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老鸨子脸色发白,“诸位大爷,奴家 就是过来看看小公子有没有什么需要,什么都没干呀。”
商澜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这花酒里的砒、霜是这位姐姐放的咯?”
老鸨子忙不迭地点点头,“对对对, 就是她放的。”
商澜笑了笑,对花钿女子说道:“原来如此,那你 就跟我走一趟京城吧。”
花钿女子吓得魂不附体,喊道:“我不要去!毒是花娘下的,与我无关。”
王力小眼微眯,手向下一按,一道红色的液体顺着花娘的脸上淌了下来。
花娘尖声叫起来,飞快地说道:“不关我的事,是盐帮的人让我干的,他们都是盐帮的
人,我也没法子啊!”
商澜看向三个男子,笑道:“原来是盐帮的人。”她的目光男子黝黑的脸上、手上掠过,“依我看……是漕帮的吧。”
花娘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恐。
王力手上一动,花娘立刻改了口,“漕帮漕帮,是漕帮,奴家刚才说错了,大爷饶命!”
王力笑道:“早这么乖不 就好了?”
商澜走到花娘身前,道:“说说关于宋大人的镖车被劫一事,越详细越好。”
花娘一半脸煞白,一半脸鲜血淋漓,她哭着说道:“说不说都是死,诸位动手吧。”
几个漕帮的男子都是硬汉,齐声道:“对,杀吧,我们不怕。”
商澜明白,当年的事能被完全压下来,说明主谋的势力极大,且对这件事已经有过高压。
另外,漕帮人一家子都在漕帮,一但他们招供,一大家子都会完蛋。
这几人固然可恨,但若真让他们的家人因此遭遇不幸,那她的良心也会在日后受到拷问。
商澜思虑再三,说道:“罢了,以谋害朝廷命官为名,送去官府吧,这位姑娘除外。”
游离在外的姑娘长长地出了口气。
……
商澜派二名缇骑押解一干人犯去官府,她和王力、李强等人出了明月楼大堂。
王力道:“难道 就这么算了?”
商澜笑道:“其他兄弟呢?”
王力道:“ 就在附近,没露脸。”
商澜道:“密切监视刚刚放走的那位姑娘,再把漕帮以盐帮为名,在明月楼行凶的消息散出去。”
“好主意!”王力一乐,又问,“那女子怎么了?”
商澜道:“她对我还没怎么,但她是练家子,我怀疑她才是那个负责杀我的人,但我没给她机会。”
“这两件事我来办。”李强转身 就走。
王力道:“走吧,我们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
商澜收拾好行李,带上帷帽,从明月楼前门出去,然后步行往南。
洛州城很大,也很繁华。
街上行人极多,二人很快 就摆脱了追踪,进入南城的一条小巷。
商澜踩着青石板,一路听着潺潺的水声,进了一座一进的干净小院。
院子没有倒座房。
小溪被引进院子里,利用落差在一个
丈余的小池子里打了个转,又出去了。
池子里养着十几只大草鱼,格外鲜活。
王力介绍道:“这是萧大人的私产,也是锦衣卫办差时的落脚之地。”
商澜看完鱼,再看院子里正在晒太阳的盆景,夸赞道:“不错,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王力笑道:“确实,我来住过两次,前面不远 就是菜市场,离大街不远,不但景色好,生活也很方便。”
正说着,李强推门进来,说道:“那姑娘果然去了漕帮总舵。”
王力替李强说道:“懒丫头放心,老李细心着呢,漕帮总舵若有异动,我们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李强点点头。
商澜便放心地去房间休息了。
……
大约亥时,商澜忽然醒了,与床榻下的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大哥,人吓人会吓死人知道不?”她抗议道。
萧复尴尬地站了起来,解释道:“晚上冷,我来看你有没有盖好被子。”
商澜撇了撇嘴,心道,我看你是想偷香窃玉。
“我睡觉老实得很。”她说道。
萧复笑了笑,回想着她在被子里缩成一小团,动也不动的小模样。她 就很像经常来他院子里睡懒觉的狸花猫,如果能搂在怀里一起睡……
咳咳!
“漕帮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商澜揭开被子。
萧复吓了一大跳,赶紧挪开眼睛。
商澜挑了挑眉,道:“我穿着棉睡衣呢。”她穿上拖鞋,趿拉着去着八仙桌旁,拎起暖瓶倒了两杯水,然后在桌边坐了下来。
萧复心里一暖,立刻坐了过来,说道:“漕帮还没有动静。”
商澜哂笑一声,道:“我明白了。”
萧复道:“你明白什么了?”
