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皇帝那儿不跪,太后便也不让她跪,并也赐了座。
宫女上了茶,太后和蔼地说道:“再过两天 就嫁人了,商副门主紧张吗?”
即便萧家人不好,那也比不上穷凶极恶的连环案杀手,商澜真不紧张。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表示出对皇后娘家的重视,遂道:“紧张。”
太后道:“你为何紧张?”
商澜揣摩太后的心意,大概知道太
后想听什么答案,但她不想那么说。
她说道:“出一家容易进一家难,彼此的想法、生活习惯不同,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一思及此,微臣 就倍感紧张。”
太后本想听商澜说,怕伺候不好公公婆婆,害怕老夫人不喜欢,然后她顺势训诫几句,教导商澜夫为妻纲,百事孝为先。
却没不曾想,商澜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她先维护了自已,又明确表明了她即将面临的困难。
太后原先想好的话术都通通说不出口了,而且,她还想起了自已刚刚入宫的那段岁月:举目无亲,处处防备,婆母刁难,争宠斗狠,绝非一个“难”字能够概括总结。
她知道萧老夫人什么德行,也知道国公夫人什么德行,更知道英国公府大环境怎样。
“唉……”太后叹了一声,“我们女人总要过这一关。人活着不 就是一关一关过吗?过完父母关,要过丈夫关,过完丈夫关,还有婆婆关,过完婆婆关,还有儿女关,等这几关都熬过去了,又要过自已这关。自已这一关过了, 就可以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去了。”
虽然悲观了些,但人生确实可以用这样几关来简化。
商澜笑道:“太后娘娘说得极是,人活着 就是一关关闯,但闯关的同时也得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吃遍了玩遍了看遍了,对自已好些,人生才不会虚度。”
太后蹙起眉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做起来难。人活着 就不能太自私,尤其是我们女人,帮扶丈夫、孝敬婆母才是为人1妻子的本分。云澜呐,哀家知道你能干,但这个能干不该用在家里,你说是不是?”
还是来了。
商澜摸摸鼻子,她说错话了。
大人物都双标,而且还理所当然的双标。
太后当年在宫中不定怎么杀伐果断、兴风作浪呢,涉及到她母亲的利益, 就要求别人伏低做小了。
商澜道:“多谢太后娘娘教诲,微臣明白了。”
明白了,不做,太后也不能把她怎么地,不妨先答应下来。
太后见她乖巧,心放下一大半,让女官送来赏赐,放商澜出了宫。
商澜衣锦还家,女官们送到上房的赏赐差点亮瞎商芸菲的眼。
她得了赏赐,最高兴的是蒋氏。
毕竟血脉相连,经过三个月的磨合,母女俩的感情好了不少。
蒋氏一边整理造册一边说道:“这些即便在宫里,也都是珍宝。看来皇上和太后娘娘是真心喜欢你,如此,你嫁到萧家母亲也不用太担心了。”
商澜抓着两个东珠,在手中一抛一抛的玩,笑道:“母亲,您喜欢什么,尽可以留下。”
商芸菲眼前一亮,立刻抓住了八仙桌上的一只珊瑚树。
蒋氏道:“御赐品,不得转赠。你都带着,省得让那些人小瞧了你。”
商芸菲松开手,噘了嘴。
商澜真想送家里一二,但规矩不允许便也罢了。
……
三月十八,商家陆续来了不少给商澜送装箱礼的亲戚。
杜蒋氏也来了。
蒋氏给商芸菲定了一门好亲,亲家是忠勇伯孟永奇的嫡四子。
世子孟一则不成器,但老四极不错,年龄与商芸菲相当,容貌清俊,去年刚考中秀才,在权贵子弟中算是翘楚。
尽管不像商澜嫁了世子,但以商芸菲的身份来说,绝对是门当户对的。
而且,这门婚事也是沾了商澜和萧复的光。
是以,杜蒋氏送的礼也颇重——一整套最时兴的红宝石头面。
蒋氏的起居室里坐满了女眷。
大家杂七杂八地聊着闲话,被提得最多的是商澜。
商澜庆幸她不是马,不然屁股都要被这些拍马屁的拍肿了。
“姐姐好福气,儿子聪明,女儿能干。咱们商澜 就是放在全大夏也是独一个吧,哎呀,从四品呵呵呵……”杜蒋氏看向商澜,咯咯笑了两声,“姨母做梦都没敢想过,你这丫头 就办成了。”
商澜保持着亲切而又礼貌的微笑,谦虚道:“姨母过奖了,不过是碰巧破了几个案子罢了。”
杜蒋氏一摆手,“怎么会是碰巧呢,一件两件是碰巧,多了可 就是能耐了,对了!”她一拍手,“你听说昆州的案子了吧, 就昆州知府被杀一案。”
商澜点点头,“姨母怎么知道的?”
