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Anna踩着一双十一厘米的细高跟出现了,明媚动人地冲田芮笑笑:“抱歉,开会超时了——你就是田芮笑?小姑娘真漂亮。”
田芮笑学着刚才前台的称呼,鞠一躬:“Anna姐好。”
“抱歉,我今天本应该带你的,但庄总出差了,我手上多了点事,”Anna真诚致歉,毫无架子,“我们是团队制工作,我是团队经理,你分到我这里就得做我们团队的项目,我们团里还有一个实习生——真不巧,他今天也出差了——没错,实习生可能也要跟着出差哦,我待会儿找其他人带你了解基本情况,今天你就先看看材料,熟悉一下流程……”
没等田芮笑应答,敲门声启,有人过来找Anna:“Anna姐,上次那几个……又来了,说一定要和庄总谈一谈。”
Anna一秒变脸,判若两人:“这些人心里承受能力可真强啊,是上次我骂得不够狠?谁给他们的勇气还想见庄总?自己pitch里的数据有多少水分心里没点数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脸皮有多厚!”
Anna已经站起身,踩着高跟鞋风卷残云地走了。
田芮笑稍稍被她的气场震住,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没几分钟她又回来了,一见到田芮笑又换回那张优雅知性的笑容:“真抱歉小同学,出去处理点事了。”
原来当庄久霖的助理,就是要这样雷厉风行的本事。
交代完毕,Anna把田芮笑丢给团里其他人,出去办事了。
实习生工位在最边上,没有任何设备,笔记本电脑都要自带。浦越的人实在是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那人讲了不过十分钟,便丢了一堆材料给田芮笑,让她自己熟悉。
这真是个省事的招,田芮笑一看就看到了午后。
偶然间,她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对上邱恒那张溢出酒窝的笑脸。
好像这个公司的人都很爱笑……除了老板。
邱恒走近她,率先说:“一回来就听说来了个漂亮的实习生,我当谁呢,你真的来了小邻居。”
“邱总好。”田芮笑想站起来,邱恒制止了她。
“还是分到Anna的组,”邱恒脑袋一转,“先生让你来的?”
看着他那双闪着八卦之光的眼睛,田芮笑多么想说不是,可想想……好像真的是。她难以启齿,邱恒有答案了,笑了一下:“好了,你慢慢做,有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今天实在是顾不上她,到了点Anna便让田芮笑下了班。
公司要求九点半到位,第二天田芮笑提前了十分钟。一进门她就被Anna叫过去补昨天的课,向她详细地解说工作任务。
一直说到了十点半,田芮笑可以走了,Anna顺道让她帮忙打杯茶。
田芮笑要从茶水间折回时,看见了刚刚走进公司的庄久霖。旁人不断向他问好“庄总”,他淡漠地点点头,眼皮子都不抬。
等一进入办公区,他终于抬了头,最先看向边上的工位,然后将办公区环视了一圈。他的目光并未在哪里多停留,似乎在找什么,却没找到。
田芮笑往外走了几步,庄久霖也朝这边走来。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田芮笑欠身,毕恭毕敬:“……庄总。”
庄久霖抿着唇,迟了几秒才应:“嗯。”
办公室里的Anna看见了,起身过来介绍:“庄总,这就是那个燕大来的实习生,叫田芮笑。”
庄久霖又看了田芮笑一眼:“好好跟着Anna。”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
把水杯递给Anna,田芮笑回到工位。
她竟发现,庄久霖进门时最先看的……是这里。
他在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曼丽是一个虽然不是我导但我很喜欢的老师的名字~
欢迎大家明晚准时收看《帅老板和俏实习生不得不说的秘密》
给我们笑霖夫妇一点时间,高冷老板不好接近~
第9章 朦胧之距
田芮笑在考虑是否应该正式跟庄久霖打个招呼,毕竟与他已算认识,打个招呼才是常理。
话说回来,怎么这种应是常理的事,到他这里就这么别扭?
她回想那些与自己有共友的人,开头多是“原来你也认识啊”、“好巧啊我也认识”,之后便聊几句如何认识,加个微信就算正式结识。而这位老冰块……不闻不问。
或许他觉得没有认识的必要,既然这样,她更不可能专程跑人家面前嚷嚷“真巧呀,原来是您”,这简直又傻又作。
吃过午饭回来,田芮笑看到自己工位旁多了个男生。他闻声回头,率先问好:“你好,你就是田芮笑吧?我是孙兴。”
田芮笑笑起来:“你好,Anna姐跟我说过,你昨天出差了,刚回来吗?”
