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如玩基建——退戈
时间:2021-01-28 09:54:00

  若有忙将他扶住,让他靠在石头上缓神,一面拍着他的背,一面战战兢兢地朝前方窥视。
  还好,有仙尊在。
  朝闻可真是来对了。
  可是仔细想想,若是不来朝闻,他那里有当着魔尊的面说魔尊坏话的机会?
  若有思及此处,悲伤得眼眶湿润。
  那些愁和怨呀,深深问苍天……
  怀谢露出一个苦笑。
  藏得真深,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梁鸿落用的是剑。准确来说,梁鸿落的兵器向来都是随手拿、随手使,不拘泥用些什么,符合他野路子出身的身份。
  他自嘲道,劳烦魔君,还这般纡尊降贵地欺骗自己。
  风不夜与梁鸿落也算是有两世渊源了,从未有机会问他这一句:“为何?”
  他身上有龙魂,而梁鸿落手中的斩龙剑是用龙骨所制,两者感应之下,神魂俱是颤动。苦苦抑制才压住对彼此的杀意。
  梁鸿落说:“自是来报仇的。”
  风不夜记得清楚:“我与你,应该并无仇怨。”
  “我与你有,我与你们朴风宗的人有。”梁鸿落说,“我小妹与朴风宗的人更是有血海深仇!”
  怀谢脱口而出:“你小妹是谁?”
  “我小妹……”梁鸿落提及便心脏抽疼道,“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他小妹是没有名字的。家贫,出生的时候家中已经没有了余粮,母亲让父亲将她抱到屋外,想用土埋死。梁吟扑过去将她挖了出来,抱在怀里。
  父亲告诉他,家里养不起,若是要救她,那就自己养。
  梁鸿落看着怀里的婴儿。刚出生的孩子浑身红通通的,睁不开眼,很不好看,连哭声也跟耗子似的,细弱难闻。
  可她用力抓住了他的衣裳,依靠在他怀里。
  这世上,唯有自己能保护她,她也唯有依靠自己。梁吟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相依为命的重量。
  他低下头,将脸贴在婴儿的额头上,感受着这脆弱的生命向自己求救。
  对于浑浑噩噩的少年来说,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是家人。
  梁鸿落说:“她很聪明……”
  她好像能听懂自己的话,从不嚎哭。比别人家的孩子要更早懂事,一些琐碎的东西,也能记得清楚,还晓得提醒他。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喜欢挥舞着手,咿咿呀呀地给他比划。
  梁鸿落当时想好,等她长大,就送她去念书、识字,叫先生给她起个好听的名字。所以他要攒钱,他要勤快。
  可还不等他想好要怎么供养小妹长大,她就被抢走了。
  梁鸿落低低笑了一声:“那回,你们朴风宗的修士,说要来招弟子,只用了不到一串钱就将她买走了。你们的那些弟子……全都是一些家境贫寒的女孩子。年纪小的还不懂事,大的倒是可以送去成婚了。我不许,我知道那不是。你们朴风宗的人命金贵,不能这样羞辱,才出来买那些草芥一样的孩子,是不是?反正在你们眼中,与朴风无关的贫民,连蝼蚁都不如。”
  无论当时他如何撕心裂肺地恳求,那两人也没有在意。
  他紧紧握着小妹的手,耳边一片轰鸣,听不见外人的嘶吼。亦不顾别人威胁似地敲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
  他知道的,要是他放手了,他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可即便他不放手,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不过是固执的,希望用坚持换取大人的一点慈悲。
  然而他们这些人,早已在世俗中修成了铁石心肠,哪里会在乎一个孩子的心情?
  那个女人一把将他挥开,冲着他的脸吼说:“她是我生的!”
  “她是我带大的!”少年声嘶力竭地喊叫,“她是我带大的!是我的!小妹——啊!”
  “别让她走,我求求你!”
  “小妹——!”
  无数次,他憎恨于自己的无能、弱小。亦憎恨于所谓的世俗,所谓的迫不得已。
  每每看着那两个大人痛苦地同他说“没有办法”,他就觉得无比可笑。
  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没有感情罢了。
  梁鸿落手中的斩龙剑传来一声悲鸣,远处魔界的界碑随之发出冲天的红光,将半边天幕映得血红,犹如一把长剑直破云霄。
  他紧紧握住剑柄,这把本不属于他的长剑,因他心绪不平,释放着凛冽的刀气,不受他的控制,割伤他的手臂。
  鲜血染湿了他的衣袖,又从浸满的布料中滴落下来,他却好似浑然不觉,依旧维持着那姿势,立在原地。
  熠熠红光中,数不清的黑影由远及近,循着斩龙剑的气息飞驰而来。
  为首一人举着魔界的旗帜,停在数十米开外的位置。他挥了下旗子,将木竿往地上一插,而后两手环胸,冷眼望着此处。
  他身后那群魔修将领背着高大的武器,同他一样,等在旗帜划出的界限后方,只等梁鸿落令下,便举刀进攻。
  能如此迅速地聚集过来,可见这群人是早早防备,等候在此。
  这般阵仗,情形不妙,恐是不能善了。
  怀谢苦涩道:“此事我等不知。”
  梁鸿落好笑问:“知道了,你们会管吗?”
