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一个身无长物的农家子,对于税的看法是陛下这道政策十分英明。
废除原本的人头税之后,才能够让百姓少交税,留下足够的粮食来养活自己,也更想生孩子。
毕竟人口也是发展的关键。
若是一味用人头税,对于百姓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赵苌庚尝过人头税的苦楚,如今他虽然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从此见官不跪,且再也不用交税,但是当年交税以后家中粮食不够的事情,依旧让他印象深刻。
但是以世家为首的举子,对于将人头税改为田亩税一事并不赞成,一直持着反对态度。
这也是为什么一道政令,足足两年才实行的原因。
赵苌庚走到鸣凤楼时,台上正好有一举子正在说起人头税的好处,且大胆言说陛下根本不应该改革税制,人头税这种收税的法子已经延续了几百年,那么人头税就应该继续下去,而不是突然被废除。
让人虽有反驳之声,赞同陛下改革,废除人头税。
但是一直都没有形成体系,但是台上之人却条理清晰,口若悬河。
从状态上看,就已经落了下乘。
赵苌庚打心眼里厌恶人头税,因此在听到台上竟然有人吹捧人头税之后,很快也开始条理清楚地反驳,将对方所说的好处一条条地反驳回去。
将田亩税的好处清晰地罗列在众人面前。
赵苌庚说得头头是道,鸣凤楼中的举子们也听得十分入迷。
逐渐的,鸣凤楼中便只有赵苌庚一个人的声音。
最开始台上之人还想要反驳,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争论不过。
到后来索性就放弃了,只是时不时地看向赵苌庚,似乎在思考此人的来历。
等到赵苌庚条理清晰地说完自己的观点,话音刚刚落下,鸣凤楼中便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举子们结伴而来,同赵苌庚打招呼。
虽然都是恭喜之人,但是偶尔赵苌庚还是会收到有些同情的眼光。
赵苌庚在收到这些隐晦的目光之后,便察觉出自己争辩之人的身份恐怕很高。
“赵苌庚?冀州出来的解元?”方才征便那人走到赵苌庚面前,虽是询问,但是眼神中已经充满肯定。
赵苌庚依旧镇定,态度平常。
“我记住你了!”那人最后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对方走了之后,鸣凤楼中的氛围又恢复了正常。
赵苌庚也从旁人口中听到了对方的名字。
同他猜想的一样。
谢家二房的嫡子谢晋非。
赵苌庚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不过依旧没有什么表示。
他们不过是见了一面,在鸣凤楼之中围绕同一个问题争论了一番,他赵苌庚赢得了满堂喝彩。
这种事情在许多举子身上都发生过,有失败有成功。
谢晋非即便小心眼到想要找他麻烦,也根本立不住脚。
所以赵苌庚对于那些夹杂着同情的目光,只当是看不到。
不过在鸣凤楼之后,赵苌庚此人在京都之中的名声突然传开了,时不时就会收到拜贴,邀他出门相聚。
赵苌庚没有全然拒绝,定期会出门走动一番,也算是在京都之中小有材名。
在年关来临之前,赵苌庚同江南那两位呼声最高的举子在鸣凤楼中争辩了一番,试探了一番两人的实力。
这是赵家在京都中的第一个年,但是大家都过得有些没滋没味。
二月便是春闱,赵苌庚如今已经闭门不出,整日里拿着书本苦读。
而赵小妹原本同子恒取得了联系,却发现对方也在埋头读书,说是家中也想要他考取科举,大部分时候都在族中的学堂。
这么看下来,仿佛只有赵苌方和赵小妹无所事事。
两人在商议之后,决定等到春闱结束两人合伙干出一番事业。
不过如今还是赵苌庚的春闱最为重要。
赵家平日里都保持着安静,绝对不给赵苌庚添一丝麻烦。
若是家中实在呆不下,便去城中的街道上逛一逛。
虽然冀州距离京都不远,但是京都的东西更多更全,赵小妹和赵苌方对许多东西都处于新奇之中,并且美曰其名他们在考察市场。
准备年后自己的营生。
时间就这么来到了二月,赵小妹和赵苌方这一次亲自送赵苌庚入了考场。
赵苌方在考场外守了几日,终于将考完的赵苌庚接回家。
与此同时,顾九那边传来新的消息。
在边境的大军可能要回京了。
第37章
边境大军准备回京的消息,让赵家上下十分激动。
他们入京之前给赵苌赤写过一封信,但是一直没能等到回信。
说起来已经有半年没有收到赵苌赤的消息了。
