句话的。
只知道她今天没化妆是个明智的决定,哭再多也不担心妆会花。
她准备离开,抬头却看见了几张陌生的面庞——是进不去内场,蹲守在外面的几个男记者。
“云小姐是哭了吗?”
“云小姐你是刚从里面出来吗?是否看到了席暖央向江总敬酒?”
“他们之前已有两次绯闻,均已辟谣,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推推搡搡之间,一下子把云及月撞到了墙上。
她皱着眉站定,抬起下巴,不着粉黛的脸依旧明媚灼灼:“席暖央是谁?哦,不认识。倒是我的律师应该非常想认识一下各位。”
眉眼神采活脱脱是个蛇蝎美人。
为独家新闻急疯了头的记者们瞬间寒噤嘘声,内心震动慌张。
刚刚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双方的身份悬殊。
云及月再怎么说也是高不可攀的云大小姐,跟那些没话语权的明星可不一样,那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云及月将他们的脸和记者证拍下来发给律师,看着那些人骤变的脸色,皮笑肉不笑:“不用向我求情,先各回公司想想怎么请罪能让我的律师大发慈悲吧。”
她看绿灯还剩十秒,也不再理会这几人,潇洒地走到对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