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桑却确定起来:“肯定是萧家主弹的。这是那人自己谱的琴曲,我今天在酒楼里见过的。”
!!桑桑不过在酒楼里翻了翻那琴曲集,现下竟然就记住了!这又算什么?他的女人对别的男人十分推崇,以至于一眼就将那人的作品熟记在心了?
裴孤锦被醋意熏得,差点就要忍不住。可强敌当前,裴孤锦好歹是稳住了自己,只是酸溜溜道:“桑桑竟然记得。”
宋云桑理所当然道:“我记性好着呢。”她警惕站起身,牵着裴孤锦的手走到院门边,凑在门缝处朝外张望:“我听见这琴曲是从隔壁传出的。萧家家主怎会在隔壁?”
!!她竟然……竟然还偷看!这又算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趴着门板望穿秋水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裴孤锦一把将宋云桑揪入怀中,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宋云桑吓得一声惊呼!她涨红了脸四望,所幸没人看他们。宋云桑又羞又恼红了眼:“你干吗打我屁股?”
裴孤锦将她拖去院中角落,仗着阴影遮挡,把神色中的醋意遮了个七七八八:“刚刚才和你说过那些话,你就忘了吗?”
宋云桑被他气势汹汹抵在院墙上,话就磕巴了下:“我、我没忘啊。我知道他是个大恶人,才会这般关注他的动向!”
嗯?裴孤锦脑子里,醋意终于退了些许,腾出了些理智。他仔细看宋云桑,便见宋云桑一脸委屈巴巴:“咱们对面的院子不是空着的吗?我不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住来了我们隔壁?如果是,他肯定别有所图,我们往后行事更要小心啊!”她控诉道:“所以,阿锦你干吗打我啊!”
裴孤锦:“……”
裴孤锦才不会承认他乱吃醋了:“我打你,是因为你凑到院门上看。如果他真住在对面院子,也正好趴在院门往里看呢?”
宋云桑一时都被他的描述惊着了。她半天才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这不能吧!这得多傻啊!”
裴孤锦义正言辞:“为什么不能?都说了他心性扭曲,什么事他做不出来?!而且你说这事傻?你刚刚不也这么干了吗?”
宋云桑差点被他绕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这能一样吗?我趴在我院子门上往外看,和他趴在别家院门上往里看,能一样吗?!”
裴孤锦一口咬住了她的唇!片刻才松开,凶巴巴道:“你还没认识到错误?!就算他自己不这么干,也可以派他的手下这么干!他可是带了很多人手过来的!”
宋云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口咬得……唇也红了,人也呆了。她只觉裴孤锦今夜怪怪的,大约是种混杂着焦躁、急迫、不安、蛮不讲理、蠢蠢欲动的怪。她怕她再不认错,裴孤锦还要在院子里咬她打她屁股,只得屈辱认了:“我知道错了。阿锦,你、你别顶着我了。”
两人对望,片刻,裴孤锦一声轻咳退开了。宋云桑耳朵尖都红了,就听裴孤锦道貌岸然道:“没什么事的话,咱们便洗漱歇息吧。”
宋云桑身体一僵,幽怨抬头:“是真歇息,还是假歇息啊?”
裴孤锦脑子里当然不会有正经事,可对上宋云桑这可怜小模样……裴孤锦短暂反思了下自己近几天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保证道:“真歇息,我就抱着你睡觉。”
宋云桑松一口气。两人准备进屋,却不料便是此时,那悠扬琴声再次响起。
裴孤锦拳头又硬了!宋云桑停了脚步,站在了那细听。裴孤锦强忍着,开始在心中给萧越冰上酷刑。他第八次将萧越冰一剑穿心时,琴曲终于停了。
宋云桑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裴孤锦身上,叹了口气:“此人虽然心性扭曲手段残暴,但于乐理上,却是十分有天赋。”她摇摇头:“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可惜了?!这回,沉稳人设也压不住裴孤锦的滔天醋意了!裴孤锦躬身,一把抄起宋云桑扛在肩上,在宋云桑的惊呼声中,大步行入了房!
宋云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摔在了床上:“阿锦!你又干什么啊!”
她试图坐起身,裴孤锦却一抖被子,又将她兜头盖脸砸躺了:“你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自己则转身,大步出了房门!
第七十三章
裴孤锦关上房门时, 脑中已经有了好几个找茬的方案。虽然不算高明,但没道理死瘸子挑衅上门,他还忍着!敢惹事, 那就大家一起不舒坦!
裴孤锦大喝道:“岑修杰!去陪你师娘说说话……”
话音未落, 小孩便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飞扑而上抱紧了裴孤锦大腿, :“师父!你别冲动!不要中了那死瘸子的计!”约莫是怕裴孤锦走了,小孩索性赖在地上:“师父, 你听我劝——!”
岑修杰一脸忠臣死谏的决然,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裴孤锦是去杀人放火的。裴孤锦嘴角便是一抽:“松手!”