如今朝中既然已经有了边境大军回京的消息,想必距离他们一家团聚的日子更近了。
赵苌庚的科举考试异常顺利,会试第一名,顺利等到殿试。
而殿试也毫无疑问地拿下了状元这个位置。
赵苌庚的科举考试异常顺利,让原本在京都之中只是小有名气,远远不及谢晋非以及江南两位才子的赵苌庚,在状元骑马游街之后,京都之中的大街小巷都在讨论此次状元的貌美以及才华。
赵苌庚也被许多世家开始关注。
赵苌庚在骑马游街之后,便在家中迎来了顾九。
“听闻此次新科状元,眉眼俊朗,才高八斗,仿若文曲星下凡,而且年华正好,不知是否已经婚配?”顾九一开口便是调笑。
赵苌庚了冷眼看过去,顾九只得打了个手势,表明自己不会再说。
而后换上了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
“虽然你听着我说出来是调笑的话,但是如今许多世家贵女的心思确实是这样的。”
“你来到京都便因为税制改革的事情掐了一番谢晋非的风头,连江南出来的举子也对你心有佩服。”
“会试和殿试的成绩都十分亮眼,被皇帝钦点为状元。”
“相貌是一等一的好,且尚未婚配。”
“如今世家都觉得你是个可培养的人物,虽说世家高门觉得你这种出身的状元配不上嫡女,可还有家中庶女排着队。”
“你如今的条件足够这些人将庶女嫁给你,若是那些真的觉得你有可取之处的,门庭稍小的世家,怕是直接会将嫡女嫁你。”
“如今你虽然还未听到什么消息,不过相信我,等过不久你去了翰林院入职,定然会经常碰到这些。”
顾九将最近京都之中关于赵苌庚的事情灵活表演了一遍,而后又略带惋惜地说道:“若不是我家没有适龄的女子,想必我爹是这个主意。”
顾九说完给自己到了杯茶水,而后才继续问道:“赵大哥可有什么想法?”
“我将京都之中主要的几个世家全都给你说明白了,至于余下的姻亲关系太过繁杂,有时间你可以自己搜集一番。”
“不过,赵大哥,你如今确实应该将自己的婚姻大事考虑起来了吧?”
赵苌庚没有说话,他一直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以前在镇上和府城中的时候,族长偶尔还写信来问过关于自己的婚事。
但是自己并不经常回村,且距离越来越远,族长也不再追问。
而自己也没有个长辈,弟弟妹妹虽然管着家里,但是他们毕竟年纪还小,也根本考虑不到这一层。
所以顾九是近两年,第一个在他面前说起婚事的人。
赵苌庚不由得仔细考虑起来。
他已经十八了,也确实应该考虑起来。
之前赵苌赤来信时,字里行间就透露过自己找到心仪女子的事情。
按照现在的风俗礼节。
若是赵苌庚不成亲,赵苌赤便要一直等着。
以前是想不到成亲一事,如今科举考试尘埃落定。
成家确实是一件大事情了。
“我自有打算。”赵苌庚虽然刚刚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平常的模样。
而反而对顾九提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来京都已久,顾家对我照顾已久,可我却从未登门拜访,内心过意不去,不知伯父何时在家,如此也好前去拜访。”
顾九听到赵苌庚的话,眼中的笑意更加真实,“十日后如何?我父亲很早就想见见你,不过是因为时间一直不合适,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十日后我父亲和大哥都休沐在家,时间正合适,赵大哥不妨带上弟弟妹妹出门逛逛。”
赵苌庚初来京城时,顾九的父亲便已经从自己儿子和陈家口中听说了赵苌庚此人。
不过他并没有上心,左右不过是农家子,虽说听儿子的意思此人有才能。
不过也只是听听就过去了。
第一次上心时因为听到了赵苌庚在茶楼中的辩论,认为此人心有沟壑,且心思清明。
等到赵苌庚夺得状元,顾父便亲口叮嘱顾九邀请赵苌,入府一叙。
感叹家中没有适龄女儿可以嫁给赵苌庚也是确有其事。
但是顾九对此事却十分庆幸。
他虽欣赏赵苌庚,知道赵苌庚的本领,但是并不想单纯的用姻亲关系绑住赵苌庚。
而且以赵苌庚的性子来说,也不会想要娶顾家的女儿。
在赵苌庚去顾府之前,他首先在翰林院之中见到了子恪。
子恪乃是三年前的状元,原本任职翰林院修撰。
如今三年任期已到,赵苌庚这位新任的状元,自然也变成了修撰,所以才会在翰林院同子恪见面。
不过两人之后却不会共事。
在赵苌庚的圣旨下来之前,子恪便已经接到了吏部的调任,他要去大理寺,任职大理寺丞。
两人虽是同一职位,但是原本不用碰面。