孙兴为她拉开椅子:“对,跟组里另一个哥去沈阳调研——你是哪个学校的?研一吗?”
“谢谢——我燕大的,大四,”为表礼貌,田芮笑也问,“你呢?”
“好年轻啊,真羡慕,”话虽如此,孙兴的眼神却带了些微妙,“我北大的,研二了。”
很好——截至目前,田芮笑仍是全浦越资本学历最低的。
田芮笑对孙兴的眼神并不陌生,从昨天到现在,每当她介绍自己是燕大本科,反应大都如此。
顶尖私募的硬门槛就在那——全国Top10硕士,两财一贸都算将就。而她,一个理工类的211能坐在这里,没有第二种可能——巴菲特告诉你他五岁时参观了美联储,却不会告诉你是谁带他参观。
本科生加关系户,不过是来这混一笔履历罢了。
田芮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一周过去,没人真正让她做些什么事,要么看看材料,要么转发邮件,此外便是一些堪比后勤的跑腿。
她沮丧地向方也和蒋纯吐槽,方也说:咱们还是找准定位,我现在就挺后悔,我觉得等我去了清华直接就是倒数,还不如去其他985混个中上游。蒋纯说:还不如去你姐夫那,这一对比也太惨烈了……
田芮笑好不甘心,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待够三个月,灰头土脸地回去见江曼丽——姐,我啥也没学到,端茶送水倒是一绝。
这天上午,孙兴在和别人讨论财报三表,田芮笑每个字都懂,可他就是不找她。
不远处突然有人起身过来,走近一处工位,问:“这家伙哪去了?”
邻座答:“出差去了,后天回来。”
“这么晚啊?我还准备找他给我处理点数据。”
“等着呗,谁让就他会用python。”
田芮笑一听,蹭地起立,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那样举手:“我会python。”
几人看了过来,孙兴笑了:“对,小田是学理工的,编程软件应该拿手。”
“真的啊?”对方将信将疑,可似乎别无选择,“那你跟我过来看看。”
田芮笑跟了过去,对方给她看了一家公司半年的收盘价,问她能不能做出预测分析。田芮笑不敢放大话,咬咬牙,说:“我试试。”
等她回来,孙兴笑脸相迎:“多学科背景就是好啊,会得多,这种硬核的我就不行啦。”
他先前的鄙夷是真的,此刻的赞赏也是真的。只要你够本事,没人敢看不起你。
田芮笑回以一笑,坐下打开软件。刚好她读过一篇分析时间序列的文章,花了点功夫找出来,发现主体能用,个别函数还需要改改。
她一埋头就是一上午,赶在午饭前,终于把做出的数据图送了过去。
对方在看她的图,她站在一边说:“这是一个高斯白噪声过程,各变量独立而且都服从正态分布,所以,股票价格是随机游走的。”
对方带着微微涩意抬头:“Speak Chinese?”
田芮笑一笑:“就是说无法根据这段过去信息预测未来,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维度。”
“这……”对方十分犹疑,抬头转瞬却笑起来,朝前喊,“——庄总。”
田芮笑一愣,跟着回头,庄久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正看着电脑屏幕里那些图像。他提步过来,田芮笑道一声“庄总”,退一步让位,他点了头算是听见。
庄久霖走到桌前,倾身去扶触控板,查看她的源代码。田芮笑手心一紧,万一她真的错了……
一旁人解释:“庄总,我们团里做数据的人今天不在,我就让实习生试了试,可能并不……”
话音未落,庄久霖开了口:“她是对的。”
“……什么?”
