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桐凶悍刁蛮,随意嫁出去反而不妥,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
撮合他二人,一举两得。
有人起了头,这话就好说了,解爷含笑道:“贤弟,怎么样?若你收了我那头疼的小祖宗,那可真是为我了却了一件头疼的大事。”
于是,一双双眼睛都瞄向赵阳。
赵阳稳坐不动,对一旁侍酒的童子抬了一下手。
童子会意,上前来添酒。
赵阳端起酒盏,敬向解爷:“承蒙解爷抬爱,且不说赵某配不上令千金清雅之姿,就说赵某家中妻室,也不会答应。”
妻、妻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是震惊。
别说这些人,就连解爷都愣住。
“你何时成亲了?”
赵阳浅浅一笑:“年纪到了,遇上合适的姑娘,家中亲长亦不在乎繁文缛节,成亲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繁琐麻烦。”
解爷半天没说话。
赵阳自己饮了杯中的酒,又道:“赵某承蒙解爷关照多年,既成终身大事,理应告知一声,今日,赵某亦携妻来此,只等宴后一同向解爷敬酒。”
赵爷的夫人?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解爷终于回过神来。
将解桐嫁给赵阳,只是解爷自己的想法,正因解桐是快头疼的料,他才想先说通赵阳。
若赵阳愿意,凭他的心思,说不准真能打动解桐。
可现在赵阳已经有了妻室,他就没有勉强的道理。
方才起哄撮合的人说道:“这人都来了,不妨请出来喝两杯?”
有人悄悄打量赵阳的眼色,笑道:“赵爷的夫人,哪是我们能随便见的。”
解爷眼神垂下,没有说话。
赵阳将解爷的态度看在眼里,笑着摇头:“此言差矣,赵某记得先夫人也曾为了慰劳兄弟为大家送酒水。先夫人与解爷同心同德,尚能如此,赵某之妻,岂可羞不见人?”
听到原配妻室,解爷眼中多了几分动容。
“胡飞,孟洋。”赵阳扬声喊人。
二人在楼下吃酒,听到声音立刻跑上来:“赵爷。”
赵阳淡声道:“去将夫人请来,与诸位敬酒。”
二人应声,转身去请人。
赵阳今日会携妻入席,还大方的让新婚娇妻来敬酒,简直与他一惯的冷硬姿态毫不相符!
众人好奇又疑惑,什么样的女子拿下了神秘的赵爷?
很快,胡飞和孟洋请来一女子,着艳色坦领裙,蒙着面。
那抹鲜艳的身影一出现,众人脖子都伸直了。
这就是赵爷的夫人?
一行人中,唯有赵阳的眼神沉了下来。
少女走近,低着头羞赧不敢看人。
胡飞笑道:“赵爷,夫人……”
“夫人呢?”赵阳冷声发问。
胡飞和孟洋一起愣住,望向身边的少女。
少女一紧张,把头垂得更低了。
赵阳霍然起身,目光四处巡视,像是在找人。
胡飞低头看那少女,不由惊呼:“姚、姚枝?怎么是你?嫂子呢?”
来的不是赵爷的夫人?
姚枝的兄长就在楼下吃酒,听到妹妹的名字,他狂奔上楼:“解、解爷……怎么了?”
姚枝被众人盯着,赵爷又不为她说话,眼泪当场流了下来。
“赵爷……”她弱声喊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解爷蹙眉询问。
孟洋连忙解释:“解爷,真是对不住,嫂子跟赵爷开玩笑呢,让姚枝姑娘换了她。”
姚平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的妹妹竟然冒充赵爷的妻子来给解爷敬酒。
胡飞反应过来,赶紧笑着打圆场:“解爷,您别见怪。赵爷成婚后,嫂子没少为小事跟赵爷耍性子。没准方才又瞧见哪个娇娘缠着赵爷吃酒,就……”
女人妒性,后院有女人的都懂,解爷这样的,更是清楚明白。
赵阳冷归冷,架不住女人爱扑。
可他一向冷面示人,何曾为女人失态过?
第一次带新夫人来见解爷,竟被这小娘子摆了一道,可不是丢尽了脸么!
