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纪婴
时间:2021-01-29 09:32:09

  裴渡曾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日日夜夜竭力奔向她。
  而这一次,谢镜辞踏着白芒与血色,来到了他身边。
  他的嗓音在发颤:“……谢小姐。”
  一件衣物被轻轻披在身上,遮掩住他的满身血污与裂痕。
  “我倒有几个问题,也想问问裴二少爷。”
  谢镜辞转身,眸底是不散的冷意:“第一,你声称裴渡来后,护心镜才突然开始崩塌,可当时我们在正门附近,与护心镜最为接近的人,其实是你吧?”
  “你想泼脏――”
  “第二,裴少爷口口声声说什么‘邪魔之气’。”
  她说着一顿,语气里多出几分嘲讽的味道:“邪气魔气,应该没那么容易分辨吧?你身旁那位友人提起镜面碎裂,也只道了句‘一团黑’,该说你见多识广,还是居心叵测?”
  裴钰咬牙切齿:“一派胡言!”
  “也不知道是谁一派胡言。”
  侧厅之内,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少年音:“血口喷人,栽赃陷害,别的没学会多少,这种行当倒是精通。”
  光影交错,剑气一现,映出少年人的剑眉星目。
  赫然是莫霄阳。
  孟小汀从他身后探出头:“只怕裴二少爷早有准备――话说回来,邪气和魔气还有差别吗?我今日才听闻有这种说法,二少爷又究竟是从何得知的?”
  她说着一顿,朝谢镜辞挥挥手:“抱歉抱歉!没在正殿好好等你们。龙逍被梦火缠住,我们为帮他,稀里糊涂跑去偏殿了。”
  龙逍肿着脸从她背后走出来,三人像是叠叠乐。
  “我觉得……如果罪魁祸首真是裴公子,他没必要以身涉险,带我们造出剑阵。”
  待得孟小汀嗓音落下,终是有人缓声道:“他都伤成那样了。”
  “对啊!更何况鬼冢那件事儿,谁不知道……咳,总之我信他。”
  “二公子与其干巴巴站着怀疑旁人,不如跟着我们扫除魔物吧?”
  “等等,魔气不就是邪气?邪魔之气又是什么东西?”
  这群修士都是修真界里的青年才俊,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思忖与考量,不至于被几句话牵着鼻子走。
  他们本就对裴渡竭力结阵的举动心存敬意,听闻裴钰一番话,虽然心生迟疑,但有谢镜辞等人在前表态,便也卸去了犹豫。
  [虽然我不想罚你……当时战斗太危险,你肯定受不住,我就把剩下的惩罚往后推了点,一柱香之后,别忘了受刑。]
  系统的声音闷闷响起:[我违背规则,蹲禁闭去了,拜拜。]
  谢镜辞:“爱你。”
  系统又猛敲她识海:[可恶,不要在这种时候散发海王的魅力!]
  局势陡然逆转,四周八卦满天飞,从裴钰恶意散播裴渡谣言,再到那日鬼冢悬崖上的始末,寻常修士不是裴家家仆,如今稍作讨论,竟一边倒地偏向裴渡这边。
  裴钰栽赃不成,脸倒被打得啪啪响,气到浑身发抖:“谢、谢镜辞!他就是个煞星……你要是再一意孤行跟着他,定会遭报应!”
  他说这句话时,谢镜辞已经转身面向了裴渡,替他拭去侧脸上的血迹。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是不是很疼?”
  谢小姐的力道很轻。
  一切都与那日在悬崖上一样,一切却又全然不同。
  那日他孑然立在崖顶,身边是无数人的谩骂指责,浑身上下皆是剧痛,胸口更是难受得近乎麻木。
  倘若说有谁愿意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义无反顾向他靠近,那是在梦里都不会出现的情境。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谢小姐。
  他当了这么多年锋利的剑,没人会愿意问剑一句,你是不是很疼。
  温柔得让他忍不住想要落泪。
  所有变故都来得毫无征兆,裴渡几乎要以为这是场梦境,垂眸望去,目光径直跌进她瞳中。
  像幽深的水,拥有摄魂夺魄的魔力,引他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在听见裴钰嗓音的瞬间,她竟轻轻笑了一下。
  谢镜辞并未回头看向裴钰,而是仍然注视着他的视线,两道目光无声相撞,裴渡看见她眼尾稍弯,扬起的红唇如同暧昧至极的小钩。
  姑娘的指尖柔软温和,自他眼尾往下,牵起道道电流。
  他快要承受不了这样的温柔,心口轻飘飘地发痛,眼眶涩涩泛起薄红。
  “我与裴渡已定下婚约,换个说法――”
  裴渡听见她轻轻开口,指尖在他酒窝所在的地方用力一按,不知是对裴钰,还是对他说:“我是他将来命定的道侣,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懂了吗?”