庄久霖直起身,一秒都不耽搁,边转身边说:“把时间维度拉长重做吧。”说完,田芮笑抬眼就只能望见他的背影。
“真抱歉啊小同学,你真厉害,我这就找新的数据给你……”
田芮笑迟了一阵才回神:“……好,没关系的。”
抱着电脑回工位前,田芮笑往最里那间办公室看了一眼,门早已关上。
这是她来浦越之后第二次见到庄久霖,他很少来25楼,楼上总部还有他的办公室,但那里想必也同样时常无主——谁也不知道他正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上,倒几小时时差。
田芮笑的编程技术就像被刚挖掘的宝藏,一连几天都有人找她帮忙处理数据,掌握了数据分析的话语权,接着便开始有人和她谈论分析报告了。
在这个时代,最好别彻底信奉“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事实上,这个时代发光的金子太多太多,只有更闪耀的那些才有资格被瞩目。
三月中旬,北京陆续关停集中供暖,公司开了空调制暖,空气变得更加干燥。
来自岭南大地的田芮笑实在没熬住,在Anna办公室里喷了鼻血。等Anna提醒她时,血柱已坠到下颚边沿,田芮笑用手一抹,血糊了半张脸。
“走!我带你去洗脸!”Anna拉上她就跑,穿着细高跟竟比她的中跟还健步如飞。
等田芮笑被她拉到“总裁办公室”门口,田芮笑猛地刹住:“Anna姐,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呀……”
“庄总办公室里有洗手池,这里是最近的了!没事,来!”Anna没拉动她,又补充,“不丢人,庄总从来不过问实习生,压根不知道你是谁,听姐的!”
田芮笑没过多时间反应,Anna敲开了门:“——庄总,借一下您洗手池。”
田芮笑瞥见那边坐着一道黑衣身影,可血糊糊的半张脸实在丢人,她拼命低头避开,任Anna将她拉到洗手池边,低头开水。
她一边洗,听见Anna一边解释:“小田是南方来的,不太习惯空调制暖,一下子流了好多鼻血,不好意思庄总……”
她等了一秒、两秒、三秒……都不见他说话,想必又是淡漠地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洗完了脸,田芮笑猫着腰道谢,躲在Anna身后出去了。
送田芮笑回到工位,Anna主动去帮她找些降□□。
田芮笑一照镜子,妆花了一半,既然如此,干脆去卸掉好了。
她到卫生间把妆卸净,回来时看到Anna坐在她工位上,抬头问她:“干嘛去了?又流血了?”
“没有,”田芮笑轻轻一笑,“去卸妆了。”
Anna目瞪口呆:“你……现在是素颜?”
“对呀。”
“……你以后别化妆了,跟素颜没差化什么化?”
田芮笑笑了。Anna起身让她坐下,将边上的加湿器往她面前一推,说:“庄总给你的。”
轮到田芮笑瞪大眼:“不用不用,Anna姐,我要用自己可以去买,我才来几天,这样真的……”
Anna打断她:“没关系啦,都跟你说了庄总真不知道你,上次是我和江老师直接联系的,他什么也没问。庄总刚才说,‘拿去给刚才那个南方来的’,公司里这么多南方人呢。”
田芮笑当然不会解释庄久霖之间见过她。
……他最好真的没看见,太丢人了……
见她犹豫,Anna笑了:“你是不是很怕庄总?”
田芮笑猛地往后一缩,用行动诠释了答案。
Anna笑得好开怀:“其实庄总虽然不爱说话,却很好说话,只要你把事做好,他会是一个最慷慨最负责任的老板。”
田芮笑看向那座加湿器,全黑表面,质感精巧,很像他私人用品的风格。要真是随便送一个员工私人用品,那还真是很好的老板。
她收下了:“那麻烦Anna姐替我道个谢了。”
下一次见到庄久霖是下周二。田芮笑在门口清点供应商刚送来的纸品,听到身边人一声声称“庄总”,她抬头时,庄久霖已徐徐而过。
他是个遥远的人。她莫名想。
清点完毕,傻乎乎的实习生小田接着被安排将纸分配到各台打印机。
她一路分到总裁办公室,轻敲门,然后推开:“……庄总,我来给您送纸。”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就那么生涩,或许先入为主,她总是下意识想起雪原初见时,称他“先生”。
庄久霖抬起头,高鼻梁上架一副半框镜,斯文俊雅到极致。如她所料,他轻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田芮笑抱着两包A4纸,低头走近他的办公桌,谨慎地与他隔着距离,哪怕远一公分都好。
刚巧他打印机里一张纸都没有了,她只好动手拆开包装,抽出一叠为他装上。
蓦然间,她就听到他醇厚的声音响起:“还流鼻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