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纪婴
时间:2021-01-29 09:32:09

  可恶。
  她的运气也太太太差了吧!归元仙府里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幻象,怎么就偏偏让她遇上这一遭――尤其是和裴渡。
  情境,顾名思义,需用情来勘。
  这算是云水散仙的一个恶趣味,传闻她一生钻研“情”之一字,对于无论男女之情、亲子之情还是友谊之情,都心怀好奇,因此创造了这一出幻象,以供研究人与人之间的情愫。
  唯有情到浓时,让幻境心觉满意,才能顺利从中脱出。
  谢镜辞心里一团乱麻,把视线往上移。
  在婚房中央,凭空悬浮着一粒白芒。
  幻境本身没生眼睛,也无法感知境中人的情感波动,正是通过此物,观察房间里所有的风吹草动。
  若是在以前,她还能像梦里那样肆无忌惮调侃一番,再毫无心理压力地与裴渡演上一段时间假夫妻,但――
  但裴渡喜欢她。
  这就,真的很要命。
  “谢小姐。”
  裴渡用了传音,语气正经:“我可以先用灵力重创自己,你只需在床边看护几日,应该就能脱离幻境。”
  好家伙,一场新婚夫妻的恩恩爱爱,愣生生被他演成了不离不弃照顾重症伤患。
  谢镜辞真想钻进他脑袋里,看看这人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倘若用了这个法子,她虽然大概率能从幻象脱身,但裴渡一个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木头,绝不会被允许从中脱离。
  到时候他满身是被自己打出来的伤,孤苦无依倒在这鬼地方……
  谢镜辞想想就头疼。
  谢小姐皱了眉。
  虽然早就料到她不会接受这段幻境,但亲眼见到她毫不犹豫拒绝的模样,裴渡还是心底一空。
  她终究……是不愿同他成婚的,哪怕只是一段逢场作戏的幻境。
  他说不清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受,没有多么透骨的剧痛,只是隐隐发闷,空落落的,从心底里牵出藤蔓一样的疼。
  “此番进入仙府,正是为了治疗谢小姐神识,我就算出不得幻境,待仙府关闭之日,也会被传出――”
  他还在兀自用传音说,忽然听见踏踏而来的脚步。
  四下听不到任何声音,这脚步虽则轻,却无比清晰撞在他耳边,引得少年长睫微颤,抿唇抬头。
  一只手轻轻握住他掌心。
  “婚约订下那么久,今日却迟迟才来,着实叫人等得心焦,你说是吧?”
  谢小姐毫无征兆地向他靠近,裴渡下意识后退,脚跟却撞到坚硬的床板,一阵踉跄下,径直跌在床上,后脑勺落进绵软被褥之中。
  谢镜辞被这个慌乱失措的动作逗笑,柳叶形状的双眼柔柔一弯,眼底淌出清润的光。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裴渡一颗心高高悬起,像被绳索陡然缚紧,连跳动都没了勇气。
  他感到逐渐蔓延的热。
  而谢小姐俯身而下,指尖微动,划过他僵硬的掌心,薄唇开合,念出噙了笑的低语:“相公。”
  缠在心头的绳索轰地缩紧,又在顷刻之间炸开。
  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的谢镜辞也是假象,心脏还来不及呼吸,就被糖浆的清甜填满,不剩下一丝一毫空隙,只能蜷缩着轻轻一颤,唯恐戳破幻境。
  好在须臾之后,终于汇入零星实感。
  谢小姐的声音通过传音来到耳畔,与方才含情带笑的口吻截然不同,淡漠得听不出喜怒:“幻象之中,不如顺着它的意思来,如何?”
  裴渡无声勾了勾唇,点头。
  他不知晓的是,谢镜辞同样紧张。
  她不清楚自己对于裴渡的心意,总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了层浓雾,看不清许多情愫。
  但毋庸置疑的是,除了裴渡之外,无论面对哪个男修,她都不会做出这种动作,讲出那两个字。
  谢镜辞觉得很恐怖。
  即便不知道来由,但她可能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裴渡。
  可能,大概,也许。
  既然他没有将一切戳破,她不清楚自己心中所想,便也顺势佯装不知,逐渐试探。
  等归元仙府关闭的时候,倘若对他没生出任何绮想,就直接了当地拒绝;倘若她当真怀有不可言说的心思……
  谢镜辞破罐子破摔地想,那就壁咚加强吻,料他也不会拒绝。
  ――虽然不像个正经人会干的事,但她就是这么霸道的反派角色怎么样!
