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冰水灌顶,一股渗人的寒意从她头顶须臾传到脚趾。
田芮笑只唱过一次歌——雪地里那首走调的《月半小夜曲》。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融入很多我和朋友的经历
万一收藏过万
狐狸就给大家跳创造101~
第2章 考研成绩
田芮笑都顾不上他怎么能判断她发音准不准了,这么说——这个杀千刀的面瘫不仅拍到了她嚎啕大哭,还他妈拍到了她唱歌走调?!
庄久霖并不在看她,专注修理电灯,好像她接不接话都无所谓。乡下民房建得不高,踩一张凳子足够让他的头顶捱到天花板。
他既然夸她粤语说得准,那她直接道谢好了:“谢谢。”田芮笑顿了一秒,故意道:“不好意思,破坏先生拍雪景了,还得让先生删了重拍。”
从逻辑上讲,“删了”二字显得多余又刻意。
庄久霖在接电线:“怎么知道是我?”
“回学校的时候你们的人刚好准备上车回城里,我随口说了句’没想到这么偏远的村子还有村民有无人机啊’,有人听见了说’是我们同事的’,”田芮笑眉头一挑,也很随意,“你们一共六个人,那里五个人的反应都不像是自己的,所以……”
只剩眼前这个人了。
庄久霖终于看了她一眼,像是为了她的聪明所给的嘉奖。他说:“有人欺负你了?”
没想到他会提起来,田芮笑怔了怔——他在问她哭的原因。
为表礼貌,田芮笑笑起来:“没有啦,我自己的事。”
庄久霖收回目光,继续一丝不苟地修电灯。
很显然,她可以走了。田芮笑朝他微微倾身,作结语:“那围巾就拜托您了。”
刚转身,又听见他说:“商标拆了吗?”
田芮笑说:“拆了的,您放心。”
庄久霖再次看向她,这一眼比之前要郑重许多,道:“先替阿姨谢谢你了。”
似乎只有和李阿姨相关,他的声音才带一丝温度。
“不谢,阿姨才辛苦呢,”田芮笑又笑起来,她真的很习惯对人微笑,“我先走了,拜托您了。”
一出门帘,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田芮笑却松了口气。待在那个能把问句说成没有起伏的陈述句的男人面前,比在外面受冻难受多了。
来时没有注意,出了院子田芮笑才注意到那里停了辆京字牌的雷克萨斯越野车,据她经验,企业中层人士很钟意这个牌子。
出发时间定在上午十点,最后一个女生在最后一分钟赶上了。她满脸通红地进门,其他女生抬头就问:“怎么样怎么样?搞到了吗?”
“让我缓缓,让我缓缓。”女生喘着大气,在与田芮笑隔着走道的位置坐下。几个女生围了过来,田芮笑就这样“被”划进圈内。
田芮笑不明白:“她干嘛去了?”
有人给她使眼神:“你说呢?”
C位女生开口了:“他们不是说他在楼上吗?我上楼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抱着无人机下来,然后我就、就……”
……田芮笑知道她们在说谁了。
“哎呀就怎么样嘛!”
“就直接问了呗——’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然后他说……”C位笑容满面,大家都以为她会说出一个好结果,“他面无表情地回答:好好学习。”
车里静了三秒,爆发哄笑。明明是被拒绝了有点尴尬的事,却变成了笑料。
“真的是老干部啊,不会年纪很大吧?”
“不会啊,看着那么年轻,我猜有三十左右。”
“真的全程冷漠脸啊,从昨天到现在我都没见他说过话。”
从女生们的讨论中,田芮笑得知了事情的完整经过。
C位昨天就想找他要微信,可实在是怂,那位面瘫脸上仿佛贴了“危险勿近”的标签,让人碰着都想绕着走。纠结到傍晚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他却不见人了——哦,谁知道呢,或许是跑山林里偷看小姑娘唱歌走调去了。
于是她只好从其他同事下手,没想到——“他的同事相互看了看,好像都很怕他,让我还是自己去问他比较好,”C位如是说,“我感觉他们想劝我放弃。”
事实上,参与联合国实习工作的门槛很高,如果派驻海外还要自己承担费用,所以,这里的同学们普遍拥有傲人的学历和家境。而浦越的入职门槛并非清北人起步,要算起来,C位去搭讪那位面瘫并不高攀,或许因此,她才想一试。
汽车驶过院落,家家户户的羊棚里都挤着抱团取暖的羊羔子。
她们还在讨论:
“他和校长好像很亲,会不会是这里长大的,以前校长教过他?”