  怀谢不语。
  难听些说,这是一桩买卖。天底下哪里都有的买卖。
  生她的是父母,卖她的也是父母,这是个普世皆认的死理。纵然知晓她可怜,宗门的人也管不过来。
  除非哪日,要将城里的青楼小倌全都取缔了,再不允许类似的买卖。可若真是如此,怕是反对的人,比同意的人还要多出个几十倍来。
  世道艰辛,这是他们朴风还不敢做的事。或许哪日,会有个比朴风更强大的宗门,敢躬先表率。
  梁鸿落讽刺道:“因她弱小,所以她死便死了,全无所谓。既然如此,那如今,我要替她报仇,谁若死了,也是活该。对吧?”
  这个问题,在场众人都能回答他“错”,可问题根本不是有没有道理,梁鸿落也不是想与他们讲道理。
  怀谢将逐晨拉到自己身后,示意她随若有、若无等人先离开,正色道:“鸿落道友,我知你心中怨愤,可你即是魔界尊主,做事更该三思。不管寻麻烦还是寻仇,都不该在我朝闻。”
  朝闻如今应该是所有宗门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如果他想要出气,去朴风都比在朝闻方便。
  何况,梁鸿落握着兵器,却始终没有动手。他来朝闻那么久,风不夜的四位徒弟都到齐了,他还是没有动手。
  可见他是迟疑的。
  梁鸿落抬起手中的剑,喉结不住滚动,正要开口,一道声音突兀插入进来。
  “先别打,且慢且慢。”
  那声音分明近在耳边,可等众人寻去,发现人还在百米之外。
  大魔悠悠飘了过来,冲几人笑道:“打扰了,莫见怪。”
  他仍是拿着那块不伦不类的白幡,笑呵呵地走到梁鸿落面前,捏着下巴,沉思片刻道:“我忽然间想起来,你小妹的事,还是可以算得出来的。”
  梁鸿落神色变幻不定,呼吸窒住,却不敢轻易相信,大声道:“你在骗我?你以前说过不行!”
  大魔说:“我是不行,可是我忽然想起来,有人能行。”
  梁鸿落急问:“谁?!”
  大魔转过身,视线直直朝着逐晨飘去,定在她身上,并朝她和善笑了笑。
  “我?”逐晨指着自己惊道,“我不能!我给他算过,什么都没算出来。”
  “小道友,你能的。”大魔随手将白幡塞进梁鸿落的怀里,朝她走过去道,“鸿落道友是入魔了,受天道摒弃,因此,就算有他的血肉,也算不出他亲缘在哪里。可是,凤凰有涅槃重生之效,蔽日遮天之能,用凤凰的神魂,与他的骨血,还是能避开天道,探寻一二的。”
  怀谢:“啊?”找凤凰,怕不是比找梁鸿落他小妹还要困难?
  “这世上原来真有凤凰这等神兽。”逐晨若有所悟,点了点头,“可是我没有啊,我只有一个木桶和一根竿子。”
  大魔说:“你有啊。”
  “我?”逐晨好笑道,“梦里的有吗?”
  大魔肯定地道:“你真的有哇,小道友,你自己都不知道哩!否则寥寥云为何这样喜欢你?”
  “我……”
  逐晨深刻领悟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好嘛,现在都不让她做人了是吗?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她射来,连风不夜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迟疑。
  大魔抓起逐晨的手,再示意梁鸿落过来:“逐晨道友,你不是会圆光术吗?再给他试试。若是他小妹还活着,当能看出一丝线索。若是什么都没有,小道友,你就节哀顺变吧。”
  逐晨暗道不妙。
  她当时是真的,什么都没算出来,水镜里只有一个她自己的倒影而已。
 
 
第117章 巧合
  逐晨还在那什么“凤凰”的言论里苦思不解。
  她是不是人她最清楚不过了,反正绝对不是一只鸟。
  大魔要看错的概率也很低,毕竟他都活了不知多少岁了,当时能一眼看穿风不夜的身上吸纳了龙魂,没道理在她这里出那么大的错误。
  ……难道是因为系统?系统中有凤凰的残魂?否则它哪里来的那么多凤凰的遗留物品?
