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凶徒本 就不算出家人,撒谎也在情理之中。
谢熙决定再谨慎些,让和庆带着他们把几个禅房和禅堂都走上一遍,把正在偏院的所有僧人都看了一遍。
四个人穿着寻常老百姓的衣
裳,腰上却都挂着长刀,所到之处引起了不少僧人的注意。
谢熙细细查看,发现这些人或者惊讶、或者好奇, 就是没有心虚和害怕。
逛了一圈,除了铮明瓦亮的一颗颗秃头,他们什么都没记住。
谢熙觉得这样不行,还是得单个突破。
他回到和庆的小房间,让他把在偏院的惠成等人单独叫了过来。
谢熙主问,何俊伟负责记录,刘武补充。
第一个来的是惠成。
此人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看起来颇为忠厚。
“法师何日来的京城?”
“四个月前。”
“之前住在何处?”
“兴隆寺,一个月前知道永安寺有了空位,便过来了。”
“为何一定要到永安寺?”
“到了京城,却不来永安寺,等于没来京城。”
“十月十五日晚上,你在何处?”
“ 就在这偏院里,和其他人一起早早睡了。”
……
惠成出去后,何俊伟道:“不是他。”
谢熙问:“为何?”
何俊伟道:“兴隆寺离这里很近,他应该不会撒谎。”
刘武点点头,“我也觉得。此人五官大气,有佛像,态度从容不迫,他要是坏人,只怕 就没有好人了。”
谢熙点点头,但聪明的没有加以评价——他被商澜虐过两次, 就很少下这样的结论了。
第二个来的是明松,二十九岁,胡须浓重,长了一双大眼睛,听和庆说轻功不错。
谢熙照例问其来历,进京时间,以及十月十五日身在何处。
他说,他在香县挂了一段日子,来永安寺时赶得比较巧,恰好有一名挂单和尚离开,所以机缘巧合地住了进来,迄今正好两个月。
十月十五日晚上,他闹肚子闹得凶,同榻的十几个僧人都能证明他一直在偏院没出去过。
明松出去后,刘武遗憾地说道:“如果他十月十五日晚上没有人证,那他 就是最可疑的一个了吧。”
谢熙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他是凶徒,来这里的时间这么短,绝不会泄露他会轻功的事实。”
何俊伟道:“也许他没想到我们会找到永安寺来呢?”
谢熙耸了耸肩,这样说也有道理。
第三个是善能。
他是个不大讲究的花和尚,不但
喝酒吃肉,还告诉谢熙——他一个人能打十个。
一个能打十个的人,很难有人相信他会隐忍十几二十年,然后靠□□小姑娘找回心里平衡。
谢熙直接把他过滤掉了。
义生是在寺院里的最后一个。
他二十五岁,在永安寺住满三个月,大眼睛,毛发比明松还要重,络腮胡从鬓角一直长到了脖子,特征极为明显。
而且,他在京城盘旋很久了,来永安寺之前,曾在京城附近的两个寺庙住过。
“十月十五日晚,你人在哪里?”谢熙问道。
义生道:“我在京城的客栈里,当日遇到一个熟人,回来晚了,便宿在了京里。”
谢熙直了直后背,“哪间客栈,可有人证?”
义生道:“随缘客栈,没有人证。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 就是没有人证。
谢熙道:“既然没有人证,你便跟我往衙门里走一趟吧,协助调查。”
义生“啊”了一声,“为什么,我晚上睡觉没有人证又有什么错?”
谢熙道:“睡觉没错,睡女人 就有错了。”
义生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道:“谁睡女人了,哪个睡女人了?你们胡说八道!”
谢熙道:“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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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配合
刘武和何俊伟左右伺候, 各自朝义生的一条手臂去了。
义生面如土色,身子一矮,向后一缩, 脱离二人的钳制, 随后撒丫子 就跑。
“追!”谢熙反应最快, 跳起来, 大步追了上去。
谢熙出得禅房,才跑几步, 就见义生已经到了正房前面, 只见他脚下一弹,单手抓住房檐, 身子向上一卷, 人便上了正房房顶。
“我擦!肯定是他没跑了, 快追!”
