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晚膳还有些睡不着，看看书消食。”
周皎走到他身边，道：“这新野不大却又不安稳，你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春耕已经过去，我来的路上也打听过一些，之前的县长安定的很好，我能做的也不多。”
诸葛亮沉默半晌，道：“修路。”
“噗——”周皎见他看向自己，讪笑道：“你继续说。”
“新野水路虽然便利，但毕竟是逆流，曹军若来骚扰，救援不及。
新野人口并不算多，能自发组织抵御已是不易，想让他们短时间内取胜实在太难，因此才需要修路来从其他地方引兵，抵御曹军。
等到之后还可以自其他地方征兵，在新野练兵，也方便新野人口增加。”
周皎眨眨眼，道：“说的有些道理……若是路修好了，地方安定，往来方便，新野也可以作为北上的交通枢纽，只靠码头也足够一部分人谋生了。”
她拍拍诸葛亮的肩膀，道：“要想富，先修路，不愧是孔明先生，思想很新潮。”
诸葛亮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可是阿皎自己说的。”
周皎笑着搂住他的脖子，道：“这是简单说法。
别看书了——”
诸葛亮无奈，只能将书放到一边，道：“那做什么？”
“看我。”
周皎第二天醒来已经接近日晒三竿，要不是练师实在是看不下去把她叫了起来，她还能继续睡。
练师一边帮她打点穿戴，一边道：“小娘子也是，怎么这么晚都不起身，吓了我一跳。”
周皎扯了扯领子，将脖子上的印记遮盖住，这才道：“还不是太累了，这才第一天休息，难免有些起不来嘛。”
练师无奈地摇摇头，道：“小娘子自从辞官之后是越来越懒散了，姑爷可是一大早便起身去官署见人了。”
“反正我都辞官了，还怕什么……虽说我现在是有点闲……”周皎挑了一身简单的衣裙，道：“也别让他一个人忙，咱们今日上街走走，顺便买些东西回来。”
“是。”
周皎与练师收拾好了便一起去市集，新野倒是盛产菱角，加上菱角成熟期短，新鲜的菱角不少，除此之外还有水芹、荸荠之类的，周皎各样都买了点带回去尝鲜，又置办了几件衣裳，买了些灯油，这才回了府中。
虽说新野也不至于贫困，但确实不大兴盛，加上是孙策新纳入的土地，土豆之类的刚刚传来种植，人们主要还是依仗粟米过日子。
情况不大乐观，看来诸葛亮的发际线难保了。
好在周皎走之前就嘱托黄月英给她通过周家的商路送些机巧院的农具来，毕竟新野也算中原地区，不好好种地也太可惜了。
不过如今看来，机巧院除了内部科研，还是要有个统一培训的机构，好把这些技术人员派遣下来对症下药，帮助各地因地制宜的发展。
至于教春试学子……短期内是不大可能了，现在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再培训难免浪费时间，还是等攻下益州安定之后才能再议。
周皎剥了两盘菱角，一盘送去厨下熬粥，另一盘留着自己嘎嘣儿脆，顺便思考一下接下来的方向。
诸葛亮入夜之后才回来，简单吃了些清粥小菜，一边吃一边与周皎聊起今日在官署的事情。
诸葛亮的行动效率还是很快的，加上他新官上任，新野县内各个官署都还算配合，他的安排基本上都已经委派下去，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了。
周皎剪了剪灯芯，道：“亮亮，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灯特别亮。”
诸葛亮原本正喝粥，被她这么一说，不由一噎，好半天才缓过来，道：“怎么了？”
“你看这灯油。”
周皎指了指灯台，道：“有没有觉得它哪里不同？”
诸葛亮看了看，只见里面的灯油是黑色，微微一愣，道：“这是什么油？”
周皎撑着下巴，笑嘻嘻地说道：“石油，当地人叫它石脂。”
“我还未曾听说过……”
周皎来了兴致，道：“我今日去市集上采买东西看到的，听商贩说是自白河上游水面上发现的，可以燃烧，而且即为明亮，不过因着新野偏远，这东西只在新野一带用作照明。”
诸葛亮猜出她的意图，道：“你要采油去卖？”
“对啊，这种东西拿来卖不是刚好吗？那话怎么说——奇货可居。”
周皎笑嘻嘻地开口道：“而且你看它颜色黑漆漆的，像什么东西啊？”
诸葛亮有些好笑，还是配合她道：“像墨汁。”
周皎一合掌，道：“这就对了，这石脂燃烧产生的烟灰也是黑色，拿去制成墨锭再好不过了，又是用过之后再利用，除了人工费些事，其他都不算难，比到处砍树、烧树制墨容易多了，不是吗？名字我都给它想好了，就叫‘新野墨’，如何？”