  逐晨觉得自己猜到了玄机。大魔牵着她的手,放在梁鸿落的手掌上方。
  梁鸿落的手温度偏低,连掌心都因为魔气而带着寒意,却偏出了层湿润的冷汗。
  风不夜往前走了一步,怀谢跟着追上来。
  大魔做了个粗糙的聚灵阵,示意说:“来,你现在再试试。”
  逐晨熟练地往手中画了个符,心中默念要询问的事。为了保险,她还特意多念了几遍,水镜中仍是没什么变化,只有半张她愁苦的脸。
  众人屏息静默,皆在等逐晨开口。可逐晨毫无反应,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大魔主动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逐晨抬起脸,有些悲凉地眨了眨眼睛,不忍说出这事实。
  梁鸿落了悟,身形几不可查地颤了颤,将手抽回去。
  大魔又问了一遍:“你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逐晨极小声地道,“魔叔喂,别问啦,我就说不行的。”
  大魔沉吟片刻,嘟囔了一句:“不应该啊。我分明看见有灵气波动,是有结果的征兆。”
  梁鸿落经不起他们这一惊一乍的耍弄,背身走开。
  逐晨说:“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这镜面一点变化都没有,只倒映出我的脸。”
  大魔顿了顿,狐疑道:“圆光术什么时候能当镜子使了?”
  逐晨沉默,而后忽然想起来:是啊,圆光术不过是个用灵力撑出来的显像镜面而已,看不看得见全靠有缘,以前从来没照出过她的脸,除非是——
  大魔走过来,与她靠在一起,将自己的脸在水镜上方晃了晃,问道:“你看见我了吗?”
  逐晨:“……没有。”
  她随即大惊失色,后撤一步:“怎么可能?!”
  梁鸿落转过身来,用犹疑的目光对着逐晨上上下下地打量。脚步踯躅,想上前却又不敢。
  怀谢怔怔道:“可你刚才不是说,小师妹是凤凰……”
  梁鸿落也是惊得深思恍惚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说她有凤凰的神魂,没说她是只凤凰啊。”大魔说,“这世上哪里还有真凤凰?你们见过真龙吗?”
  逐晨半晌才将注意力从手上收回来,抬眼去看梁鸿落,还未见到人,视线先被一片素色的衣服遮挡,紧跟着是那股熟悉的冷香。
  风不夜将瀚虚剑收了,胸膛险贴上逐晨的脸,揽住她的肩膀,说道:“回去了。”
  梁鸿落见他又出现,大怒,喝道:“站住!风不夜你给我放开!”
  风不夜回头冷冷瞥了一眼,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逐晨尚未清明的大脑,陷入更为复杂的纠结中。
  怀谢后知后觉道:“师父,小师妹她……”
  逐晨的来历的确是不明了的。他只知道,风不夜将她抱回来时,她衣衫褴褛,头发枯黄,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很安静,眼睛里有许多东西,可从不与他们讲。即便是当时病糊涂了,也只抓着旁边人的手,默默忍受。身上全是同龄人根本没有的成熟。
  梁鸿落不敢靠近逐晨,反手拽住怀谢,追问道:“你小师妹,是如何进你们师门的?”
  怀谢去看风不夜,支吾道:“我……”
  “与你无关。”风不夜语气不善,半阖的眼中布满冷光,从方才起就变得不对劲起来。他问道:“逐晨,你还记得他吗?”
  逐晨自己也觉得昏昏沉沉的,按住额头说:“我、我真的不记得了。”
  风不夜飞快道:“听见了罢。她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会是你小妹?回吧,莫再陪大魔玩笑。”
  风不夜握紧了逐晨的手,方走两步,就被鬼魅般的大魔拦住了去路。
  大魔笑嘻嘻地抬手虚挡:“话已说到此处,何不继续往下说清楚?哪有藏一半的道理?”
  风不夜:“天底下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是你们弄错了。”
  “这不就是你们常说的,天道了吗?”大魔斜眼朝梁鸿落睨去,饶有兴趣道,“我先前就觉得,他二人长得像了,这也是种巧合吧。”
  怀谢醍醐灌顶,果然不止他这样觉得!
  风不夜声音越发冷厉,挥手示意他让开:“我不曾觉得哪里像。”
  梁鸿落执剑上前,直指风不夜的脊背。他手脚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小幅抽搐,以致于剑尖不住打晃,无三分威慑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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