杜蒋氏道:“你姨夫做药材生意,每年都有伙计往桂东桂南跑两趟,如何不知道?”
商澜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便鼓励她继续往下说,“那姨母也算消息灵通了。
”
杜蒋氏笑道:“那是。我还知道,昆州和叶州动不动 就死人,尤其是叶族人,野蛮得很,有边军在,他们不敢冲击衙门,但时常杀咱们汉人。”
商澜把话题拉回来,道:“关于昆州的案子,姨母还知道别的吗?”
杜蒋氏有些得意,“当然了,我听说那昆州知府清廉能干,所以才被桂东巡抚派到叶州整肃民风,却不曾想,人还没去 就死了。”
“对了,听说祁门主半路上遇到桂东巡抚黄大人了,一路同行去了桂东,估计这一趟能……诶唷,姨母说多了,呵呵呵呵……”
她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商澜明白,她的意思是祁劲松可能会借机捞不少好处。
知府一家被害,祁劲松不忙着赶路,却要与慢悠悠的巡抚同行,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也没什么。
在她心里,祁劲松 就是这么一个看上不看下的人,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我要慢慢收尾了喔,最后一个案子,我会写慢点儿,估计还要写一阵子——以上,报告一下。感谢在2020-11-06 23:31:35~2020-11-07 23:4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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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啊啊
大婚在即, 商澜没心情琢磨祁劲松的那点破事。
她真心喜欢和祖父、父亲、兄弟、侄子在一起的日子,所以对他们也极为不舍。
他的兄弟们跟她一样。
商云彦请了三天假,商云秀、商云卓不上学了, 大家早上一起习武,白天一起吃饭打牌,带着钰哥儿一整天都泡在一起。
三月十九,大婚前一日晚上。
几个堂兄弟堂姐妹从外家赶回来,大家吃了个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饭后, 商老太爷和商祺把商澜叫到正房东次间。
老太爷盘膝坐在炕头,商祺和商澜坐在下面的太师椅上。
老太爷道:“明儿 就是正日子了, 该备好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商祺放下茶杯, “父亲放心, 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 蒋氏一样样查验过了。”
商澜点点头,这边的人她全部带走,给公婆小姑小叔等预备的礼品也都准备好了。
老太爷捋捋胡子,“那 就好。你是老夫嫡长孙女,凡事不要怕,他们如若太过分,咱还可以和离, 祖父不怕丢人。”
商祺附和:“对对对, 你祖父说得极是,爹可以养你一辈子。”
商澜心里美滋滋。
这还没嫁呢,家里 就已经帮她安排好后路了, 被宠爱的感觉太美好了。
“祖父,爹,你们放心, 我不欺负他们 就不错了。”她笑着说道,“再说了,英国公府离咱们卫国公府不过三四里地,只要我想回家,下衙时 就回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商祺点点头,“对对对,我女儿精明着呢,又不是在内宅出不来,只要想见,天天可以见面。”
商老太爷闻言老怀大慰,一摆手,“这话说得没错。”他拍拍小几上的匣子,“这里面有三千两银票,不算在嫁妆里,是祖父单独给你的零花钱。”
商祺立刻也道:“爹也给你备了两千两,你走的时候带上,跟同僚应酬花销大,多多益善。”
商澜摇摇头,嫁妆三万两,现在又给五千两,商家不过日子了怎地?
她委婉地劝道:“祖父、父亲,你们放心,我手里的钱尽够使了。这些钱你们留着吧,玻璃这个买卖需要持续投入,家里还重新盖了房子,用钱的
地方多着呢。”
“现阶段只是初步烧出了玻璃,精加工还需做很多试验。像玻璃杯、玻璃碗,比铜镜清晰得多的多的水银镜,以及用来切割玻璃的金刚石刀等等,处处需要银钱。”
“我离家不远,自已还开了饭庄,你们根本无需替我操心。我若缺钱,回来找你们借便是了。”
她这一番长篇大论惊呆了两位长辈。
玻璃碗玻璃杯倒也罢了,金刚石刀是什么,水银镜又是什么?
