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秦晁想也不想就否决:“旁人都夸我冷静沉稳,谋定后动,思虑周全。”
明黛听得直迷惑:“那你还做这些?”
秦晁理直气壮:“这不正是从没冲动莽撞过,偶尔来一次,就叫郡主一眼看穿了?”
明黛险些被气笑了,“你还很有道理是吗?”
秦晁认真的看着她。
怀中的人,黑眸水汽氤氲,迎着光时,像淬了无数星光,她一动情绪便会如此;红唇紧抿,压出醉人的梨涡,是生气时会有的动作。
看着她,他原本翻涌的情绪,忽然就淡了。
什么委屈,不甘,痛苦,在她生气时,都变得无足轻重。
“抱歉。”他忽然卸下气势,语态诚恳:“今次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这样。”
明黛原以为这会是一段长长的僵持,可这个男人,承认时够坦率,认错时也够痛快,攒的脾气都发不出来。
忽的,他又问:“你讨厌我吗?”
明黛看他一眼,又在撞上他的眼神时移开目光,干脆回答:“原本我并不讨厌你。但你再有此类行径,我只能敬而远之。”
秦晁恳切地问,“那你会喜欢我吗?”
直白的发问,令狭小的空间在陡然浓烈的暧昧中自发圈成一片隐秘的天地,男女眼中映照出的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两人相对凝视片刻,秦晁忽然轻笑起来。
也因这份轻笑,打破两人间的暧昧气息。
他说:“我们还是呼救吧。”
明黛不妨他话头转的这么快,也终于松一口气:“为何现在又要呼救?”
秦晁目光微垂,落在她胸口,“心跳这么快,怪吓人的。”
明黛:……
事实上,他们并不用呼救。
“姐姐!”伴着匆忙登楼的脚步声,明媚的声音由远及近。
李淙紧随其后,见此情形亦大惊失色,连忙喊人来搬书架。
“姐姐?姐姐!”明媚趴在缝隙处往里面看,声音都快哭出来。
明黛侧首看向光源处:“我没事。”
“姐……”明媚想伸手探她,挪身换了个角度,陡然瞧见贴着姐姐的男人看向她的眼里泛着冷冷的光,话音直接哽在喉咙里。
明媚这会儿脑子转的飞快,当即有了定论——一定是他干的!
为了亲近姐姐,竟连这样危险的事都敢做!
明媚越是这样确定,心中也越是胆寒。
秦晁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所以他刚才说的……绝不是在吓唬人。
明媚刚压下去的眼泪差点又被吓出来,姐姐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男人呀……
压在两人身上的书架被移开,秦晁几乎是严严实实将明黛抱在怀中。
明媚扭开脸,死死咬牙,心中暗骂登徒子。
李淙轻咳一声,示意下人挪开眼神,自己也别开目光。
秦晁率先起身,将明黛扶起来。
明黛看着他由始至终不曾发力的右手,微微蹙眉。
手臂忽然一紧,是被他握住。
秦晁走近一步,垂首看她:“方才的事,向你道歉赔罪。接下来的事,也提前向你赔罪。”
李淙眼睛都瞪直了。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媚又气又惊——你是看不到旁边有人吗?你做什么了?
明黛第一反应是惊,旋即又疑。
即便她对他有亲切投契之感,也不代表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用这种手段。
不止是因为那股冲动莽撞带来的惊吓,更因为这份行为下藏着的情绪和动机,让他变得危险又极端。
明黛一颗心提起来:“你要做什么?”
秦晁笑了笑,倾身低语:“方才我道过歉,认过错了,所以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我只是与你打个招呼,你大可不用太担心,毕竟,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不满或生气,随时有机会处置我。”
明黛听得云里雾里,正欲再问,他已转身离去。
……
之后的时间里,明黛和明媚回了长孙蕙身边,两人各自出神。
长孙蕙同阮氏交换了眼神,谁都没多问什么。
一日的热闹很快过去,待回到国公府时,明黛才听说三叔和堂兄来了。
明黛十分高兴,当即要去拜见三叔。
长孙蕙拦住她,笑着劝道:“你三叔与父亲正在谈事情,你又刚刚赴宴回来,不如先回房沐浴更衣,等你收拾好了,他们兴许也谈完了,两不耽误。”
明黛许久不作此隆重打扮,头上也沉得很,遂听从了母亲的意思。
同一时间,秦晁也收到了消息。
孟洋:“明将军已至长安,人已经去了国公府那头。”
秦晁宽了衣裳,露出的右手臂上刺了许多银针,试着握拳发力,一边的药碗已经喝干净了。这本是每日最折腾的时候,可秦晁却听得面露笑意:“来得还挺快。”
他看向孟洋:“那边通上信了吗?”