周皎的想法很简单，现在的工艺水平，提取石墨单质不可行，做铅笔就有些困难，既然如此，她做墨水不就行了？既简单又不会太超前，还方便扩宽市场呢。
诸葛亮故意道：“这法子好是好，可我平日里可还有事情要做，恐怕不能顾及这些——”
“还有我在啊。”
周皎早就等这句话了，一拍桌子道：“如今不是农忙的时候，你雇佣男丁去修路，我去招一些妇女制墨，这不是刚好吗？”
她说的痛快，殊不知已经入了诸葛亮的圈套。
诸葛亮轻笑一声，道：“既然阿皎这样说，便有劳你了。”
周皎见他笑得“不怀好意”便知道自己可能上套了，不过她最近一段时间也确实太闲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适应这种退休生活，这也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嘛。
“不过呢……”周皎话锋一转，道：“这制墨所需的钱我先垫着，等‘新野墨’做好回本了，你再用新野县的收入还我，怎么样？”
诸葛亮开玩笑道：“阿皎怎么与我还算账算得如此清楚？”
周皎一本正经道：“我是奸商嘛。
何况这制墨的工艺太过简单，石脂也不是仅仅新野有，我们商人赚的就是这份先机钱，多不容易啊？你还要你的娘子贴钱给你啊？”
“我都已经有了娘子的人，还要娘子的钱做什么？”
周皎也不推开他，只是道：“明日我还是让厨下多做些菱角粥出来，好好给你降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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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取标题真的好难
在招人之前，周皎自己先买了点石脂回去实验，毕竟她只是以前在书上见过这种制墨方法，而且是后来失传、仅有古方的方法，还是要周皎自己多尝试几次，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能招人大规模的制作。
因此来府中拜见诸葛亮的人常常能见到诸葛家后院起火的样子。
主簿跟着诸葛亮向前厅走，忽然看到一股黑烟冲上天，不由大惊失色，道：“诸葛县长……你府中后院似乎失火了！”
诸葛亮瞄了一眼后院，笑得和煦，道：“不是起火了，是娘子在烧火。”
主簿：“……那也不应当起这么多烟啊？”
反倒是一边的田骏安抚道：“诸葛娘子心里有数，主簿不必担心，不会起火的。”
主簿捱不过两个人都这么说，只好不再提起。
后院之中，周皎等到火熄灭了，这才走到用木桩围起来的简易木箱边上查看，她拿了根棍子把上面不算密闭的盖子掀翻，这才拿着一把有些生锈的菜刀去刮上面的那一层黑色烟灰。
为了方便制墨，她今天穿了一身粗布衣服，把全身遮的严严实实的，还不忘让练师给自己做了个简易面罩，又用头巾把头发也盖的严严实实的，好在马上要入秋了，穿这么一身也不用担心太热，除了看着有些怪异之外，保护作用还是很好的。
当然，她要是穿这么一身上街，肯定少不了被人用诡异的目光打量，说不定还有人觉得她有病，估计也只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这几个仆从不会把她当神经病看了。
周皎冲着练师招招手，道：“练师，把铜盆拿过来。”
练师和周皎的打扮也差不多，听她这么说，立刻拿起一个铜盆走了过来，帮周皎捧着。
周皎把从木头上刮下来的黑灰全都放到盆子里，等到盛了近满满一盆之后，才对练师道：“让人把这些灰筛一筛，然后用水冲开，水与灰的多少相等，搅拌均匀，然后放到炉子上加热，等到粘稠度差不多了再拿出来。”
“是。”
练师应了一声，将铜盆端下去，找了几个仆从，按照周皎所说去做了，等她回过身，见到周皎在木桩上坐着，不停地用手扇风，不由有些好笑，拿起一旁生火用的蒲扇过去给她扇风。
周皎摘了头巾与面罩，这才呼出一口浊气，道：“闷死了。”
“小娘子总做这些折磨自己的东西。”
练师嘴上这么说，手上摇扇子的速度却是快了不少。
周皎用袖口擦了擦汗，道：“有用的东西，费点力气又怎么样？”殊不知她袖口上沾了烟灰，这样一擦，原本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道灰色的印子，逗得练师忍俊不禁，拿出帕子给周皎擦脸。
