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已经没有再怀疑她是谁派来的内应。
少女睁开眼,眼神挤满了迷茫,不知今夕是何夕。
那双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落回到他的身上。
景珖已靠坐床头,黑发散着,身上的单衣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
她慢吞吞的爬起来,也散着长发,松着衣裳。
藕色绣花的小衣,将曼妙身躯包裹,景珖一览无余。
几乎是屋内刚有动静,屋外便传来婢女请示的声音。
景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沉沉的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婢女鱼贯而入,端着热水盆走来。
陡然瞧见屋里还储着个娇美的小娘子时,众人都愣了一瞬,然后飞快低下头,唯恐家主看到自己的表情失控,怪罪下来。
下一刻,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漂亮的小娘子见盥洗之物送进来,自自然然走了过去,洗漱起来。
这、这是给家主准备的东西啊!
别说往常没有女人能留宿家主床榻,即便如今留了,也该她伺候家主先用才对。
怎么自己用起来了呢!?
少女用景珖的水和帕子洗漱完后,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展臂等候。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茫然的望向一直靠在床头的男人。
景珖一直没有开口阻拦,甚至抱着手静静的看她洗漱。
她是真的漂亮,漂亮到洗漱时随便一个动作定格,都能嵌入到画里,迷倒无数男人。
看着她展臂站定,景珖嗤的一声笑出来。
这是等伺候呢。
景珖本就是富贵之家长大,因为有那么一个母亲,没有贵族命,却使足了贵族劲。
从小到大,他的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按照贵族的喜好来的。
所以,他学的规矩也格外多。
长大掌权后,景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做派规矩叛的干干净净。
险些将他仪态万千的老母气的一病不起。
可那又怎么样?她不是同样瞧不起父亲,让他致死都留着遗憾无奈吗?
一报还一报。
所以,景珖最讨厌世家贵族做派,更讨厌那些端着贵族姿态的女人。
看着就恶心。
可是,眼前的少女,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
他竟没生出多少厌恶,甚至在看到她硬凹姿态时,有点想笑。
景珖掀被下床,婢子们纷纷垂首。
他趿着鞋子走过去,拦腰将展臂的少女横抱起来。
她吓得轻呼,一双手臂熟门熟路勾上他的脖子。
他把人放回到床上,淡声道:“去准备几套她能穿的衣裳送来。”
……
景珖简单一句吩咐传到家奴耳中,实实在在掀起了一波浪潮。
家主何时为女人这般费心过?还准备衣裳,哪回不是光溜溜的来光溜溜的走?
但大家都长了眼睛,看得出来这回的小娘子,乃是个人间绝色。
难道家主真的动了心,与以往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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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番外 明媚(八)
景家是名震江南诸道的大商户, 懂得挣财,更懂得守财。
祖上积攒了几辈子的财富让他们至今都能在商界横着走。
景珖掌权以后,一改前几任家主的作风, 大刀阔斧的做了许多革新, 以至于景家许多作威作福多年的老资历对他十分不满。
可是景珖做事干脆利落, 多疑又敏感, 身边除了利丰和利行,连他的生母都不亲近,这也是他后院干净的原因之一。
当他身边多了一个亲密的美娇娘时,无疑在众人心中掀起了千层巨浪。
景珖虽不是什么柔情郎君, 但陪过他的女人没有一个觉得吃亏。
能拿到一大笔钱不说, 回到原地后, 甚至变得更加吃香。
很多第一次出来挂牌的姑娘,都期盼能被这位年轻俊朗的家主选中, 从而打开一条源源不断的镶金路。
所以, 哪怕只是景珖随口吩咐的一句话, 奴人也不敢怠慢。
人靠衣装,一袭妃色长裙上身,原本就貌美的少女如被大画笔润色一般, 陡然惊艳起来, 伺候的奴婢们皆看直了眼。
刚穿好, 她便迫不及待的蹦了出去。
像只翩跹起舞的花蝴蝶,兴冲冲去给景珖看。
哄她穿衣是力气活, 总之不能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他就坐在一屏之隔的茶座中背对着这头。
视线中陡然跃入一抹艳色,景珖端水的动作都顿住。
她笑盈盈的站在几步之外,似乎在等一个夸赞。
但景珖并未开口说什么, 他微微眯眼,盯着这抹艳色,一个想法逐渐落定。
他放下茶盏,起身走了过去。
她乖乖的展臂任他看,目光追着他的目光。
景珖眼中满是欣赏,含着愉悦的笑,低声道:“很美。”
她又是听得懂的,也高兴起来。
从这一刻起,景珖当真将她带在了身边。
船白日起航,入夜靠岸。
景珖在陵江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只等齐洪海带着自己的诚意主动找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处理些琐碎的事情。
他看账时,她便坐在一旁玩头发,或是趴在矮桌上发呆。
找人进来谈事情时,便驱她到榻上自己玩。
她不老实,谈话声总是谈着谈着就中断。
景珖顺着手下的目光回头,便瞧见她单脚站在屏风后往外探脑袋。
起先他还会说两句,最后也不管她,她累了就会自己蹦回去。
利丰和利行已经看傻了。
凭家主的个性,与她已算是缠绵至极。
做事根本不避着她,什么都让她听去,是何等的信任才能做到这一步?