“我感觉不像,那个气质真的很京城贵族既视感……”
“可我就连问他哪个部门的他们同事都很为难的样子,你们说他到底什么级别啊?”
“我感觉肯定不低,可应该不会比那个总监邱恒高,不是说都是官儿最大的发言么……”
或许是被她们带跑,田芮笑即便一言不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他修电灯时动作娴熟,一丝不苟,莫非是技术部门?可是……她自己就是工科生,身边大把同学毕业后到西二旗当码农,一个个上下班都是大裤衩大拖鞋,哪有这么扮相得体……
而且,她的确注意到,那个总监邱恒从未吩咐他做任何事。
是个细心的男人。送礼要拆标这件事,很多男生做不到。而且对象还是一生朴素的李阿姨,如若她看到标价,一定会设法退回。
女生们在最后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职,正经起来:
“这次大半的物资都是浦越买的,而且都是城里娃娃用的最好的牌子,浦越集团太有钱了。”
“有钱算啥,有心才是重点,五百强企业排浦越前边的多了去了,没几个做得到的。”
“这次他们还派了高管过来跟进落实情况,真的不是在作秀诶……”
内蒙干燥,雪停了两三天,路面已干,行车不算危险。
下午四点,他们回到雾霾沉沉的北京。
领队要回计划署办事处,他们就在联合国大楼附近解散。田芮笑哭笑不得——她家就在亮马河对面,可这个点的东三环,走路回家绝对比打车要快。
田芮笑最后骑着共享单车回到雕刻着“浦越·万邦公馆”字样的小区门前。元宵未至,门口卖煎饼果子的大爷都还未返工。
全封闭的屋子被暖气烘烤了两个月,所有水分都被蒸干,窗台上的绿萝只剩下惨兮兮的枯枝烂叶。
田芮笑上大一后不久,爸爸就给她买了房,即便那时他的生意已是危机重重,或许是他打肿脸充胖子也要兑现女儿考上大学就给她买房的承诺;又或许是他深知,此时不买往后就更没了可能。房子全额付款到她名下,后来即便是山穷水尽,父母也没想过要动这个房子。
一百五十平米只做两居,卧室过分宽敞,就连卫生间都有普通人家的次卧大。十几岁的小女孩都想做公主,田芮笑毫不犹豫选了蓝白底色的法式装修,可过了几年她长大了,看着家具上华丽繁复的花纹竟觉得隆重得有些浮夸。
田芮笑卸下背包坐下,一开手机,微信炸了。
——“北京地区可以查分了!!!”
——“凉了,二战见。”
——“我应该是稳了……吧?”(附上截图,总分397)
——“364分,请叫我行走在擦边线的调剂选手。”
北京的雾霾天诚如王小波所说,像一顶锅盖扣在城市的头上。
田芮笑此刻的心情和这鬼天色一样。真够无情,偏要在她回京的这天出考研成绩。
即便这个成绩看或不看都没有了意义,田芮笑还是打开了网站,输入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页面跳转得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让她惊吓。
——政治71分。这个分数在北京高得绝无仅有。
然后,没有了。往下三门,英语一,数学三,经济学综合,成绩通通为0。
田芮笑盯了屏幕足有五分钟,然后默默开启群消息屏蔽,不再理会那些或喜或丧。
舟车劳顿,田芮笑一觉睡到翌日中午。
起床后,她穿着一身长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毛绒睡衣,下楼喂猫。
去年入秋之后,一只橘猫便在小区地库落户了。一开始的骨瘦如柴长到如今十四斤,对此,田芮笑负主要责任。别的住户喂猫粮就算了,她隔三差五还给喂肉,这能不胖吗?
眼下,她又拿着罐头下楼了。
橘猫安窝的地点距离她单元楼电梯有些距离。放了肉,撸了猫,约十分钟后折回。
途中,田芮笑听到一声隐约的猫叫,在安静的地库格外放大。猫咪在她搜寻时又传来更清晰的叫声,她很快锁定方位,悄悄靠近停在角落的一辆黑色越野。
“你在这里呀,小宝贝,”田芮笑在汽车前轮上发现了这只可怜巴巴的狸花猫,她蹲下身,不敢太近,用台湾腔软嗲嗲道,“你是新来的小朋友吗?阿姨都没有见过你~”
猫咪一见到人,往后缩成一团,瞪圆了眼睛看她。
“怕我,又不敢冲我哈气,你这个小怂包,”田芮笑继续逗它,“你有见到另一只橘猫姐姐吗?她那里有好多好多吃的,你去找她好不好呀?”