  悬在屋子里的白芒悠悠旋转,寂静无声。
  裴渡被她压在身下,面颊被红衣衬得冷白,平日里矜贵清冷的脸,无端浮起朦胧艳色。
  谢镜辞能清楚见到他脸上的红。
  胸膛一点起伏也没有,想必是屏住了呼吸,不露声色,也可爱至极。
  好奇怪。
  一想到裴渡可能喜欢她这件事,谢镜辞就情不自禁地感到高兴。
  嘴角忍不住会翘起来的那种高兴。
  她莫名开始笑,没有系统捣乱,神色与动作也就更加自然,垂眼打量他紧绷着的面庞,往酒窝的位置戳了戳。
  裴渡的睫毛又是一颤,连眼底都涌上绯红。
  “能与夫君成婚,我高兴得不得了。”
  这些话没有经过演练,无比自然地从她口中溢出,像是被牢牢印在心头,连谢镜辞自己都觉得奇怪:“还记得我们在学宫里的时候吗?”
  她用很轻的声音说。
  “你日日在不同地方练剑,鲜少能有与我相见的时候,我便特意观察你前去练剑的时机与规律,刻意同你撞上,佯装成偶遇,简单打个招呼。”
  “有时学宫领着我们前去秘境探险,那么大的地方,我总跟小汀说,想要四处走一走,瞧瞧各地机缘。其实机缘是假,想找你是真,若能在秘境遇上你,只需一眼,就能叫我觉得高兴。”
  谢镜辞不由佩服自己胡编乱造的功力,居然能把谎话说得如此浑然天成、脱口而出。
  几段话下来,连她都不禁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暗恋过裴渡。
  “夫君。”
  她说着一笑:“我这样喜欢你,你对我呢?”
  裴渡抬眸望着她。
  太近了。
  当还是个懵懂幼童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无言仰望,地上的虫子无法肖想太阳,因而一切情愫都被硬生生碾碎,再压回骨血里头。
  可如今不同。
  谢小姐一次次地主动靠近他,如同在他心口绑上一个小钩,彼此间的距离模糊不清,看不清晰界限。
  裴渡不知道,此时此刻从她口中说出的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以谢小姐对他的心思,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哄骗幻境而说出的谎话。
  那都不重要了。
  当身边的一切皆成虚妄,任何言语都难辨真假。
  他终于能毫无顾忌地,把藏在心底的秘密一点点亲手剖开,无比虔诚地献给她。
  那是陪伴裴渡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难以启齿、也微不足道的秘密,如今被以谎言的方式,不带任何遮掩地来到他舌尖。
  窗外响起冷风的呜咽,木窗被摇晃得吱呀作响。
  少年喉结微动,静静待她说完,见谢镜辞没再言语,忽而温声开口:“接下来呢?”
  ……接下来?
  谢镜辞怔住。
  由于反派系统里千奇百怪的人物设定,她悖着本心,对裴渡做过不少堪称“亲昵”的事,例如上药,抚摸,乃至扑倒。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无论气焰多么嚣张,反派永远不可能真正得手,因此在系统给出的剧本里,她往往演到一半,任务便戛然而止。
  在那之后,撩拨完毕后的下一步应该如何,谢镜辞从没想过。
  空气里尽是冬日绵密的凉,风声消匿了行踪,在四下幽静里,谢镜辞却感到骤然腾起的热。
  裴渡的视线自她眉梢向下,像是安静却炙热的火。
  “谢小姐。”
  手掌虚虚抚上她侧脸,携来一团柔软的热:“我对你――”
  身下的少年眸色乌黑,眼尾勾弄般地往上微扬,溢开潋滟水光。
  裴渡没有笑,似是极为紧张,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仿佛要将眼前人的模样牢牢烙在心底,半晌无言,忽地长睫一动。
  他薄唇轻启,眼底染上浅浅的、近乎于痴迷的笑:“……思之如狂。”
  那只生了薄茧的手,终于落在她面颊之上。
  突然贴近的温度猝不及防,谢镜辞下意识屏住呼吸,下一瞬,僵硬的身子便接触到另一股更为不由分说的力道。
  这是“接下来”的剧情。
  裴渡动作很轻,缓缓一带,毫不费力地反客为主,把她压在身下。
  红烛摇曳,破窗而入的夜风撩动层层红纱。
  变幻的光与影填满整间房屋,入目是摇坠不定的红、月色皎洁的白、与流水一般浮动着的昏沉夜色。
  谢镜辞闻到越来越浓、越来越近的树香,属于少年人的温度势如破竹,冲破寒冷冬夜,逐渐靠近她身边。
  谢镜辞兀地睁圆双眼。
  等、等等,这是――
  她下定决心要对他做的,壁、壁咚加强吻?!