岑修杰见他似乎并没气到发疯,这才松开了些:“师父师父!这点小事,你交给我啊!我有办法!”
裴孤锦心中一动,飞速暼了房门一眼:“什么办法?”
岑修杰急忙爬起, 附在裴孤锦耳边说了一番话。话刚说完, 房门就被推开,宋云桑慌张跑了出来:“阿锦!你要去干什么?”
裴孤锦搂住她, 神情语调已经恢复了沉稳可靠的模样:“没什么。方才我眼花看错了, 虚惊一场。抱歉,吓着你了吗?走吧,我陪你回房。”
宋云桑晕乎乎跑出来,又一愣一愣被裴孤锦带回了屋。关门之时, 裴孤锦给了岑修杰一个“小子好好干”的眼神。而岑修杰一手锤了锤胸口,以眼神回了句:“包在我身上!”
岑修杰立刻找了魏兴陪同出门。一刻钟后,姜太公萧越冰终于听到院门被敲响。
萧越冰笑了,唤道:“阿平,客人来了。快推我过去。”
他很期待看到这位客人——或许是被乐曲吸引来的京城第一美人, 当然更有可能是被气到七窍生烟的裴孤锦。可不管是谁,只要有鱼上钩,萧越冰就是开心的。阿平推着他朝院门行,萧越冰整理着发冠:“阿平,你不懂。人活着啊,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似我此等身份,想要什么都是手到擒来,找乐子太不容易了……”
他在院门后几步远便停了轮椅,风度翩翩一展折扇,这才让阿平上前开门。却不料院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既不是宋云桑,也不是裴孤锦,而是面无表情的魏兴、精致可爱的岑修杰……和一堆浓妆艳抹的伶人。
萧越冰的笑僵在了脸上。伶人足有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手中捧着乐器,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裳。萧越冰脑中闪过不好的猜测:“魏大人,你这是……”
魏兴没接话,简单朝旁退开一步,让岑修杰上。岑修杰朝萧越冰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萧公子,钦差大人方才听到你弹奏,十分欣赏,点了几段戏曲。”
他又一指身旁的伶人们:“萧公子身为萧家家主,自是不将金钱放在眼里,钦差大人也不好拿那些俗物做萧公子的赏金。他体谅萧公子你一人独奏无趣,决定送你一戏班子,专门为你伴奏。往后萧公子弹奏时,也不至于一人孤独凄惨。”
萧越冰的脸绿了,手中那折扇都要晃不动了。他不想收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可钦差大人的赏赐,他哪能拒绝?他不过是拖了片刻试图转圜,那魏兴便硬邦邦丢出句:“萧越冰,还不领赏?”
萧越冰只得倾身一礼:“谢钦差大人赏赐。”
岑修杰便又笑眯眯道:“哎呀,那我们就进院子里去吧。毕竟,钦差大人还在隔壁等着听曲呢。”
这厢,宋云桑被裴孤锦扯回了房,后知后觉不对劲。她狐疑问:“阿锦,你方才到底眼花看错了什么?”
裴孤锦状若无事拉着她坐下,心中却是犯愁:这得怎么唬弄过去?首先,他看见的东西不能太寻常,否则他反应这般大,实在是太不沉稳了。其次,他看见的东西又得不太惹人注意,不然宋云桑方才也该看见的。
裴孤锦思来想去,道:“方才黑夜中有一道光划过,我以为是锦衣卫特制的信号弹。”
宋云桑将信将疑:“信号弹不是很亮吗?锦衣卫特制的信号弹不亮?”
裴孤锦一脸坦然:“锦衣卫特制的东西,自然和寻常信号弹不同的。只是平日使用少,不为人所知罢了。”
当然不为人所知,他回京城还得找人现做。宋云桑似乎是信了:“那光本来是什么?”
裴孤锦被噎了下:“……是流星。”
宋云桑怔住,片刻急急站起:“有流星?我要去看!”
她快步跑去了院中。裴孤锦也不敢拦,跟着她出了屋。夜空中自然是没有流星的,宋云桑仰头等了半响:“阿锦,没流星啊。”
裴孤锦从容好似他真没有撒谎:“早过去了吧,下回我看到喊你。”
宋云桑“哦”了一声,慢吞吞道:“阿锦,你莫不是在骗我吧?”她朝一直在旁洗衣的阿佟问:“阿佟,你方才看见流星了吗?”
阿佟可不是岑修杰,与裴孤锦配合默契。她老实答:“什么流星?没看见啊。”
裴孤锦为自己捏了把汗。却是此时,一阵咚咚锵锵声从隔壁传来。
宋云桑被这静夜里的喧闹声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是隔壁院子在唱戏。唢呐与锣鼓齐响,夹着戏子吊着嗓子的唱腔,乱七八糟的声音塞满了耳朵,哪里还听得见里面的古筝声!宋云桑被吵得眉心都是一跳:“阿锦,什么声音啊?”