不过是因为子恪知道前来任职的人是赵苌庚,所以特意在翰林院等了一等。
两人叙旧了几句,子恪又对着赵苌庚提点了几句之后才匆匆离去。
或许是因为子恪的态度,一整天的时间里,赵苌庚都在接受翰林院中那些隐晦的目光。
间或有人直接上来打听赵苌庚同陈子恪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些对于赵苌庚而言都不是什么麻烦事,三言两语打发掉之后,便一心沉浸在自己书中。
不过到底不是事事顺心。
谢晋非乃此番的探花郎,如今也顺利入职翰林院。
他早前就看赵苌庚不顺眼。
原本在任职之前,已经同赵苌庚的上司打好招呼,准备为难赵苌庚。
但是没想到那上司今早看到了陈子恪同赵苌庚相谈甚欢的场面。
如今一直没有动手,让赵苌庚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天。
让谢晋非十分不耐。
最终还是忍不住自己找了个由头走到赵苌庚面前。
第38章
赵苌庚早前就知道谢晋非此人是个小心眼,但是没想到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辩论,谢晋非竟然会一直记得如今。
谢晋非虽有才华,但是他本身就不是个能够容人的性子。
这几年来珍贵妃在后宫受宠,让谢家在朝中隐隐有更进一层楼的架势,而后三皇子入朝也颇受好评,因此巴结谢家的人也越来越多。
谢晋非虽不是长房的嫡子,但是毕竟是嫡亲,而且他比长房的嫡子要有才名许多。
因此追捧他的人,并不比长房少。
如此下来,谢晋非的性子愈发傲慢,半点亏都不能吃。
稍有才名,家中撑腰,让他在京都之中根本没有对手,旁人见到他都绕着走。
即便是文人举子之间的辩论,那些举子不愿意招惹上他,也会故意手下留情,装作辩论不过的样子。
而赵苌庚是近几年第一个敢如此正面怼他之人。
那日让他在茶楼之中哑口无言,颇有些颜面尽失的意思。
之后赵苌庚一直未曾与他对上,他又得了父亲的叮嘱要好好准备考试。
所以才一直没有生事。
原以为赵苌庚这般农家小子,即便是侥幸考中,也不过是二等进士或者同进士的命。
结果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声不响地夺了状元,而自己竟然只是个探花。
如今的场面与谢晋非想象的相去甚远。
他原本还想使手段,让赵苌庚根本入不了翰林院,结果这事情还没办妥,便被当家主事的伯父知道了。
罚他在祠堂中跪了半天,若不是祖母父亲轮番来劝,他怕是要一个在祠堂足足跪三天。
谢晋非折腾了一趟没有逃到任何好处,反而让自己受了罚,但是这种人从来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反而将这一切归咎于赵苌庚身上。
在谢晋非看来赵苌庚就是故意找茬,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被罚。
至于伯父说跟他说得,赵苌庚同顾家和陈家颇有关系,谢晋非根本没有听进去。
原本打算将赵苌庚弄出翰林院,可惜没有成功,所以才在入职之前同上司打好关系,让对方故意捉弄 。
可是对方在看到陈子恪以后,竟然将自己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所以谢晋非坐不住了。
“有些人即便是得了好处,也洗不掉身上的穷酸味。”谢晋非昂头阔步,像是一只挺着鲜红鸡冠的大公鸡,但是非要认为自己是孔雀,无时无刻不再向旁人炫耀自己的身份。
赵苌庚没有回应,谢晋非更加肆无忌惮,“别以为搭上了陈家你就有好日子过了,不如去京城中打听打听,陈家的门楣现在是何种模样。”
赵苌庚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和谢晋非同在翰林院的时候,便知道这人迟早会和自己起冲突,也做好了入翰林院以后被上司穿小鞋的心理准备,甚至还考虑了自己应该如何应对才是对自己最有益的。
但是没想到谢晋非会蠢到第一天就主动过来找茬,明明是世家子弟,偏要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谢家能够培养出谢晋非这种没有脑子的蠢货,还一心捧成了才子,想来谢家也没有多清流。
若是谢家下一代当权人全都是谢晋非这种货色,想必也没有多少时间够他们耀武扬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