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一笑笙箫
时间:2021-01-29 09:29:15

  以往他闹腾不成, 套上衣服就睡了,即便不得劲,也不似今日这般, 趴在那的姿势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
  明黛不是第一次看秦晁的身上。刚刚认识时,她便有幸观摩过他结实的腹肌。
  更多时候,她都是心无旁骛在为他上药疗伤。
  直到此刻, 她才第一次不带目的,认认真真打量秦晁的身上。
  秦晁生的俊美,身量更是完美。
  然而经历这么多事,他身上不可避免留下许多伤痕。
  新的叠旧的, 大伤叠小伤。
  乍看还不觉得,若细细去数,道道去辨, 让人不由有些心颤。
  多疼啊。
  ……
  明黛看的出神,没留意秦晁回过头来。
  陡然察觉她正盯着自己身上,露出复杂的神情,秦晁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喜欢的他的女人大多都喜欢他的脸。
  可单论样貌,她一样出挑,直到现在,他都不愿让人看到她的脸。
  起先,他的确是故意撩拨,也知她会拒绝。
  可是渐渐地,他心中生出许多胡思乱想——她会不会嫌弃他身上不好看?
  她的身子嫩豆腐一般,又滑又白,稍稍用力都不忍。
  可他呢?满身斑驳,他自己看了都恶心
  进而深想到自己曾经入赘朱家的事。
  他的确与朱宝儿入了洞房,虽然那夜他始终没有反应,但始终有亲密接触。
  她那么讲究,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会不会觉得他脏?
  他对朱宝儿毫无反应,刺激了她,惹得她动了私刑。
  这上面有许多痕迹,是这个女人施加的。
  她会不会……觉得恶心?
  她对他的情意,到了愿意亲吻这片丑陋的程度吗?
  这种事一旦深想,便不可自拔。
  秦晁不止一次于夜深人静时后悔。
  从前,他心中孤冷,做任何事只要结果,不在乎过程。
  入赘朱家也好,安抚姚枝也罢,为达目的,他什么都做得出。
  可是……
  早知道会遇见她,很多事情,他都不会再用那种随意的方式。
  哪怕迂回周折,劳心费神,吃力不讨好,他也想更体面,更风光的解决。
  直到走到她面前,依旧是个干干净净,心境明朗的少年郎。
  他好喜欢她啊。
  拥她在怀的感觉,是午夜梦回都能笑出声来的愉悦。
  可他也好怕啊。
  怕她再过了最初的那阵感动与冲动后,看到的全都是他身上的不好。
  怕她情意磋磨淡去,全成了嫌弃。
  还怕她记忆归位,有了更好的选择。
  于是,明知她拒绝,他还要撩拨。
  听着她关心的话语,心里最阴暗的角落,却生出隐晦的猜疑。
  这种猜疑,在此刻撞上明黛的眼神时格外,无限膨胀,化成一份叫做自卑的情绪。
  秦晁甚至没有细细分辨她眼中的情绪,长臂一展,抓起被褥盖住自己。
  明黛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年轻男人的躯体,变成一个负气的鼓包。
  她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莫名其妙。
  吹灯上塌,明黛刚刚躺下,原本面对她侧卧的人忽然转身,变成背对她侧卧。
  没有人比明黛更懂这男人的情绪好坏。
  她平躺着,双手交叠落在小腹,望着漆黑的天顶默默数数。
  一、二、三……
  背对着他的人又转了回来。
  然而动作太大,终究扯到伤口,明黛听到他轻轻地“嘶”了一声。
  有了养伤的约定后,他其实很小心谨慎,也巴不得一觉醒来伤就好了。
  他本不是娇气怕疼的人,却对背后这道伤格外敏感起来。
  明黛觉得好笑。
  这又是闹得什么别扭。
  她转过去,手落在他肩上,柔声问:“能不能老实些?”
  手被握住,他气息粗重的将她按进怀里,“刚才盯着我看什么?”
  明黛听着他的心跳,如实回答:“看你背上的伤。”
  男人呼吸一滞,按着她的手力道松了松。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道:“之前你擦脸的药膏,是阿公给的?”
  明黛怔了一下,轻轻点头。
  秦晁喉头轻滚,声音低了些:“也给我用些吧。”
  明黛心头一动,隐约懂了他在闹什么。
  其实她的疤痕能淡去,除了药膏愈合伤口,很大一部分依赖于她是不留疤的体质。
  她一直没答话,秦晁捏住她下巴迫她抬头:“为什么不说话。”
  明黛想了一下,问:“你不想要这些伤疤,是吗?”