她伸手试探小猫,才抬起手,小猫像拼了命那样冲她“呲——”地警告。
田芮笑起身摸了摸引擎盖,还是热的,怪不得小猫专挑这辆车窝着。
小猫很警惕,手上没有食物没法把它骗出来。可如果撒手不管,狸花猫黑灰色的皮毛和轮胎融为一体,她怕大意的车主直接开车会伤及小猫。
还没想出法子,前方有车开来,田芮笑后退一步避让。
却没想到,那辆奔驰S级在她跟前稳当当停下,驾驶座落下窗户,司机友好地看着她:“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那位上台发言的浦越总监,邱恒。
田芮笑比他更惊讶。还没开口,后座窗户也落下了。
田芮笑彻底愣住。
北京真的有两千万人?
后座的庄久霖抬眼看着她,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冲锋衣,许是刚从内蒙回来。
“我……”田芮笑终于想起要回答,重新看向邱恒,换回京腔,“我来喂猫,在这辆车上发现了一只新的猫咪……”
邱恒顿了几秒:“你住这里?”
噢,原来是问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小区。她答:“对。”
邱恒笑了:“好巧,我也在。”
“……那是很巧了。”她也笑。
打完招呼,可以走了,可奔驰还停在那里。田芮笑不习惯冷场,只好接话:“你们刚回来吗?我看这辆车还是热的,所以才吸引小猫咪。”
“是啊,”邱恒不介意与她多聊,“早上出发,刚到,回来换车去上班,哪有你们那么幸福,还有寒假可以过。”
可以了,真没啥好聊的了!他们怎么还不走?
田芮笑继续说:“我得想办法把猫咪弄出来,我怕车主开车的时候没注意到,猫咪会受伤。”
于是她扯上猫耳朵帽子,蹲下身来,同时想让他们明白——我们真的聊够了。
某位面瘫始终面无表情。
跟猫说话,她本能又换上台湾腔:“小朋友呀,阿姨抱你出来好不好?阿姨带你去吃肉肉~”
邱恒带了明显的笑腔:“戴着这个帽子,你是想让它以为你也是猫么?”
田芮笑还蹲着,呆呆地望着他:“它太小了,可能没见过太多人,刚才还凶我来着,地库里另一只猫就不是这样,见着人就喵喵叫要吃的。”
“你是说那只很胖的橘猫吗?”
“对呀,还是我喂胖的。”她简直是骄傲,就差双手叉个腰。
邱恒笑出了声。
而后座的那位,稍微往里别了别脸,似乎是在忍笑。他往后一靠,田芮笑才意识到,或许刚才为了看见蹲下的她,他坐直了些。
“好了小同学,”邱恒说话了,“这是我的车,我回来的时候如果它还在,我会注意的。”
“啊?”田芮笑惊愕地看向身边的越野……还真的是淖尔村里停放的那辆雷克萨斯。
噢,怪不得他们停在这陪她说了这么多屁话,原来是迷惑她为什么占着他的车?
田芮笑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好了,你放心回去吧,”邱恒开始上窗,最后给她一个微笑,“拜拜。”
窗子紧闭前,田芮笑最后看到那张面瘫脸的时候,他早已不在看她。
奔驰开走了。
既然雷克萨斯是邱恒的,那么她敢猜,奔驰是那个面瘫的,因为要跑长途所以跟着邱恒来这里换车。
……他开的车还真是跟他本人一样老干部,矜贵沉闷的保守派。
走到电梯口那一刻,田芮笑反应过来一件事——刚才开车的是邱恒,而他,坐在后面。
——面瘫的级别,绝对比邱恒高。
作者有话要说: 北京地区基本就是清北人(人大)打架 复交比较少
笑笑:他一定不是在笑我台湾腔!一定不是!
庄某:这是小宝贝还不知道我名字也不知道我多有钱的一章。
第3章 身份揭晓
田芮笑并不热衷于多花心思去猜测一个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为何要隐瞒身份,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给家里打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