  剑风一动,斩灭跃动的火光。在清清冷冷的月光下,红帐内映出两道逐渐贴合的影子。
  裴渡垂眸,掩下眼底晦暗不明的色彩,右手顺势上抬,稍稍用力,扯落束发的发带。
  丝丝缕缕的黑发倏然下坠,有如长瀑流泻,遮掩两人近在咫尺的侧影。
  他用目光描摹出姑娘唇瓣的轮廓。
  然后屏息,俯身。
 
 
第四十二章 (喜欢。)
  陡然靠近的气息温温发热, 将谢镜辞全然包裹。
  雨后林木的清香仿佛融进了血脉,撩在她心尖之上,涩涩地发痒发烫, 一抬眼, 便能见到裴渡无比贴近的面庞。
  她不敢动, 前所未有地紧张。
  如预想中如出一辙, 少年的薄唇停在与她毫厘之距的地方,黑发倾泻而下, 将这份距离尽数遮掩, 从侧面看去,两人当真如同接吻一般。
  哪怕在幻境的强制要求下,裴渡也并未唐突她。
  他向来克制,将所有情愫牢牢压在心底,比起满足一时私欲, 更为在意的,是不让谢镜辞感到难堪。
  两人靠得极近, 鼻尖对着鼻尖。
  裴渡刻意屏了呼吸, 当谢镜辞抬起视线,一眼就能望见他漆黑的瞳。
  较之修真界中活了千百年的老油条,少年人的瞳仁干净澄澈,如同温和清幽的潭, 这会儿映了些许朦胧月色,在与她对视的刹那倏然一动,长睫轻颤,水雾亮盈盈地四散。
  这分明是由裴渡主导的动作, 他却显得同谢镜辞一样紧张。
  这种姿势最是叫人心慌。
  倘若唇与唇直接对上,将窗户纸倏地捅破, 一切秘密的心思得以开诚布公,便也不会像此时这般若即若离,暧昧难当。
  谢小姐的目光慌乱不堪,透着月色,裴渡见到她被瞬间染红的脸。
  红烛喜窗,佳人月下,在与谢小姐订下婚约后,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天,每每念及,都觉得恍然如梦,情不自禁地扬唇。
  然而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他却因为一时的冲动与情欲,违背她的心意,做出这种事情。
  他定是把谢小姐吓了一跳。
  身下的姑娘愣愣看着他,目光里虽有惊惶,却并未如裴渡想象中那样,面带嫌恶将他推开。
  仅仅因为这个反应,被紧紧揪住的心口,兀地蹭上一抹甜。
  她竟是……没有拒绝。
  裴渡懊恼于自己的唐突,却又甘心沉溺于这段近在咫尺的距离之中。
  久旱的野草太久未见雨露,哪怕遇上几点水滴,都会情不自禁想要追寻,更何况,此时的这份心情,远远不止几滴水露。
  他用神识告诉她:“谢小姐,冒犯了。”
  如此正人君子,右手却轻轻一动,强忍指尖僵硬,抚上谢镜辞白皙的侧脸。
  谢小姐的侧脸极软,滚滚发烫,当他指尖轻触,像是落在柔软的水面。
  裴渡习惯于握剑除魔,无论多么坚固的壁垒,都能一剑破除,然而此时遇上这份温软,却一时乱了阵脚,不愿松手离去,也不敢太过用力,仿佛稍微往下一按,就会顷刻碎掉。
  他实在道貌岸然,借着离开幻境为由,近乎于贪婪地索取她周身的温度。
  谢小姐不清楚他这龌龊的心思,被茫然蒙在鼓中,不知道与自己四目相对的,是个可耻的骗子。
  裴渡心底既甜又涩,所有感觉冗杂地混在一起,让他眸光微暗。
  “谢小姐……还请再忍耐一番。”
  他极尽轻柔地安慰哄骗:“我知你不喜触碰,倘若心生气恼,待得离开幻境,大可降罪于――”
  传音戛然而止。
  修长的右手僵在原地,裴渡心口一炸。
  谢镜辞被他压在床褥之中,长发凌乱散开,描了红的眼尾稍稍一挑,好似月下摄魂的女妖。
  她并未多做言语,在他说到大半的时候,突然抬起双手,轻轻搭在他后颈上。
  被精心保养过的手掌柔若无骨,软绵绵抚过皮肤,因着两人此刻暧昧的动作,也平添几分缠绵悱恻的味道,无声一滑,激得他脊背僵直,动弹不得。
  “都是为了离开幻境,我明白。”
  她一面给予他回应,双手笨拙将裴渡环住,一面闷闷道:“……而且这样,我也没有很讨厌。”
  紧绷着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裴渡不敢置信地一怔。
  谢小姐说……她没有很讨厌这个动作。
  他脑子里前所未有地乱,整个人变成一动不动的雕塑,下意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裹成一团又滚又跳。
  裴渡想笑,抿了唇却没忍住,从眼底溢出清浅的笑意,又听她调侃般轻声道:“裴渡,你一直屏息不累吗?真有这么紧张?”
  他本就紧张到动弹不得,心思被谢镜辞当场戳穿,只觉耳后又是一热,猛地吸进一口冷气。
  不消多时,两人便气息交缠。
  “我们既已如此,幻境为何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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