难道只是因为她疯癫,还长得好看?
然而,事实远不止如此。
随着家主身边有个绝美小娇娘日夜相伴的事传开,景珖的反常行为愈演愈烈。
他不仅宠她陪她,还十分用心的为她治伤,每日靠岸时,都要亲自抱着她上岸走走。
“郎主,还有七日抵达陵州。”
景珖垂眼,静静地看着伏在他膝上安睡的少女,轻轻地“嗯”了一声。
利行看了他一眼,没敢问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安置这少女。
倘若带她回去,势必会惊动老夫人。
景家人本就在抓家主的错处,不提前准备好,那时就麻烦了。
她没睡多久,景珖很快把她摇醒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起床气却不小,虎着脸不说话,看着就让人发笑。
“白日睡太多,夜里就睡不着。”男人的指腹轻轻勾去挂在她嘴角的发丝,话语里平白添了几分暧昧:“你睡不着,到头来折腾的是谁?”
少女眼中浮着迷茫,蹙了蹙眉。
景珖盯着她,也蹙起眉头。
相处了一阵,他对她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发现。
大多数时候,她会粘着他,寸步不离。
可景珖心知肚明,这种时候,她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还是荒诞的当成了一个女人。
关于这一点,景珖至今没有想明白。
剩下的时候,她就是这副迷茫的样子。
不再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她,思绪如陷深渊,讲的话也像没听进去,也没有再把他当成谁,仿佛疯癫的思绪短暂的歇息。
但也不是毫无益处,这种情况她不粘人,随处一放就能静静地呆很久。
与她这样的相处,意外的和谐舒服。
景珖将她拉到身边,查看起她的腿。
她的腿拉的口子大,流血多,又泡了水,所以看着吓人,但并没有伤筋动骨。
经过这一阵精心照料,伤口已然结痂。
“不要乱动,伤口才好得快。”他查看完,低声告诫。
一抬眼,见她神色恹恹,便知又没听。
景珖轻叹一声,不再管她。
船靠岸后,景珖抱着她上岸走动,上岸后,便将她放进步辇,自己却步行在侧。
利行找的是一家颇具特色的酒楼,雅间已安排妥当。
她的嘴巴很刁,如果不吃最好吃的,她宁愿不吃。
可她不吃,到头来饿了还是与他哼唧。
入了雅间,美食很快上来,她肚子饿了,目光骤然亮起来。
即便再饿,她的吃相也是极好的,景珖喜欢看她吃东西,赏心悦目。
因天有些凉了,吃到一半,景珖摸了摸酒壶,找人来拿去热一热。
进来一个酒楼的小倌儿,毕恭毕敬将酒拿出去热。
“吧嗒”,执筷进食的少女忽然掉了筷子。
景珖转眼望过去,只见她神色有异,原本端正的坐姿慢慢的软了下来,像是失去了力气。
电光火石间,景珖大喝一声:“来人!”