 
 
第四十五章 (吻在通红的眼尾。)
  震惊!修真界今日头条快讯!
  归元仙府护心镜碎, 妖邪横生之际,谢镜辞当众向裴四公子宣示主权,高调点明“命定道侣”, 秘境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谢镜辞说得笃定, 裴钰气到两眼发直, 左思右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占理, 险些破口大骂。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憎恶裴渡是真, 想让其跌落谷底、碾碎成泥也是真,但这种憎恶上不了台面,只能压在心底缓慢发酵。
  如今裴渡被逐出家门,他不用继续生活在所谓“剑道天才”的阴影下, 作为裴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无论如何,在诸位道友面前, 还是应当保持应有的风度。
  裴钰深吸一口气,掩下眼底涌动的阴翳:“我不过是道出心中猜测, 谢小姐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孟小汀呵呵:“‘道出心中猜测’,这几个字用得不准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栽赃陷害,恶意伤人!”
  莫霄阳摇头晃脑:“人面兽心。”
  孟小汀:“心狠手辣。”
  莫霄阳:“辣手摧花。”
  龙逍笑得温和:“花花太岁,整日花枝招展花天酒地,实在花里胡哨哦。”
  ——救命!温文尔雅的正道之光也被带上了成语接龙阴阳怪气的不归路!
  曾经从来都是裴渡孤身一人,裴钰仗着家族势力, 带着一帮家仆大肆嘲弄, 如今局势居然天翻地覆, 他反而成了被聚众羞辱的孤家寡人。
  裴钰气得心梗。
  秘境里的异变来得突然, 一番交战之下, 不少人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幸亏正殿旁侧分布有数间小室,能供身受重伤的修士进屋疗伤。
  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正派精英,很快便有序划分好了房间。
  替谢镜辞擦药的是孟小汀。
  她简要告知了孟小汀关于云水散仙与心魔的事,把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一边小心翼翼擦净谢镜辞肩头的血污,一边恍然大悟看向门边的楚筝:“哦哦!所以这位前辈芯子里是女子……我方才一直纳闷,你为何允许他在上药时进来。”
  谢镜辞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伤。
  她从小被娇惯着长大,虽然经常提着刀四处打,但该有的疗伤与护养样样不落,放眼观去,除了此次新添的伤口,寻不见一丝一毫陈年旧伤。
  修真界里,从来都不缺淡去疤痕、甚至于断肢再生的灵丹妙药。
  不知怎么,明明是在瞧着她自己的伤口,谢镜辞却突然想起裴渡。
  裴风南之所以会收养他,除了与大儿子相似的外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来源于裴渡天生剑骨。
  裴明川烂泥扶不上墙,裴钰虽然出色,却称不上卓越,身为裴家家主,裴风南需要找到一把最为锋利的、为他所用的剑。
  裴渡就是最好的人选。
  学宫在修习考核之外,常会安排弟子们外出游玩,裴渡从没参加过。
  如今想来,裴风南禁止了他与外人的一切交往,在裴渡短暂的人生里,绝大部分时候,都在秘境厮杀里度过。
  他分明是那么温柔的、澄澈得像水一样的性格。
  可这么多年过去,裴渡没交到哪怕一个真正的朋友,只留下满身深浅不一的疤。
  当初为他褪去衣物疗伤,谢镜辞吓了一跳。
  “……辞辞?”
  孟小汀的手在她眼前一晃,见谢镜辞回神,咧嘴一笑:“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她说着一顿,嘴角荡开微妙的笑意:“哦——我知道了,在想你命定的道侣。”
  这丫头把最后五个字咬得格外重,谢镜辞本来就心神恍惚,乍一听见,耳朵轰地涌起热气。
  “耳朵红啰。”
  孟小汀喜闻乐见地看笑话:“其实你不用不好意思,拔刀的时候多帅啊!我们从侧厅赶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群姐姐在哇哇叫,还说——”
  她话音未落,说到一半,忽然听见小屋外传来窃窃私语。
  那是几个年轻的女修,说话时止不住咯咯笑:“我的天呐,不愧是谢镜辞,干了我一直想做的事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示主权——命定的道侣,真会说。”
  “我说过了吧!那两人绝对早就有猫腻,看上去是争得你死我活的对头,不知道背地里有多腻歪。否则以裴渡和谢镜辞的性子,要是真没动心思,婚约哪一方都不会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谢小姐讲出那段话,我居然在原地傻笑个不停,感觉比裴公子还高兴——是不是因为太久没遇上心仪的男人了?我也想找个道侣啊!”