  秦晁声音更哑:“难不成你喜欢?”
  明黛诚实的摇头:“不喜欢。”
  短短三个字,成功的刺激了秦晁。
  他捏的更用力,忍着情绪道:“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你觉得恶心吗?
  明黛打掉他的手,语气重了些:“你闹情绪时,也稍微带点脑子!”
  “我为什么要喜欢?我若说喜欢,那算几个意思?”
  “恨不得你身上再多几道才好?”
  秦晁稍稍冷静,在她被捏过的下巴上啄了一下,低声呢喃:“我错了……”
  与秦晁相处越久,明黛越知他内心深处的敏感。
  他太渴望细腻的爱,稍微得到一些,便患得患失。
  他在外头,可以装出一千种样子与人周旋达到目的。
  在她面前,他有一千种情绪向她讨要心中唯一的渴望。
  明黛任他亲着下巴,温柔且认真的说:“秦晁,人身脆弱,本就不该遭受伤害。”
  “没有任何一道伤落在身上,是值得欢喜庆贺的。”
  “哪怕是保家卫国的将士落得满身伤痕,也只是为了弥补这些伤痕带来的遗憾,才为它们赋予更崇高的意义。”
  “我相信更多人愿意看到他们气势如虹的去,完好无损的归。”
  “而不是非得用身体的毁伤来证明什么。”
  “我喜欢你,但不会这些不好的东西是落在你身上,便爱屋及乌觉得它们讨喜。”
  “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更讨厌这些不好的东西落在你身上。”
  她似是叹了一下,温软的手掌轻轻落在他背后。
  “所以,我当然不喜欢它们。”
  “若要我选,当然希望你从未遭遇这些。”
  “一道道的,多疼啊。”
  话音刚落,她被沉默的男人紧紧抱进怀里。
  秦晁心中汹涌澎湃,双眼躲在黑暗里酸涩涨红。
  他沉沉的气息全喷洒在她颈窝,不断轻蹭摩挲。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于此刻向她倾吐求安慰:“我也讨厌它们,看着很恶心……”
  “恶心”两个字,让明黛心中一阵难受。
  少女的手轻轻落在他背后,自上而下的抚。
  “没事,阿公那里有药,以后我每日都为你擦。”
  秦晁自己也没想到,盘旋在心中多时的猜测,会被她惹的自己说出来。
  可他也知道,祛疤一事少不得体质因素,他并没有被盲目安慰。
  “你以为谁都是你?划的那样狠都能淡去。”
  “若是我一直不好呢?若一年两年都效果甚微呢?”
  怀中少女认真想了一下,说:“一定不是你的问题,是药的问题。”
  “那就换种药,一两年不行,那就十年,二十年,我总会替你抹去的。”
  秦晁低声笑出来。
  忽然间,好像又被安慰到了。
  可他宁愿自己不好。
  十年,二十年,擦一辈子。
  再没有人闹情绪,絮絮低语的小夫妻,时而传出轻轻地笑声,直至相拥睡去。
  ……
  那晚之后,明黛开始同阿公研究祛疤的药方。
  秦阿公见她脸上痕迹已淡去很多,再过一阵怕是都看不见了。
  思及小姑娘都爱美,他什么都没说,与她说起药理来。
  然而,这事还没落定,解桐口中的开年宴就快到了。
  这宴席是官府出面设下,能出席的都是有头有脸之人。
  秦晁也在受邀行列间,且需携家眷出席。
  明黛原以为秦晁会邀她出席,可他只说了有这事,压根没提带她一起。
  明黛拿过请柬一看,指着邀约名栏,问:“家眷应当也可以随行吧?”
  秦晁看她一眼,点点头。
  明黛放下请柬,问:“你不需要我陪你去吗?”