以解爷为首,一群男人低声笑起来。
姚平将姚枝拉到身后,低声怒吼:“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姚枝看着眼前的赵阳,将脸埋入姚平背后哭起来。
喧闹的笑声与杯盏碰撞声中,赵阳的眼神猛地一定。
观景楼进门处,她罩着那件素色绣花的披风,脸上的面纱挂的稳稳地,抄着手倚在入门处的红柱边。
来来往往的人,总会偏头看她一眼,她只看着二楼这处,仿佛在等他失态寻人,淡定得很。
与他目光相对时,她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赵阳心头一颤,拨开人群追了出去。
一桌人面面相觑。
“这是……”
孟洋摸摸鼻子:“追嫂子去了。”
席间静了一瞬,又响起笑声。
解爷于笑声中饮了一杯酒,笑着摇摇头。
……
赵阳一路追出来。
出了观景楼,是一条建于水上的长廊,人尚未走远,或者说,她根本没打算走。
明黛依着廊边的横栏,侧首欣赏着院中最美的湖光夜景。
察觉有人追来,她转头看过去。
他在她几步之外停下,眼神似要吃人。
明黛微微偏头,浅浅一笑:“赵爷?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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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10.10【一更】
秦晁做事, 从不优柔寡断,既做了决定,无谓翻来覆去的去想。
但在向她坦白这件事上, 他与以往大不相同。
他不止一次猜测过她知道此事后的反应。
或许是委屈, 激动的大哭大闹追问原由, 或许是生气, 愤怒得破口大骂优雅全失;但真的到了这一刻, 秦晁才明白, 她不可能大哭大闹,也不会轻易失态。
他之所以会胡思乱想列出这些可能, 仅仅是因为他心中早已猜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反应。
所以,他在心中列出更多种可能,隐秘又迫切的希望,她是哪种都好, 唯独不要是他猜的这种。
事实证明,偏偏是这种。
秦晁想, 他其实挺了解她的,不止是性情,还有形貌。
在刚刚认识她的那段日子里,她总蒙着面,他要看她,一向都是认身形。
姚枝身形偏瘦,个头也矮些,纵然蒙了面, 又刻意在梳头时将发顶垫高,可他一眼就看出不是她。
无论站还是坐,她从不作那佝背垂首忸怩怯弱之态。
秦晁站在原地, 慢慢稳住紊乱的气息。
他迈开腿,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明黛的目光抵着他的目光,逐渐抬起。
“能这样摆我一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既有坦白的打算,我什么时候知道,有区别吗?”
秦晁刚要动作,明黛抱手躲开:“这里拉拉扯扯,就不好看了,赵——爷——”
秦晁扯扯嘴角:“那你选个不必拉拉扯扯,也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
扬水畔这样的地方,男人若要寻欢作乐,少不得要有休憩之地。
明黛来时,胡飞和孟洋直接将她领到预先定好的房间。
那是夜景最好的一间厢房,房中垂着层层纱帐,燃着红烛,还置了酒。
一看就不是干正经事的准备。
秦晁进来时,看到美人榻上散乱的放着一堆换下来的衣裳。
是姚枝的。
秦晁轻轻咬牙,脸色更沉。
她果然是早有预谋,诚心让他下不来台。
明黛解下披风,顺手扔向美人榻,不偏不倚,正好盖住姚枝的衣物。
秦晁转头看她。
明黛于茶案前坐下,翻起两个茶杯,提壶倒茶:“姑娘家的私物,这样盯着看,不大合适吧。”
秦晁几乎能听到自己牙根摩擦的声音。
他看的是什么,为什么盯着看,她当真不知道?