  又有一人噗嗤笑道:“你哪能比裴公子更高兴!你们注意到没?听到谢镜辞那些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后来被拖去疗伤,还是跟做梦似的。”
  “啧啧,高兴傻啰。要是有谁对我说出那种话,我肯定心甘情愿地嫁。”
  孟小汀拼命憋笑,满脸通红,直到那群女修的声音逐渐远去,终于噗嗤笑出声:“我作证,她们没说假话,裴公子当时的确高兴傻了。”
  谢镜辞脸像被火烧,嗓音发闷:“……别笑了。”
  她脑子有些胀,抬眼看向静默无言的楚筝,迅速转移话题:“前辈,如今护心镜破,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他们虽然结了剑阵,但结阵所用的灵力消耗极大,加之阵法外的妖邪盘旋不离、进攻不止,用不了七天,剑阵就会轰然破碎。
  要想保全众人性命,蜗居于此不是办法。
  “护心镜碎开,我本体定已受到邪气侵蚀。”
  这位前辈不愧是出了名的冷情,即便事已至此,楚筝仍未显出丝毫慌乱的神色,语调不变:“心魔得逞,本应即刻离开,但由于剑阵结成,恐怕仍然留在附身之人体内。”
  孟小汀双眼一亮:“那我们可以先行找出心魔,这样一来,不仅能知晓前辈心魔的内容,也能避免它继续为非作歹!”
  谢镜辞点头,若有所思:“心魔附体,会损人神智、对它言听计从么?”
  “不会。”
  楚筝摇头:“那只是心魔的一缕残魂,还不至于乱人心智,尤其是殿内这些金丹元婴的修士。它所用的法子,应是寄居于那人识海,出言蛊惑,不断诱导。”
  大家都知道护心镜的用处,一旦破损,秘境必然大乱,若是寻常修士,绝不会做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丑事。
  之所以冒着风险把邪气带进来……
  谢镜辞眸光微沉。
  知晓邪魔之气,又恰好位于正殿里,裴钰为了栽赃嫁祸,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这也是个极好的机会。
  他自认为有心魔相助,却不会想到,云水散仙的神识跟在她与裴渡身旁,一旦能将此事揭穿,莫说裴钰声名尽毁,他手里那把湛渊剑,也能轻而易举夺回来。
  当初妖魔肆虐,她全都看在眼里。
  湛渊剑不服从他的掌控,连出鞘都做不到,裴钰急得两眼发直,碍于脸面,只能装作不愿掺和争斗的模样,步步后退。
  实在可笑。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察觉脑海中重重一晃。
  系统为她争取了一柱香的空闲,如今时间已到,惩罚将至。
  “……方才用了太多灵力,我有些累。”
  她抿唇笑笑,看不出丝毫异常:“我先在房里歇息片刻,不如二位去看看裴渡他们如何了。”
  孟小汀不疑有它,听她想单独休息,不愿打搅,连连点头:“你受了伤,千万不要胡乱动弹!”
  谢镜辞朝她挥挥手。
  很快人影散去,小室的房门被轻轻关上。
  疼痛如同涨潮的水,一点点往上漫。
  谢镜辞浅浅吸了口气。
  小室内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家具,她方才坐在角落,身下放着张从储物袋拿出来的毯子,这会儿把身体渐渐缩成一团,毛毯也随之皱开。
  谢镜辞向来不愿让旁人为自己担心。
  因此即便疼得厉害,仿佛有无形的火渐渐涌向全身,连骨头都在生生发痛,她也不过是紧紧蹙眉,把自己缩得越来越紧,咬住手臂不发出声音。
  疼到极致的时候,意识会不自觉地越来越模糊。
  在一片混沌里,谢镜辞隐约听见咚咚敲门声,然后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随着那道声音进来的,还有一阵清润微风,与沁了凉意的树香。
  ……裴渡为什么会来?
  谢镜辞下意识觉得丢脸,把脸埋进膝盖,听他脚步声越来越近,低声道了句:“谢小姐?”
  他应该是蹲下了身子,在逐渐朝她靠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渡再开口时,不但嗓音发颤,还隐约带了几分慌乱的涩然,近乎于哭腔:“……怎么了?”
  谢镜辞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他,倘若在这种时候开口,恐怕还来不及说话,她便会不自觉发出痛呼。
  真是太丢人了。
  她不想被裴渡见到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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