  秦晁看着她的脸,沉默着没说话。
  明黛察觉他的目光,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若出席,少不得还要戴面纱。
  那样的场合,她此等打扮惹眼不说,以她目前的“出身”来说,或许还会给他丢脸。
  可这些,都是他当初的杰作啊。
  明黛无奈一笑,说:“若你需要,我可以摘了……”
  “不必,就这么去吧。”秦晁打断她,收回目光。
  明黛看着他没说话,秦晁眼微微朝她偏,知她在看他。
  他这才说:“面纱继续戴着。你这脸太惹眼,万一让伤过你的歹人发现,太危险了。”
  明黛听着这话,又想起了扬水畔那晚前的事——他为她挑选了衣裳,气息暧昧的要她把面纱摘了。
  那时,她还不知过往威胁。
  他们更清楚的是,摘掉面纱,意味着她愿意用现在的面貌和身份留下来。
  到了现在,他又不愿意了。
  明黛将请柬放到他面前,温柔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17 21:02:03 ̄2020-11-17 23: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斤斤 10瓶;小源儿乖乖 6瓶;化风吹着雨、羽叶丁香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以官府名义设下的宴席, 自然不是商户间寻常的应酬能比的。
  明黛起先不懂秦晁为何从不提携她出席的事。
  后来她才得知,这宴席设在扬水畔。
  他一直记得,她是不喜欢那个地方的。
  “怎么会呢。酒色笙歌,繁华热闹, 是个不错的地方。”
  明黛从布架后探出头来, 黑亮明眸笑意狡黠。
  讲好同行后, 赶在开宴前几日,秦晁带她赶制新衣, 看的都是最好的料子。
  她挑选时,他便抄着手靠在一旁静候, 谈及扬水畔, 听她忽然反口, 秦晁挑着眉走向她:“什么意思?”
  明黛选好自己喜欢的料子, 向伙计报了裁量。
  望向他, 她认真道:“大约在去年吧,我曾被一个不懂事的青年诓去那里,他……”
  语气忽然神秘, 眼神还四下瞄了一下,继而靠向秦晁,手掌拢在嘴边低语:“……竟馋我身子。”
  说着, 纤白的手指轻轻点他胸口:“此事我只告诉你,不要告诉别人。”
  秦晁的眼角跳了一下,好笑又不笑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还很配合,说:“嗯, 不说。然后呢?他吃到嘴里了吗?”
  明黛挑眉,眉眼间的小样子尽显做作的得意:“他想得美。”
  秦晁的眼角又是一跳,心道, 她大胆时,神情都与往日不同。
  鲜活漂亮的要命,话也格外敢说。
  只听她道:“拜他所赐,叫我每每听见那地方,都心生厌恶。”
  秦晁嘴角一勾,垂眼看她:“那现在为何又不讨厌了?”
  明黛杵着下巴做思考状,眼神又转到他身上来。
  “我已嫁了你,去那是正常营生应酬,若心里还因别的男人有所记挂,不大好吧?”
  她语调轻快满含揶揄,露在面纱外的眼神一勾一勾的,秦晁已然溃败。
  男人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抬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做得好。”
  明黛挑好料子,还是去了良姑的铺子。
  良姑得知翠娘的事情后,心中十分惋惜,也与明黛更熟稔。
  因为翠娘的事,明黛瘦了不少,良姑看一眼就知,遂让她去内堂脱衣,重新量身。
  秦晁站在柜台前等着,不多时,两个小徒出来报数。
  良姑提笔记数,忽然察觉有两道目光在往这头瞄。
  她瞥眼看去,高俊的青年在瞄纸上的数字。
  秦晁见良姑看过来,难得礼貌的颔首微笑。
  良姑盯着他片刻,眼神慢慢下移,停在男人笔直修长的腿上。
  秦晁略一思索,心中不免将罪魁祸首一通暗骂,然后露出和善的微笑。
  “多谢良姑关心,正常走路没有问题。”
  良姑与书肆老板是知交好友,早已听说江娘子夫君“断腿”痊愈的奇迹。
  今日才算见了真容。
  同时,心里又很疑惑。
  面前的青年生的高挑俊朗,极为惹眼,进店的娘子都要多看他一眼。
  她一个妇人,这样打量其实十分失礼。
  可他敏锐察觉后,非但不露怒,反倒面貌和善主动解释,儒雅又有风度。
  很难想象,他断腿时,会对那样温柔的江娘子恣意打骂。
  良姑笑了笑,感慨道:“郎君能恢复,也不枉江娘子费心的照顾。”
  良姑将手里的纸偏向秦晁,言语间却是偏向明黛的。
  “年前江娘子来做过几套衣裳,那时的身量是真好。没想过个年节,竟消瘦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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