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纪婴
时间:2021-01-29 09:32:09

  裴明川只当这是句玩笑话,并未多加上心,如今陡然想起,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你不要像这样离开……求求你,别让我看着你的背影,好不好?”
  在聚拢而来的黑暗里,白衣少年身形微微顿住。
  有戏!
  裴明川喜出望外,双眼不由一亮。
  裴渡言出必行,从未有过毁约的时候,这次定然也不会例外。
  纵使裴渡百般不愿又如何。
  只要他能留在裴渡身边,像对二哥裴钰那样对他们,他们就一定能发现他的好,自此云京谢家、天之骄子,都能成为他的倚仗。
  裴渡是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只要他诚心认错,他一定会和从前一样,不计前嫌地继续对他好。
  谢镜辞太阳穴突突地跳,抬头望一眼裴渡。
  他没说话,微垂着长睫,眼底晦暗不明,黯淡无光。
  在如此贴近的距离下,她似乎有些能明白裴渡的心情。
  曾经那样温柔的善意,却被旁人狠狠践踏,反过来成为束缚他的枷锁,他无法拒绝,被桎梏得动弹不得。
  像是把一颗心用力踩在地上,怎会不觉得难过。
  想来这种感觉,他已经体会过太多太多。
  竭力修炼,却被裴风南鸡蛋里挑骨头,不但用家法惩罚一番,还被骂得狗血淋头,声称不如那位早夭的大少爷的时候。
  向裴明川笨拙地送出真心,以为交到了唯一一位朋友,却在鬼冢里听他出言诋毁,面对白婉的质问,发出那声“嗯”的时候。
  甚至于……牢牢记了那么多年,却被她遗忘的时候。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真心实意留在他身边。
  他得有多难过。
  谢镜辞用指尖攥紧袖口。
  她嗓音清凌,在夜色里被沉沉压低,生出几分勾人的情意:“裴渡。”
  裴渡微怔,来不及反应,怀中便窜进一股柔软的热气。
  那些沉积在心口的压抑与自嘲,全因这股热气轰然碎开。
  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谢镜辞飞快抱了他一下,声音发闷:“交给我就好。”
  她动作极快,不过顷刻之间,便从裴渡怀里迅速离开。
  然后脚步一转,迈向裴明川所在的方向。
  谢镜辞丝毫没有掩饰周身的杀气,一步步向他靠近,携来一阵冷冽如刀的风。
  裴明川被吓得半死,坐在地上往后退:“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裴裴裴渡还在旁边看着,你别乱来啊!我可是跟他说好了――”
  谢镜辞:“呵呵。”
  谢镜辞毫不留情将他打断:“我谢镜辞打你,和裴渡有什么关系。”
  灵气开始运转,若要形容此时的感受,四个字,痛快淋漓。
  裴明川早就被吓破了胆,腿软得像两根面条,连站起来都难。
  谢镜辞从来不讲武德,不管他究竟有没有力气反抗,抓着就是一通猛锤,很长一段时间里,回荡在密林之中的,都是拳拳到肉的闷响与裴明川持续飙升的海豚音。
  直到打完收工的时候,锦衣少年已然痛得说不出话。
  “说什么‘有心悔改’,其实只是在为自己谋出路,对吧。”
  她语气很冷:“之前跟在裴钰身边也是,今日讨好裴渡也是,你根本不在意跟随的人是好是坏,唯一关心的,只有自己能不能过得更好――家人朋友是假,助你节节高升的工具才是真,亏你能想到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简直可笑。”
  一语中的。
  裴明川如遭雷击。
  “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亏你也能说出口。只要当初你略微提醒,裴渡怎会陷入那般领地?白婉问你可曾在他身上察觉魔气,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不出话,浑身颤抖。
  有种尖锐的刺痛生生划在他心口上,直到这一刻,裴明川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有机会。
  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出路,乃至于未来的希望,尽数断送在了自己手上。
  谢镜辞说着笑笑,语气里蕴了嘲弄:“你以为那个所谓的愿望,真能绑住裴渡?”
  ……什么意思?
  裴明川猛地抬头,嗓音沙哑而颤抖:“他早就答应过!裴渡,你若是毁约――”
  “谁说他要毁约?”
