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两位郡主时隔半年第一次赴宴,给足了相府面子,阮氏与长孙氏更是不曾显露半分不和,言辞之间,竟指名道姓有了撮合之意。
这两家要联了姻,可真是长安城第一热闻了!
李淙听到母亲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长孙蕙身边的两个姑娘。
不得不说,放眼园中,哪里的颜色,都不如这里的养眼夺目。
宁国公府两位郡主,当属人间绝色,一美成双。
李淙也不拘谨,从容温和道:“郡主久离长安,母亲亦念叨过数次,今日亲没与夫人和郡主说足话,岂会轻易放人。”
长孙蕙不由多看了李淙一眼。
李淙样貌不俗,高挺修长,言行举止从容有度。
不得不说,阮氏这儿子教的还挺讨人喜欢。
阮氏笑了:“听听,他还挺有理。”
她含笑探身,望向长孙蕙:“那咱们的话,算说完了吗?”
长孙蕙笑而不语,只看明黛。
霎时间,一双双眼睛都跟着望向明黛。
只有明媚,不敢看李淙,也不敢看明黛,端着冷艳之态,心里隆隆打鼓。
明黛微微抬眼,不期然撞上李淙一双含笑的眼,她也忍不住想笑。
明黛没有犹豫太久,起身道:“夫人与郎君盛情难却,黛娘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长孙蕙比阮氏更惊讶,仔细打量起明黛的神情。
阮氏:“去吧,大郎也领着黛娘四处走走。”
明黛顺势一捞明媚:“媚娘向来好动,一起去走走吧。”
明媚心虚露笑,优雅的抽手,试图坐回去:“我近来忽然不好动了,还是陪母亲在这说话吧。”
明黛直接抓住她的手腕,面上笑着,眼里藏刀:“走走吧。”
明媚看了母亲和阮氏一眼。
两位夫人只看着她们僵持,并未表态。
明媚无奈,只能同行。
……
李淙知道明黛和明媚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焦点,未免她们不自在,他命人将自己常去的藏书阁收拾出来,请她们移步去那处。
一路上,明黛和李淙都未说什么,明媚却一心想逃。
老天到底给了一条生路,没走多远,明媚发现了刚刚抵达相府贺采薇。
“我忽然想起来找薇娘有些事,姐姐,我不同你们一道过去了。”说着,她领着婢女头也不回的走向贺采薇,挟着早已瞧见这头,一脸好奇的贺采薇急急离开。
明黛看着明媚跑远,无奈的摇摇头,侧首看去,李淙也看着明媚的背影笑。
察觉她看过来,李淙很快收了眼神,亦对她露出浅笑。
明黛实在很难形容此刻的微妙,更多是想笑。
“是不是没有想到,还能见到今日的情形?”
明黛主动开口,让李淙在意外之余,忽然就消去了一些尴尬。
他看一眼明黛,轻笑起来:“的确。”
明黛:“那藏书阁,还去吗?”
李淙思及往事,硬气起来:“当然要去,从前吃够了‘没名没分’的苦,如今正大光明,焉有畏缩推拒之礼,不仅要去,还要大大方方去!郡主请!”
明黛没想到李淙是个如此豁达风趣之人,轻笑一声,大方随他走了。
两人都没有留意到,数丈之外的月亮门边,男人被小厮领路至此,看着并肩离去的一双璧人,漾起一个寒意彻骨的微笑。
……
明黛和李淙,还真有一段啼笑皆非的渊源。
当年,明黛和明媚拜师后,一度引得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世家子跟着拜师,最后无一不被吴先生轰出去。这当中,混入了一个真心仰慕吴先生的学生,就是李淙。
只因机缘巧合下与明黛一起帮老师瞄过一幅画,师门中便传出了他也是为明黛而来的流言。
李淙哭笑不得,且不谈他无心风月,单说两家母亲的往事,这事就根本不可能。
没想到,他越否认,竟越是被排挤——一面说着不爱慕明娘子,一面又时时借师父之利接近人家,表里不一,道貌岸然!