同一时间,埋伏的刺客和救护的近卫一起出动。
景珖那一吼,已令中了药散的少女浑身一抖,像是激起了什么可怕的记忆。
刀剑相向的瞬间,她像是被拉近了可怕的噩梦,浑身颤抖起来。
“郎主小心!”这楼里埋伏的刺客还不少,大有将他一击毙命的意思。
几乎是利丰喊出的一瞬间,景珖已有了防备,然而,刺客持刀砍来的一瞬间,一抹娇软的身影直冲冲的朝他扑了过来。
她已经中了药散,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爆发,使尽全部的力气扑过来。
景珖的防备,在她这一扑之间被撞得烟消云散,只剩满目惊诧。
她背上划了一道,鲜血外溢,而景珖事先准备的人手也很快控制了这里。
“郎主……”利行刚开口,景珖已将她抱起来:“大夫!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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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番外 明媚 (九)
如果没有那一扑, 景珖其实可以躲开的。
可偏偏是她这明眼人看了都知道多此一举的扑腾,让景珖乱了阵脚。
在事发一瞬间,景珖竟生出一种强烈的悔意。
原本, 他怀疑过她是那些人派来的, 可一段时间后, 又觉得不是。
他想铲除那些人, 同样的,他们也时时刻刻想抓住他的痛脚。
若她不是内应,也不是他安排的人,那就是最适合用来诱导他们的“意外”。
让那些暗中盯着他的人以为他为美色所迷, 日渐荒唐松懈, 借机动手。
这原本是一步险棋, 也是他初步的试探,没想到他们这么沉不住气。
抓住的这些人, 必定能得出些东西, 可他心中无半点雀跃。
这一刀对她来说是雪上加霜, 带回之后人已昏迷。
景珖大发雷霆,随行的大夫不顶用,便派人上岸找大夫。
停靠在岸的船只, 时不时有拎着药箱的大夫上下走动, 可人一直没醒。
利丰和利行连夜审问了那些刺客, 得了些蛛丝马迹准备告知景珖。
景珖听完,并未急着处置那些刺客, 而是让利丰去准备回府的事情。
景珖一年到头不知出门多少次, 没有哪一次回府需要专程准备。
利丰便明白,不是准备回府,而是准备带着她一同回府。
家主竟真要将这小娘子带回去!
这之后, 利丰将随行的人整顿了一番,处置了可疑的,叮嘱了剩下的。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家主要给那小娘子名分了,而他们必须守口如瓶。
船行三日,她昏迷了三日,刀上抹了药,刺客不在要人性命,旨在挟持。
她一直昏迷也是药性所致。
景珖每日都会去探望她,也着人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每每盯着昏迷的少女时,他心中便有一股难以抒解的郁结。
明明前一刻还鲜活可爱的颜色,却变成不会动不会蹦的样子。
他想她醒来,哪怕发疯也好。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次日,她便醒了,却也更疯了。
像是被那日刀剑相向的厮杀吓到,她眼中再无娇憨伶俐之态,尤其有谁要接近她触碰她,她还会动手,见红都不停。
景珖冲上去将她抱到怀里,她也不认得他了,撕咬扭打,像一头发疯的小兽。
两个近卫与奴仆都吓坏了,唯恐这疯女人伤了家主。
景珖并不在意,呵退其他人,与她单独留在房中。
这时,怀中的少女动静忽然小了,她看着乖觉退出的众人,又看了看将自己紧紧护住的人,缺失的神智瞬间归位,眼里跟着添了几分亮色。
景珖箍着她,是怕她动到伤口,致其撕裂。
看着她慢慢平静,他也跟着送了一口气,“疯够了?”
她看着他,眼泪不期然的流了出来。
景珖不吃女人哭哭啼啼那一套,便是他那位向往昔日贵族生活的母亲也一样。
可看着她安安静静落泪,像是经历了一场天大的磨难,终于找到停靠的彼岸。
在她眼中,景珖看到一份真切的依赖。
不为任何原由,不牵扯利益纠葛,只因他在她身边,护她爱她,她便依赖他。
凭着这份依赖,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献出生命。
景珖轻轻叹息,把她抱在怀里:“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就这样被安抚,也是从这一日起,她正式住进了景珖的卧房。
景珖不再派遣任何人照顾她,她的衣食住行,皆由他亲自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