  她轻声笑笑,再开口时,音调被压低不少:“提前祝贺你,收到了来自裴渡的最后一份生辰礼物――说不定也是别人真心诚意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生辰礼物。”
  谢镜辞离开的时候,像是一阵风。
  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一把拉住旁侧裴渡的手腕,轻轻一带,便让他和自己一起保持着面对裴明川的姿势。
  裴明川心底警铃大作,涌上糟糕透顶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在片刻之后,当真如同棒槌,硬生生落在了他脑门上。
  他许下的愿望,是不要像之前那样离开他,让他看到裴渡的背影。
  谢镜辞那毒妇,居然直勾勾面对着他所在的方向,顺势挽上裴渡右手,储物袋里白光一现,亮出一张瞬移用的神行符。
  这合理吗。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裴明川丧失所有表情,心如死灰,眼睁睁看着谢镜辞默念法诀,神行符上微光乍现。
  谢镜辞走得欢欢喜喜,末了不忘挥挥手,朝他做出再见的手势。
  那手一晃,又一晃,在两人身形瞬移消失的刹那,传来她脆生生的笑音:“拜拜啦。”
  的确没像之前那样离开,因为彻彻底底换了种方式。
  也的确没让他见到裴渡的背影,毕竟他们两人面对着他,倏地一下就没了。
  裴明川:……
  偌大密林里,终是响起声嘶力竭的咆哮:“谢镜辞,你不是人――!”
 
 
第四十四章 (他是比任务更重要的事。)
  神行符名字听起来极为神通广大, 其实只能移动很短的一段距离。
  谢镜辞对秘境里的场景并不熟悉,加之当时时间紧迫,来不及细细去想, 随机确定了密林里的一处方向, 便带着裴渡从裴明川跟前离开。
  她见过厚脸皮的, 遇上像裴明川这般恬不知耻之人, 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再想想裴钰、白婉和裴风南,只觉得头皮发麻, 忍不住有点恶心。
  “真亏你能跟那一大家子待上这么久。”
  谢镜辞真情实意:“仅仅一个裴明川就已经够呛, 裴钰没少为难你吧?”
  “能被裴府收留,是我的幸运。”
  裴渡低声应她:“谢小姐,倘若没遇见……裴老爷,我定不会那样轻易踏入剑道。无论裴府出于何种用意,都于我有恩。”
  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裴渡从名不经传的凡俗少年一步登天, 成为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与裴风南的教导密不可分。即便他已与裴家断绝干系, 这份恩情也无法否认。
  直到如今这般局面, 裴渡会自觉站在裴家的对立面,朝他们正大光明地拔剑,却绝不会在背后谩骂指责,肆意谈论。
  谢镜辞哼哼:“就你拎得清。”
  他这回没立即应答, 而是略做停顿,突然道了声:“谢小姐。”
  谢镜辞抬眼:“嗯?”
  裴渡被这道直白的眼神望得一怔,没像往日那样移开目光,而是强撑着与她对视, 干涩开口:“……手。”
  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为了使用神行符, 自己没做多想挽住了裴渡胳膊。这个动作行云流水,他若是不刻意提起,谢镜辞绝不会在意。
  这是种非常恐怖的现象。
  她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与裴渡的各种身体接触。
  谢镜辞闻言把手松开,板下脸后退一步,又听他继续道:“方才多谢小姐。”
  这不是客套话,裴渡是当真想要谢谢她。
  他在学宫没什么朋友,在家中的地位亦是远不如裴钰,遇上刁难,从未有谁愿意替他说话。
  当时谢小姐抱他那一下,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心口上,又热又麻,让裴渡情不自禁想要把她牢牢拥入怀中。
  他不会说天花乱坠的漂亮话,许是觉得紧张,眼睫一动:“今后倘若再遇上这种事,交给我便是。谢小姐不必因为我,树下太多敌家。”
  谢镜辞双目清亮地与他对视。
  “我乐意。”
  半晌,她侧过身去,踢飞脚边一颗圆润石子:“敌家就敌家,他们看不惯我,莫非我还要去特意讨好?再说――”
  谢镜辞说着一顿:“再说,那些人是悲是喜都与我无关,你却不同。”
  神色温润清和的少年陡然愣住。
  “就是,”她斟酌好一会儿词句,“我们是……朋友,我绝不可能有意偏袒那些人,而让你难受。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就称不上是朋友了。”
  好一会儿过去,裴渡一直没有回音。
  谢镜辞的声音逐渐变低,少有地出现了羞赧的神色:“是不是……有点肉麻?”