孟洋:“晁哥放心,稳得很。”
秦晁仰头靠向头枕,眼中尽是阴冷:“告诉她,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孟洋:“说了,她本就是被安排过去的,很会做事。”
秦晁点点头,没再说话。
很快,有奴仆进来,恭敬的询问秦大人是否需要沐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会了很多讲究的习惯,活得越发精致。
不过……
秦晁垂首,翻来覆去的欣赏自己的手,又扯过衣襟,指尖落在胸口上方的位置,轻飘飘一抹口脂,是她留下的。
“今日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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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趁着明黛去沐浴更衣, 明媚火急火燎冲向长辈谈话的小厅。她终于明白,从秦晁改头换面出现在长安城那一刻起,事情就不是她可以操控的了。
秦晁说的对, 她的确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和景珖的事, 可他还是想错了!
凭他今日那番恐吓之语, 她再不愿被人知晓秘密, 也万不会继续瞒着父亲和母亲。若真让这疯子得到明黛,今日爱恋缱绻看似珍惜,明日发起疯来谁知道会干出什么!
不曾想,她刚到小厅门口, 正好听到父亲那句
“即使如此, 我与蕙娘亦无话可说。择个日子, 我们也该见见这位朝中新秀。”
明媚几乎是立刻判断出父亲说的是秦晁。
无话可说?择个日子?事情好像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父亲母亲!”明媚快步入内,“你们要见秦晁?”
明程上下看她一眼, 笑道:“媚娘。”
明媚连忙向三叔补了个礼, 又着急的求证了一遍。
明玄看她一眼, 淡淡道:“媚娘,秦晁始终与你姐姐做过夫妻,论理你该唤他一声姐夫。”
明媚懵了懵, 心一横, 准备和盘托出。
长孙蕙直接打断她:“你和靖儿同他的过节, 我们都已知晓,此事自会由我们出面解决, 至于你们, 往后不可再主动招惹他,他与黛娘的事,你们也莫要插手。”
这话是连着明靖一块儿说的, 明靖抱手称是。
明媚:“母亲你听我说,事情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简单,他……”
“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长孙蕙意味深长道:“该说的时候不说,如今无需你说了,反倒闭不上嘴,你就喜欢反着来是不是?”
明媚彻底懵了,今日她才被那卑鄙的男人威胁,现在想坦白都没机会了吗?
他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本事,连父亲和母亲都被他糊弄住了?
明靖见明媚满脸迷惑,本想解释两句,刚要开口,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他。
明靖顿时语塞。
行吧,他姑且站一回秦晁,权当是为当初的莽撞赔罪。
……
自明黛和明媚一起赴宴后,递来宁国公府的帖子忽然就多了起来。
阿福刚伺候明黛没多久,只觉这帖子多的震撼,殊不知,连院里扫地的小婢子都见怪不怪。
“这有什么,郡主以前每日都能收一大摞帖子,名目五花八门,得细细筛选再回复,多半都是拒掉的。”
阿福立马懂了。
先前,两位郡主出事的消息传开,多少人想看昔日骄阳没入尘土的笑话?