等到老师再点学生帮忙时,他的机会被更有资历的师兄挤掉了。谁都知道,帮老师描画能得到更多的指点,可遇不可求。
李淙懵了,可他已控制不住护花心切的师兄弟们,为了求学生涯的和谐,李淙在一次师兄弟们攒的小宴上,承认了自己的“爱慕之心”。
在一阵哄笑声中,他奇迹般的被师兄弟们接纳了。
他这才知道,大家一同瞻仰倾慕高岭之花,竟也能拧成一份牢不可破的同门情谊。
然后,他被盯上了。
那日,李淙从水塘里爬起来,浑身狼狈,头上还顶着个癞蛤蟆,被笑话惨了。
他知道自己被谁整了,加之两家的确关系尴尬,他主动去找明黛解释了此事。
明黛听闻此事,讶然不已,当着他的面让明媚给他赔礼道歉。
李淙没计较,好在事情已说开,至少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暧昧与芥蒂。
自那之后,他们再没一同描画,偶尔对面时,倒也相处坦荡,此外再无交集。
可谁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两位母亲竟也有握手言和同坐吃茶的一天,还打起了撮合的意思。
明黛和李淙明白过来时,第一反应就是想笑。
李淙的藏书阁多为画稿和名家真迹,再就是些闲散文章。
“记得郡主以前便不喜吵闹,一个人描画写字就能待一整日。”李淙看看外面,感叹道:“今日这样的场合,怕是有些折腾。”
明黛浅笑:“所以,还是师弟想得周到,这地方不错,我一人也不会无趣。”
李淙愣了一下,又笑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听过的评价——明黛如雪岭之花,高不可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若是寻常相处,你会觉得十分舒服,言行之上,她都不会让人尴尬为难,甚至设想周到。
但是,若涉及到男人骨子里那点劣根性,又是另一种说法
这样的女人,只能供起来看皮相,风月里怕是瞧不见半点情趣。
大约是那种,你想同她来点亲密的事,她却端坐在那,不懂任何配合,一个眼神便将你衬成龌龊无耻的流氓。
就这样的女仙,什么人才能消受得起?
李淙摇摇头,暗道自己胡思乱想。
他的确没有和明黛在这里独处的意思,可这话是她先说出来的,他就像是被嫌弃的那个。
到底是李家郎君,多少有些骄傲,他微微挑眉:“若我的确有珍贵的孤本要向郡主讨教呢?”
明黛浅笑:“那就讨教。”
李淙看着她,只觉落落大方,毫无忸怩之态,而太大方坦荡,反而没有生出暧昧的可能了。
他暗笑,果然,是他消受不起的。
……
“我才几日没出门,这外头的热闹也太多了!”贺采薇拉着明媚的手,无比感叹。
先是有了一位制科状元的传奇,现在居然能看到长孙夫人和阮夫人撮合一双子女。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啊!
两人在园中行走,贺采薇忽然指向不远处一座碑亭:“快看快看,那个就是秦晁!”
明媚顺着贺采薇指过去的同时,被一众世家子围绕的男人忽然看了过来。
两方对上,秦晁的眼神惹得亭中其他青年都看了过来。
贺采薇激动到:“我的老天爷,这皮相是女娲娘娘亲自捏的吧。太俊了!”
明媚嗤笑一声,转身走开。
贺采薇追上去:“不看了?再看一眼呀,真的很不错。”
另一头,奉家中之命来拉拢这位朝中新贵的世家子们津津乐道向秦晁介绍起了方才惊鸿一瞥的美人。
那是卫国公府的郡主,一双孪生姐妹,不可多得的美人。
其实在座很多人都清楚,陛下之所以会封郡主,是因为当初大家都以为明黛会是太子妃,结果人一出事,朝中便装聋作哑选了别人,丝毫不提前情。
之后谣言四起,明家陷入舆论之中,陛下册封赏赐,打压谣言,都像是一种无言的补偿,虽然很多人至今不知,明家为何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挣得这般殊荣,如今更是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妄议明家。
然而,让他们没料到的是,眼前这位新贵只略略看了一眼,便低笑道:“这也算美人?”
众人眼睛都瞪直了,“大人还见过更美的?”
秦晁对那一头离开的人并不眷恋,他淡淡道:“当然。”
亭中凉风刮过,有府奴奉上暖身的热酒,众人为秦晁满了一盏,连连道:“也是,大人曾游历四方,什么美人没有见过?”
有人借着话头,先干为敬,隐晦试探:“大人此番宏图得展,必能节节高升,不知大人志在何方?”