  “没有。”
  他终于缓过神,把她的话小心翼翼藏进心底,再开口,语气里不自觉浸了浅笑:“谢小姐,很好。”
  老天。
  谢镜辞从没想过,她会在某天被短短五个字说得耳朵发热。
  裴渡真是能要人命。
  这个话题到了尽头,她不愿继续延伸,抬眼环顾四周:“这里是……”
  裴渡代她回答:“傀儡楼。”
  眼前的景象与之前截然不同,密集葱茏的古树尽数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幢森冷小楼。
  云水散仙兴致广泛,对傀儡术涉猎颇深,为此专门建造了一栋楼阁,用来存放傀儡。
  以常理而言,每个傀儡师身边都只会跟随至多三个人偶,不仅因为太多难以控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傀儡师与傀儡之间存有浓厚羁绊,从某种程度来说,堪称彼此相契的灵魂之友。
  既然是密友,就定不能滥情。
  可云水散仙不同。
  她热衷于制造傀儡,把好端端的傀儡术,生生玩成了芭比等身娃娃屋,听说还试图让傀儡们像常人那般同她生活在一起,只为勘破所谓的“情”。
  傀儡楼只有两层,从建成到如今,虽已过千年,却并未显出任何残破的痕迹,想来是被灵力团团护住,不受风沙侵袭。
  云水散仙并未替它添上多么华美的装饰,小木楼孤零零立在丛林里,无端生出几分森幽之意。
  木楼门没关。
  透过一层薄薄月色望去,能见到屋子里整齐排开的诸多人影。傀儡皆是与常人无异的等身大小,静悄悄立在角落,让谢镜辞不由想起伫立着的尸体。
  这样的场景实在有些}人。
  云水散仙在五百年前销声匿迹,突然不见踪影,自那之后,傀儡们失去灵力支撑,便成了寻常玩偶,没太大用处。
  谢镜辞不想在此地多待,正要拉着裴渡离开,眸光往屋子里一瞥,不由脊背发凉――
  月色冷白,映出楼内一字排开的人影,在静谧薄光里,忽然有道影子猛地一动。
  谢镜辞毕竟是个小姑娘,习惯了正面硬刚,唯独对这种诡异的场景接受不来,见状迅速往裴渡身旁一靠,压低声音:“你看见没?”
  “嗯。”
  裴渡没料到她的这番动作,眼底闪过极淡的笑,微扬声调:“不知楼内是哪位道友?”
  那道影子又是一动。
  这回谢镜辞看清了,那应该是个瘦削的男人。
  或是说,少年。
  那人并不回避躲闪,闻声一步步走出楼阁,他像是身体受了伤,动作极为僵硬,不时摇晃脖子与手臂,调整关节位置。
  谢镜辞脑海里闪过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这样的姿势,似乎跟人偶一模一样。
  随着少年逐渐前行,她终于看清了前者的模样。并不是张多么出众的脸,面色苍白、羸弱瘦削,唯独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瞳孔圆润黝黑,如同溢了水光的珍珠。
  少年似是被月光刺了眼,微微蹙眉,抬手挡在额头上。
  进入此次归元仙府的,尽是些修为有成的年轻修士,谢镜辞认得其中大部分脸,却对此人毫无印象。
  她心下好奇,出言询问:“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少年用黑澄澄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她。
  谢镜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出门到现在,他一直没眨眼。
  他沉默着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张开,嗓音是如水般的清雅干净:“如今是什么时候?”
  见谢镜辞茫然愣住,少年眉心微动:“自从云水散仙封闭神识,过了多久?”
  谢镜辞:?
  对于传统的修真界人士而言,这番言语或许有些突兀,但不得不说,这台词,她熟得很啊。
  但凡是一部穿越剧,主角莫名其妙去往陌生的朝代,必定会随机选择一名幸运路人,拉着人家衣袖问:“如今是什么时候?”
  裴渡心觉不对,向前一步,将谢镜辞护在身后:“封闭神识?”
  世人皆知云水散仙莫名失踪,仙府一日荒废,眼前的少年却能准确道出这四个字,恐怕与她关系匪浅。
  少年皱眉:“你们不知此事?”
  “那位前辈失踪五百年,无人寻见她踪迹。”
  谢镜辞道:“道友怎会知晓其中缘由?”
  少年若有所思,目光幽幽。
  没带任何犹豫地,他道:“哦,我就是云水散仙。”
  晴―天―霹―雳。
  谢镜辞:???
  谢镜辞:“等、等等!云水散仙不是一名女修吗?怎会是这副模样?而且你说她封闭神识,理应陷入沉眠,又怎能出现在我们面前?”
  剧情发展完全超出预料,她听得满心小问号,不远处的“云水散仙”则略微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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