裴孤锦心中,默默给岑修杰道了句好!他四平八稳道:“似乎是隔壁找了戏班子唱戏。”
宋云桑瞪大了眼:“什么人啊!这么晚了,找戏班子唱戏?别人不要睡觉吗?”
她骂萧越冰了!裴孤锦只觉舒畅,跟着一起骂:“就是,大半夜弹琴唱戏,有病!”他赶紧劝道:“桑桑,这里可太吵了,我们进屋去吧。晚些他若还吵闹,我便让人去管一管他。”
宋云桑这才乖乖进了屋。裴孤锦逃过一劫,而岑修杰倒也有分寸,闹到了戌时末就停了,萧越冰却再也没敢弹琴。裴孤锦一觉醒来,只觉心情舒畅,却不料吃早餐时,萧越冰又折腾出了新花样。
彼时,宋云桑正吃着饭,便听见了院外有喧哗声。一个男人大声道:“我家公子有东西想给宋小姐!”
裴孤锦是命令过让校尉们拦住萧越冰的人的,可声音却拦不住。宋云桑听得真切,困惑放下碗筷:“阿锦,是找我的?你陪我出去看看吧。”
裴孤锦只得应好。两人行到院门,便见到了刀疤脸阿平。阿平见宋云桑出现,将手中的东西递出:“宋小姐,我家公子昨夜搬来了隔壁。今早他想起昨日不小心拿了你的赏钱,特让我来交还你。”
宋云桑听到萧越冰竟真搬来了隔壁,连忙看了裴孤锦一眼,裴孤锦只是没甚反应。宋云桑并不接那钱袋:“这是给你家公子的赏钱,是你公子卖艺所得,不必还我。”
阿平道:“我家公子说,你若是不收,那他稍后便来给你吹笛。他一首曲子值五十钱,你这钱袋子里,够买他五十六首曲子。”
宋云桑自然不能让萧越冰再来给她吹笛,她思量片刻,朝阿佟道:“阿佟,你的钱袋,既然萧公子不要,你便收着吧。”
她一句话将自己彻底撇清了。阿佟上前接过钱袋子,阿平这才躬身一礼,回了对门。
宋云桑也回到院中,见院门关上,急急对裴孤锦道:“快看看,这钱袋子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裴孤锦才不想看。动手脚是肯定的,萧越冰虽不至于蠢到在这钱袋子上下杀招,但似昨夜弹琴那种恶心人的事,他做起来可是炉火纯青。裴孤锦如果不看,就什么事都没有,看了就难保不被他恶心。
可宋云桑眼巴巴等着他,裴孤锦也只得朝阿佟点点头。阿佟便打开钱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石桌上。碎银和铜钱中,赫然夹着一张小纸条!宋云桑惊讶捂嘴:“真有问题!”
裴孤锦脸色有点臭。阿佟看了眼裴孤锦,拿起纸条打开,念了出来:“宋小姐:越冰此番来扬泰县,实属无奈,却不料能遇见宋小姐你这知己,幸甚至哉。昨日初遇仓促,心中遗憾,诚邀宋小姐来府上一聚,以琴会友。萧越冰上。”
裴孤锦握紧了拳,心中的醋海又翻了天!他半响才能勉强平缓语气道:“不能去。此人谋算成性,显是昨日便打算对你下手。他先是送你琴谱,你若接了,他便可以‘以琴会友’邀你相见。便是你没收,他也留下了你给他的钱袋子,今日正好借还钱的名义,暗中约你相见!”
说到最后几个字,裴孤锦都咬牙切齿了。该死的!死瘸子肯定知道他那点小动作瞒不住,纸条就是给他看的!这是明目张胆偷他的人啊!裴孤锦已经在心中将萧越冰大卸八块了,宋云桑却拉住他,行到一旁:“阿锦,我不去他那。但是,我们可以邀请他过来啊。”
什么?!桑桑竟然想请死瘸子过来做客?!裴孤锦缓缓转头,看向宋云桑,便见宋云桑一脸深沉分析道:“你看他写的,‘越冰此番来扬泰县,实属无奈’。我觉得,他是在暗示想和我们谈一谈。”
裴孤锦强压着醋意与怒火,勉强拉出了理智与宋云桑讲话:“桑桑,此人能在萧家众多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萧家家主,心思难道会简单?他是故意写了这句话,想诱你上钩!”
宋云桑颔首:“我知道啊,所以我说不去他府上,邀请他过来我们这,我们一起见他。这样,他总不能使什么花招了。”
裴孤锦深深吸气:“他要使花招,难道还需要在他府上?就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即便在我们院子里,也能玩出花!”他断然道:“不行,你不许见他!”
宋云桑感觉到了裴孤锦的焦躁,有些茫然:“可是,就算他玩出花,也只是口头上,我们不理不就好了?只要他不强行动武下毒,就没有危险。这些天案件一直没进展,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就算没收获,我们权当接待了新邻居,也没有损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