可是,看着她悠然喝茶,言语间伴着打趣,秦晁忽然一阵愣神。
自从他改变决定要将她留在“赵阳”身边,对她做了许多事。
他强势亲近明言暗示,像所有在后院养女人的男人一样将她宠着哄着。在瞧见她惊慌且无措的模样时 ,竟真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他以为她再无法沉着镇定的将事情藏在心里想,就算是乱了她的阵脚,却从没想过,她那副慌乱无措,或防备或温顺的姿态,也是在迷惑他。
他自以为将她的羞赧和抗拒看在眼中,但其实,她也将他的异常变化记在心里,以不变应万变。
而今,她已知道他的事,在摆他一道的同时,也稳住了脚步。
这一刻,秦晁觉得是她占了上风。
可是,他不想,也不能让她占据这个上风。
明黛斟好茶,见秦晁还站在那,“你……”
秦晁忽然笑起来。
他笑声很沉,像是想到什么有趣又无奈的事,迈着步子走来,在明黛对面坐下。
这一次,他抢在她前面开口:“我的事,既成事实摆在这里,不会长脚跑了。我们不妨先谈谈你的事。”
明黛蹙眉:“我的事?”
秦晁一改往日的懒散模样,坐姿端正,神情深沉,乍看之下,还以为在谈的是一笔生意。
“当日,阿公和秦心意图撮合你我,少不得对你一番劝说,或是讲情,或是讲理。”
“这些劝说里,应当不仅仅只是为我的打算,还有为你的考虑。”
“以你的性情,必定是听进去一些,甚至觉得有道理,才会心甘情愿的应下。”
秦晁饮了一口茶,在明黛猜疑不定的神色中,渐渐找回掌控局面的感觉。
“所以,我们不妨来谈谈这些你听进去,且觉得有道理的理由。”
明黛双手捧着茶盏,指尖紧紧捏着杯身,淡无血色。
秦晁的目光略过她的指尖,心中渐稳。
“最初,你说不记得家中人事,无法归家,我的确不信。但相处下来,我知道此事是我误解了你。”
说到这里,秦晁伸手拎起茶壶,伸到她面前。
明黛愣了一下。
她慢半拍的模样着实少见,秦晁含笑打趣:“都喝干了,你能把它捧满水?”
明黛低头一看,尴尬的将杯盏放到桌上,早已不见方才那副从容的模样。
这一次,换秦晁为她斟茶,水线落入杯中,溅出一道潺潺细声。
“自你落难至今,已将近两个月。你可知两个月能发生多少事?你家中会是什么情况。”
明黛眼神闪烁,并未回应。
秦晁眼神幽深:“你总爱将事情憋在心里想,也想的透彻,不可能没有为自己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比如,终于如愿回到家中,却因清誉受损,反而无地自容。好的亲事再难攀附,寻常亲事反而易受质疑折辱。退一万步,你已有了亲事,可你的夫婿,真的还能接受你吗?那时候,你要何去何从?”
他没有同她啰嗦废话,掐着她最致命的地方,一针见血。
明黛垂下头,肩膀微微起伏,情绪似有波动。
秦晁忽然倾身,将她手中的杯盏拿走。
明黛手中一空,目光随之抬起,愣愣的望向秦晁。
轻轻一声响,秦晁将茶盏放在桌上,淡淡道:“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安稳。”
明黛怔然:“什么?”
秦晁望向她:“这就是我要与你谈的——淮香村的秦晁,并不能给你什么承诺,但赵阳可以。”
“你我既已走到这步,何不假戏真做?”
“我知你出身不俗,我会帮你找到家人,而我的前程,也绝不止步于此。”
“你从前能过得多好,以后只会更好。”
“至少,叫你家人瞧见我的那日,不会为你不值、惋惜。”
“我想要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在淮香村时,秦晁也曾登门求亲过。
但那日,他的语气只有认真。
今日,认真的语气里,还添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明黛看着他,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所以,你今夜带我来,是为了定下这个名分?”
秦晁无奈的笑:“可惜,被你偷梁换柱,搞砸了。”
明黛垂眼,像在自卑:“你身边怕是也不缺女人,为何要选我?”
秦晁几乎没有犹豫:“因为你合适。”
样貌合适,性情合适,甚至是他讨厌的那份敏锐心思……也合适。
若她能将这份聪明心思用在如何当好赵阳的妻子上,便最合适。
明黛手中空了,心中仿佛也空了,无措的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秦晁看在眼里,冲她伸出手。
视线中出现男人的手,明黛转眼避开,双手藏到桌下。
秦晁不紧不慢道:“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说。”
他明显比刚才镇定自若的多,像是终于掌控局势,有足够的准备应对她的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