“小娘子也是的，如今都嫁为人妇了，还是这样孩子性子。
等过几年说不定便要有孩子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小娘子照顾小郎君，还是小郎君照顾小娘子呢。”
周皎一摊手，半开玩笑道：“当然是他和他爹照顾我了，我把他生出来就够累了，再照顾他，一照顾又是十年……他娘有多少个十年够这么造作的啊？”
练师只当她是开玩笑，不由低声笑了起来，倒是周皎不由看向她，道：“说来也是，练师这么好的女子，自然不急着嫁人，可怎么连个心仪的人都没有呢？”
练师沉默片刻，还是道：“小娘子，练师从未有过喜欢的人，也不想嫁给别人。”
周皎看着她的侧脸眨眨眼，没有说话。
“跟着小娘子，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若是没有小娘子，或许练师这辈子也只能是一个普通的奴婢，不能随小娘子去到那么多的地方，见识过那么多常人未曾见识到的事情。”
练师垂着头，轻声道：“也许是我心高气傲、不识好歹，我已经见过了这世间最好的人，怎么能去喜欢别的人呢？我情愿一直陪在小娘子身边，看小娘子平安顺遂、儿女满堂，这就够了。”
周皎望着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明白了……其实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是怕你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
她说完露出一个笑容，道：“但是我一开始便想岔了——仔细想想，你家小娘子就是你最大的靠山，还要别人做什么？不成婚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过得喜乐顺遂就好。”
练师这才露出一个笑容，道：“多谢小娘子能为练师着想。”
烟灰冲泡而成的墨水很快便被熬成了一锅糨糊似的浓浆，等到冷的差不多了，几个仆从将接近凝固的浓浆切成条状，趁着热乎劲儿不断揉搓，变成了条状，有不规整的地方就重新烤热再塑形，有些捏黏土的意思，不过捏起来更需要力气，也更费时间。
周皎先前就找人打了一套模具，又让诸葛亮写了“新野墨”三个大字刻在模具上，最后将大小揉搓的差不多的墨条放入模具之中大力挤压，就能得到一根还算精致的墨锭了。
周皎拿到了成品，自然第一时间去实验，一路匆匆地向诸葛亮的书房跑，恰巧此时还有田骏等人在，看她脸上抹黑、满头是汗的样子吃了一惊，好在田骏认识她，率先道：“诸葛娘子怎么来了？”
其余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疯妇人”正是诸葛亮的妻子，南郡太守周瑜的妹妹，不由有些诧异，却也无人斥责她，毕竟周皎也当过官，论职位可比他们高多了，自然轮不到他们对周皎说教。
“哦，你们也在啊，这么晚还在这里当真辛苦啦。”
周皎匆匆瞥了众人一眼，将诸葛亮的砚台端了过来，将里面的余墨倒在一旁的砚台盖子里，然后又将茶水倒进去，用手中的墨条一点点研磨，很快就磨出了墨汁，她又拿起放好的狼毫，蘸取墨汁在纸上写字，比原本诸葛亮用来写字的墨汁还要黑亮，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回头在制作中配一些香粉，就能达到墨香阵阵的效果了。”
诸葛亮不由轻笑一声，随后对其他人道：“如今新野的收入全部依靠耕地，修路不断支取，恐怕会不够支撑，但若是一直向太守支取，总有入不敷出的时候，因此我才请夫人想了这个制墨的法子，只需要自白河上游开采石脂焚烧，用其烧制之后产生的烟灰制作，名叫‘新野墨’，作为开源的法子，还可让农耕闲时无事可做的农户参与，支取工钱。”
田骏等人面面相觑，道：“这法子虽然好，但墨锭制成了，恐怕难以与其他销售已久的商铺的墨锭竞争。”
周皎这才出声道：“南边虽然不可能，但我们可以考虑往北边走，况且这墨锭制作不许耗费太多人力物力，低价售出，给那些寒门学子不是刚好吗？”
“这……那如何北上呢？”
周皎莞尔：“自周家的商路北上。
目前这批墨我可以为新野县垫钱，但是之后必须将本金还给我，同时，走周家的商路北上还需分我十分之一的利，由我周家的铺子代理售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