此话一出,大家都竖起耳朵。这位势起的新秀来势汹汹,偏偏背景经历干净简单,还颇具传奇色彩,自然是各方争相拉拢的对向。
就在大家等着从他只言片语中套出线索时,清贵高冷的男人捏着酒盏,淡淡道:“寻回内子,藏于家中,谁也不许碰。”
亭中寂静一瞬,旋即一双双目光中迸出了汹涌的惊诧。
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位新贵曾因恶疾缠身被指腹为婚的对象退婚的事。
可不是还没成婚吗?
就在大家面面呆滞时,秦晁低笑一声:“说个玩笑,诸君莫怪。”
众人这才回过神,在一片怔然中尴尬赔笑。
哈哈哈,好笑,好笑。
忽然,秦晁手一滑,酒盏打湿了衣裳。
相府家奴连忙来帮忙收拾,甚至周到的请他移步客房,可为他烘干衣裳。
秦晁从容起身,对众人抱手,随家奴离开。
……
明媚带着贺采薇去了别处,贺采薇说完秦晁又开始说明黛,好奇她们家是不是真要同相府联姻,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小跑而来,送了一个布包给明媚。
明媚刚握在手里,脸色瞬间大变,手掌紧握。
贺采薇蹙眉:“怎么了?”
明媚问小厮:“谁给你东西?”
小厮恭敬道:“若郡主还有遗漏之物,或可去西边的竹园瞧瞧。”
贺采薇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明媚深吸一口气:“薇娘,我要过去一趟,你帮我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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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明媚委托了贺采薇, 惴惴不安的走向竹苑。
勾玉的形状在掌中清晰描摹,恰似握了块烧红的碳火。
今日相府热闹都在前院和花园,府奴也都在前头伺候, 此处反倒幽静。
已是深秋, 竹青微黄, 绕开最后一抹青丛,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忽然闯入视线,明媚第一反应是惊,第二反应是疑。
好在,手中之物不那么灼人了, 明媚握着它走过去。
秦晁负手立于回廊之下, 眼中映着苑中萧瑟秋景, 余光亦瞥见了那抹人影。
明媚在五步之外的距离停下,凉风抚过, 竹叶被吹得飒飒作响, 犹似不安的躁动。
秦晁缓缓转身面向她, 含着的笑容礼貌而疏离。
明媚在这一刻忽然警醒。
他从未将她与明黛混淆,否则他送来的不会是这枚勾玉。
她在景家时,景珖取走了她的贴身玉佩, 她记得自己曾将东西取回来过, 可是后来在扬水畔一场兵荒马乱, 这坠子又不见了。
她一心想了断一切同明黛回家,并未执着寻找。
现在想想, 只能是又被景珖悄悄拿走了!
明媚为明黛赶走过不少狂蜂浪蝶, 可眼前的男人无疑是最特殊的一个,她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抢占先机,秦晁已经一句话将她钉死
“不想知道他将此物交付时, 说了什么吗?”
明媚红唇紧抿,如临大敌。
她只想知道他怎么还没死。
秦晁抱起手臂,往廊柱上一靠,似笑非笑道:“叫声姐夫,就告诉你。”
明媚猛地瞪向他,浑身的小刺瞬间竖起来:“你做梦!即便你如今得势,只要没有我父亲母亲点头,也永远别想靠近我姐姐!”
秦晁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淡了些。
明媚看得分明,气势渐渐稳住,冷傲扬首:“其实根本不必惊动父亲母亲……”她扫向秦晁,满眼不屑:“但凡我姐姐看到你心术不正手段残暴的样子,就一定会离开你!”
秦晁忽然抬眼,冰凉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她,迈步走来。
明媚呼吸一滞,却并未动作。
这里是相府,外头也有人守着,他还能把她的手打断不成?
秦晁走到她身侧,转身朝向她,微微倾身。
明媚只觉他的靠近带来一阵凉意,可气势上,她也不允许自己退缩。
“我不是来同你说这些废话的。听话,现在去把李淙从明黛身边支开。拿出你拆散我们时的本事,往后也不要松懈。等姐夫忙完手里的事,必有重谢。”
明媚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只觉得荒诞,她侧首嘲讽:“你是不是没睡醒?”
秦晁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了片刻,了然点头:“既然如此,还是来说点有趣的事情吧。”
秦晁目光微垂,落在她手上:“半年前,站在明家的立场来看,我既无一个好的出身,亦无光明的前程,这样将黛娘托付给我,实在不妥。”
明媚冷笑:“看来你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缠。”
秦晁蹙眉:“这叫争取,怎么是纠缠呢?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