谢熙蹿过去,想仿照义生的样子上房,但技巧不够,上不去, 只好跳下来, 从大门追了出去。
如此一耽搁 就晚了。
三人从墙外赶到偏院后面,义生早已钻进竹林,没影了。
漫漫野山,暮色将至,在这种情况下想靠四个人抓住义生, 几无可能。
谢熙回到偏院,装好背包,说道:“我们先回京。”
刘武有些丧气,说道:“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从禅房出来, 正赶上僧人们过堂(吃饭)。
有人问道:“他们到底什么人,出什么事了吗,义生为何跑了?”
“谁知道呢?”
“惠成,你不是去了吗,到底什么事呀。”
“不知道,问我啥时候来的,十月十五在哪儿,我都老老实实说了, 就这些,没问别的。”
“啧,这些人不是六扇门 就是锦衣卫,走走走,不干咱们的事,吃饭吃饭。”
……
谢熙听了几耳朵,便急匆匆出了偏院,骑马回京,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城。
天擦黑时,他们四人敲开了商澜家的大门。
恰好,商云彦兄弟也在。
于是,谢熙顶着卫国公世子极为不满的目光把义生逃跑的经过汇报了一遍。
谢熙惭愧地说道:“大捕头,是我等无能。”
商澜沉吟片刻,说道:“不急,还不一定是他。”
何俊伟问道:“大捕头,人都逃跑了,为何不是他。”
刘武也道:“是啊,他胡须极重,想必那里也不差,肯定是他!”
那里是哪里?
商云彦和商云秀略一琢磨,顿时黑了脸。
谢熙狠狠瞪了刘武一眼。
刘武这才知道自已说错了话,小脸涨得通红,却又不敢解释什么。
商澜不理会自已的一兄一弟,
笑道:“他的嫌疑确实很大,但现在定罪为时过早。”
商云卓年纪小,想法单纯,根本不在意“那里”是哪里,他问道:“姐姐,你人都没去,怎么 就能这么肯定呢?”
商澜道:“姐姐不是肯定,而是现有证据不能证明这位义生犯了罪,他逃跑或者是别的原因。”
商云卓又脆生生地问道:“那会是什么原因?”
商澜想了想,“或者,他真的犯了色戒吧,怕一时说不清?”
谢熙抚了下掌,“这倒也有可能,我怎么没想到呢?”
商澜道:“把四人的口供给我看看。”
何俊伟把本子拿出来,交给商澜。
商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问道:“这个惠成,他说他在睡觉,你们问过其他僧人了吗?”
谢熙道:“还没来得及,我怕义生畏罪潜逃,想把他先抓回来,好好审审,结果他跑了,惠成等人的口供 就没有及时落实下来,明日我再走一趟吧。”
商澜点点义生,“他二十五岁,年龄上不大符合。”
刘武捅了捅何俊伟。
何俊伟不好再装死,壮着胆子问道:“大捕头为何认为二十五岁的人不能是凶徒呢?”
商澜道:“不是不能,只是不大符合。”
刘武问:“为何不大符合?”
商澜想,这是犯罪心理学的内容,事关性1癖好,我要如何当着几位亲兄弟的面给你们讲呢?
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便沉默了很久。
商云卓忍耐不住,问道:“姐姐,到底为什么呀?”
商云彦咳嗽两声。
商澜看了商云彦一眼,见后者情绪平静,眼里似乎还有些期待,遂道:“这是根据大部人的犯罪心理总结出来的。我养父说过,年龄越大喜欢的女孩子 就越小,比如五十岁以上,他们往往会朝十岁或者以下的孩子下手。年轻一些,四十岁往下的,喜欢的恰好是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孩子。”
商云彦冷哼一声。
养父和养女说这样的话题,确实有些敏感。
商澜在心里与慕容飞道了个歉,又道:“你们都是十几二十几的年轻人,如果你们是罪犯,会一定要选择十五岁以下的女孩子吗?”