商澜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二人一起张了张嘴,又默契地闭上了。
这些问题不用问,也不能问,用德惠大师的话来说,“不管她是谁,来自哪里,她都是一个正直、聪明,且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改变的女孩子,独一无二。”
“好。”商老太爷道,“那祖父 就收回去了。”
商祺有些犹豫,他想多给女儿一些,但怡王造反,确实给家里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玻璃的生产才刚刚开始,技术手段不成熟,如果需要追加投入,国公府确有捉襟见肘的可能。
商老太爷一锤定音:“听孩子的,先收着。”
商澜松了口气。
因着玻璃的事,三代人谈得很晚。将近二更,商澜才回到房间。
商云彦三兄弟都在,沮丧地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炕上还躺着一个睡得飞起的小侄子。
“大哥,四弟、十弟。”商澜挨个叫一遍,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英国公府离家没几步远,我下衙时 就能回家了。”
商云彦道:“那不一样。”
商澜反问:“怎么不一样,我嫁人了 就不是你妹妹了吗?”
商云卓跑过来,依恋地靠在她身侧,“姐姐嫁人也是我姐姐,都一样。”
商澜摸摸他的头,“ 就是嘛。我天天上衙,你们要是想我了,还能来衙门找我呢。”
商云秀严肃的脸上有了笑意,“确实,姐姐不用被拘在后宅里。”
商云彦起身走过来,摸摸商澜的发顶,柔声道:“妹妹说得对,别人是别人,我妹妹是我妹妹。”他把手里的小木匣放在商澜手里,“这是我和秀哥儿、卓哥儿一起准备的小礼物,你拿着。”
商澜没接,把他的手推回去,说道:“哥,祖父和父亲的我没要,
你的我也不要,一视同仁。”
商云卓问道:“姐,祖父和父亲也给你做扑克了吗?”
扑克?!
商澜:“……”怎么 就误会了呢?
“噗嗤……”商云秀笑出声来了。
商云彦忍着笑,说道:“哥和你的两个弟弟都是穷鬼,只能送一份压箱礼,这是我们亲手做的几副扑克,给你到萧家玩。”
商澜摸摸鼻子,赶紧把匣子接过来,放在八仙桌上打开。
里面有三副牌。
纸牌用纸考究,制作精美,每副背后都手工画着精美的图案:一副花卉,一副风景,一副动物。
商澜问道:“谁的点子?很不错,推广出去, 就是个不错的买卖了。”
商云彦眼睛一亮,“妹妹说的是,虽不至于大赚,但绝不会赔钱。”
商澜道:“大哥可以做, 就算家里不缺钱,也能给一些人提供赚钱的机会,赚来的钱还可以做慈善学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商云秀有些兴奋,“姐姐说的对呀,大哥,我要和你一起做。”
商云卓道:“我也来。”
商云彦感叹道:“还是妹妹有见识。见识多了,发展和壮大的手段也 就多了。”
商澜毫不谦虚地深以为然了——她之所以能在这个时代有所建树, 就是因为比古人多见识了一些东西。
……
三月二十日,大婚日。
商澜寅初起床,洗漱、化妆……听父母训导,见亲戚……然后经历了一个相当冗长的仪式,将近正午时分才拜完太后皇上皇后,萧家的各位长辈,盖着盖头进入婚房。
喜娘说几句吉祥话, 就退到一旁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若不是还能听到几道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商澜几乎以为整个婚房里只有她自已。
上次企图羞辱她的贵妇人们都在,但没人敢跟商澜说话。
一方面是她的个人能力太过可怕,让她们望而却步。
另一方面是太后、皇上、皇后都来了,对她赞不绝口,给未来的关系定下了一个基调。
只要不太傻,不会有人愿意跟商澜这样的人做对手。
省心了!
商澜枯坐着,百无聊赖,只好从床上捡了个铜钱,放在食指和拇指之间,然后翻上食指手背,再翻到中指,无名指,到无名
指和小指中间后,铜钱落在手心,大拇指接过去,再重新回到第一步。
于是,一干故意冷落某人的贵女贵妇, 就见某人旁若无人地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