没想,先有明府强势护女,再有圣人大肆封赏,还有那东海国保驾护航。即便明家并未走出太子妃,如今的两位郡主,依旧不是等闲之辈能随意折辱攀附的。
而明黛不再是内定太子妃,她的婚事顺理成章成为人人可争的机会。
有助人飞黄腾达的家世、当作一国之母培养的本事,以及那倾国倾城的容貌。
面上装作波澜不惊,暗地里九曲十八弯的关系都用进来也要争一把的人多了去了。
阿福正在翻帖子,明黛的堂兄明逸来了。
“黛娘。”明逸手里抱着一只大木盒,看着自房中走出的少女,微微含笑。
“逸堂兄。”明黛用完早膳就没出门,一身素裙,如瀑长发拢在身后,未梳发式,恰如清水出芙蓉。
老实说,作为堂兄,明逸没少为此被羡慕嫉妒。
外人惊鸿一瞥的机会都难求,只因他占了亲缘关系,这种机会就变得很寻常。
可一想到不知哪来的臭小子会摘走他们家这颗明珠,明逸心中亦是愤愤难平。
便宜他了。
明黛瞄见明逸手里的盒子,客气道:“逸堂兄人来就好,还送什么礼。”
明逸失笑,心想,当真是长大了,瞧着也温婉规矩,回想她叉着腰同他吵架的情形,说出去都没人信。
明逸打趣:“怕是心里在想,礼送来就好,何必人来吧?”
明黛面露惊愕,环视左右,老实道:“如今你是客,我可不敢同你吵架。”
她竟还记得,明逸朗声笑起来,“既然我是客,你是不是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
明黛和明媚往年去江南,必有明逸带着她们四处耍玩。
如今明逸来了长安,自该轮到明黛做东。
出门时,她没瞧见明媚:“怪了,她今日倒是消停。”
明逸干笑两下,不曾应声。
明逸自小习武,最擅骑射。
长安景色他看过多回,并不稀罕,唯独对长安马场里的宝马良驹兴趣浓厚。
明黛深知他所好,带他去了东郊马场。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刚走进马场,就看到了那个悠悠等待的男人。
秦晁一眼看到他们,缓步走来,目光礼貌扫过明逸,直接粘在明黛身上,向她见礼。
“里头已经安排好了,两位这边请。”秦晁伸手作请,风度翩翩。
明黛的眼神慢慢转到明逸身上,用眼神发出询问。
明逸躲开她的眼神,冲秦晁笑着点头:“忘了告诉你,我还约了一位友人,就是这位秦大人,你们应当见过。那个……别站在门口说话,走,进去聊。”
明明黛有种被守株待兔的感觉。
她不是遇事退缩的性子,相府秋宴那日,他大胆直白的话已道明意思,她若装傻畏缩,这样的情况必有下次,甚至下下次。
明逸已经率先往里走,秦晁还站在那,大大方方打量着她。
明黛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圆领袍,长发束起,革带皮靴,竟比男儿更飒爽俊美。
此刻,她握着一条小马鞭,轻轻敲击手掌,看神情像在理清思路。
秦晁微笑侧过身,再次作请,下巴往里偏了一下,不进去?
明黛背起手,踱步到他跟前,语气不喜不怒:“能请动我堂兄,秦大人本事不小。”
秦晁做思考状,挑一下眉:“这样你也生气?”
明黛一怔,没有立刻回答。
老实说,谈不上生气。
可能是因为最初见他便是坦率大方之态,以至于相府之事后,她对他的感觉陡然复杂起来。
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不希望看到他行事迂回复杂,凭算计起步,又或是冲动不计后果,浑身透着危险。
他干净澄澈的眉眼和笑容曾打动过她。
明黛问:“正经递贴子,有这么难吗?”
秦晁又一挑眉,竟放声笑起来。
明黛被他恣意的笑闹得颇不自在,迈步就往里走:“你尽管在此笑个够。”
手臂一紧,她被他拽住。
他正对她,她侧对他,男人低醇的声线在一侧响荡:“我说郡主,你是不知道自己每日要丢出去多少请帖吗?下官夹在里面的殷切期盼,怕是不知被扔多少回了。”
明黛虚眼看他:“继续编,你当我没看过那些帖子吗?”
说的像是他正经递过无数次,都被她扔了似的。
秦晁眼尾轻挑,惊喜含笑:“所以,但凡看到我的帖子,便一定赴约?”
忽又作惊讶状:“你不会每日都翻找了吧?若是这样,我得给你赔个不是,明日起,一定每日一封送去国公府,郡主尽管扔着玩儿。”
明黛唏嘘:“秦晁,你哄姑娘时,都是这副样子?”
秦晁嗤笑:“没见识了吧?我哄姑娘?”
他微微倾身,漆黑的眼里全都是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来都是姑娘哄我。就是那种最漂亮、最温柔、最善解人意、最有本事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