谢熙等人觑着商云彦兄弟不敢回答。
商云彦虽然古板,但也明
白,商澜此刻传授的是一种宝贵的断案经验,如果他不是凑巧赶来,可能永远了解不到世上还有这样龌龊的规律。
他说道:“这个说法有一定的道理。”类似的事在权贵圈里很常见,他作为商家的接班人,听说过许多这样的消息。
谢熙也明白了,他家是商人,接触的都是富商,这样的黑暗面也见过不少。
商澜松了口气,“所以,这个惠成……还是要仔细查查。”
刘武道:“那其他人呢?”
商澜又看了看善能和明松,“明松有明确的人证,应该没问题,至于善能,我同意你们的意见,所以重点是惠成。明日所有人都去,一早出发,分成两拨,两个人去兴隆寺查惠成的行踪,剩下的全部去永安寺。至于那义生,我让老乔他们去一趟随缘客栈便是。”
谢熙觉得商澜此话的意思,几乎断定了惠成是凶徒,不免有些不解,遂问道:“大捕头认定是那惠成?”
商澜解释道:“倒不是认定了他,只是觉得他的口供不实,但却给了你们一种洒脱坦荡的错觉,此人话术水平很高。”
商云彦让商云卓把记录本给他拿过去,细细研究一番,不得不认为自家妹妹说得太有道理了。
他说道:“我认可妹妹的说法,你们不妨再读一遍。”
刘武立刻响应,从商云彦手里接过来,和何俊伟等人凑在一起看了一遍。
何俊伟心服口服,说道:“大捕头英明,确实如此。”
……
忙完正事,奶娘抱着钰哥儿来了。
小家伙一看见商澜 就笑,小嘴儿不停地叫“姑姑”,求抱抱。
商澜很喜欢他,每次抱在怀里,都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满足感。
所以,她觉得女性容易母爱泛滥,还是有道理的。
商澜把小家伙抱过来,刚亲两下, 就被商云彦夺了过去,“小心伤口。”
钰哥儿用小胳膊推他,身子往商澜这边努力,道:“姑姑受伤了,我要给姑姑呼呼,呼呼 就不痛了。”
商云彦柔声道:“姑姑的伤口太大,你呼呼也好不了,走,爹爹带你睡觉去。”
“呜呜……”钰哥儿假哭起来,张着小手要商澜抱。
商澜便道:“大哥,我的伤在后背,不要紧,我带钰哥
儿去我的卧房睡,炕够大,他挤不着我。”
钰哥儿从小没有母亲,喜欢跟姑姑一起也是正常。
商澜坚持,商云彦只好应了,让两个弟弟去外书房读书,他亲自把钰哥儿送到商澜的卧房。
“妹妹,幸好你受了伤,不然凤求凰的案子 就要落到你的头上了。”他一边说一边把钰哥放在热乎乎的小炕上。
商澜奇道:“凤求凰怎么了?”
商云彦在炕沿儿坐下,说道:“凤求凰昨晚上被人烧了。”
“哦?”商澜吃了一惊,“听说凤求凰是怡王的产业,烧的严重吗?”
商云彦让钰哥儿坐在他腿上,说道:“现在天干物燥,火燃得快,三层门面被烧了个精光,后面的小院子也有波及。”
商澜冷哼一声,“烧了也好,祸害人的地方。”
商云彦道:“不过几间房子罢了,择日再建便是,对怡王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商澜挑了挑眉,如果房子是萧复烧的,那 就是狠狠地一个耳光。
她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萧复牛刀小试,给怡王的一个教训吧。
……
兄妹俩说凤求凰时,英国公府的外书房里也在说同样的话题。
英国公坐在首位上,对萧复说道:“凤求凰的火是你让人放的吧,光烧房子有什么用?把媳妇娶回来嘛,我看那姑娘很好。”
萧复翘起二郎腿,“替商澜报仇只是一方面,激怒他才是首要的。”
英国公不以为然,“你激怒了他,他 就会来对付你,你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有,若当真要了命,连个香火都留不下,还是早早成亲,生个儿子要紧。”
萧复起了身,“还不是时候,我的女人,决不能让她受委屈。”
他这话含沙射影,英国公自知理亏,只好尴尬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