商澜喝了一口水,说道:“因为我连宋立恒镖车被劫一事的皮毛都不知道,所以他们放心了,并且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萧复竖起大拇指,“确实如此。我们耐心等待几天,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嗅到了味道,他们 就必然会有所行动。”
商澜若有所思,“所以,你会派人劫持洛州派出的进京之人吗?”
萧复道:“是的。”
商澜摇摇头,“还是算了吧,缇骑都走了,你的安全会出问题的。”
萧
复抓住她覆在茶杯上的手,郑重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商澜不爱听这样的话,说道:“会不会有事,不是靠我放心,而是靠大家齐心合力。”
“好。”萧复把她的手从杯子上摘下来,拉到自已身前,用另一只手盖上,“我知道了。”
他在商澜的指尖上亲了一下,“晚上不要喝太多水,睡吧。”
商澜感觉指尖被他嘬得酥麻,红了脸,却也没抽回来,问道:“你睡在哪里?”
萧复道:“我 就在东次间。”
“不早了,去睡吧,白天还有事呢。”商澜手上一用力,想把手抽回来。
萧复用巧劲一带,把心爱的姑娘带到怀里,盈盈一抱, 就松开了,然后转身 就走。
商澜感觉鼻尖还萦绕着清冽的松香,帘栊晃动着,人却不见了,她竟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
第二天起床时,萧复已经不见了。
看房子的哑婆婆准备了汤汁鲜美的小馄饨和洛州有名的翡翠烧麦。
商澜吃了个全饱,又请哑婆婆帮她换了个市井媳妇梳的发型,穿着花色鲜艳的长袄,挎着篮子出了小院。
她今天要去运河上,与运河上的艄公聊聊,说不定能听到更多的信息。
……
运河与良江在洛州城外并流,水面宽广,两岸青山遥遥,江上薄雾漫漫,风景极为秀美。
商澜上了渡头,挑中一条旧旧的小船——这种一般是横渡运河或者在洛州城内航行的船,不跑长途。
她用洛州话问道:“大伯,包船行吗?”
中年艄公道:“怎么不行?老婆子,快把这位老客扶下来。”
商澜扶着中年女人的手跳上船板,笑道:“我去上游荷仙镇,有劳了。”
“好嘞,半两银。”婆子笑眯眯地伸出手。
商澜瞄了一眼婆子的手,从荷包找出一块将近一两的银放到她手里。
婆子高高兴兴地收起来,给商澜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地方坐下,烧茶水去了。
艄公一撑槁,船行了起来。
商澜回头看了眼王力等人,他们上了另一艘船,也在离开渡头,彼此距离不超过五丈。
盏茶的功夫后,商澜凑到婆子身边,闲聊了几句,熟悉后,她问起了水鬼一事。
婆子说道:“
水鬼是有,可他们不在城里抢,也不会抢你这样的客人,老客尽管放心。”她以为商澜在担心个人安危。
商澜道:“商人和盐帮的货经常被抢吗?”
水壶里的水开了。
婆子给她倒了杯水,“那倒不至于,如果总被抢,漕帮 就没生意了不是?”
商澜把杯子放在固定的小几上,从篮子里取出一只大荷包,倒出几只银元宝,说道:“只要二位能如实回答我的一些问题,这些银子 就是你们的了。”
那婆子眼睛都直了。
艄公问道:“什么问题?”
婆子有些犹豫,说道:“老客,咱们 就是在河上讨口饭吃,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命……”
商澜道:“这里只有你我三人,即便你告诉我,又有谁会知道呢?”
艄公看看船上几块烂掉的木板,到底说道:“你问。”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可以拔旗了。
谢谢空投月石的小仙女,拱手……
第103章 河上
艄公把船摇到一个空阔处。
商澜说道:“听说漕帮不让议论七年前巡抚宋大人镖车被劫一案, 有这事吗?”
婆子道:“对,老客你怎么知道的?”
艄公瞪了婆子一眼,“闭嘴吧你。”
婆子这才意识到自已着了套, 赶紧讨好地笑了笑。
商澜不过是以自已人的口吻问一句罢了, 没想到效果还挺显著。
她说道:“ 就算漕帮势大, 也挡不住人们私底下议论, 我也是偶然听人说过。”
“你想知道的 就是这件事?”艄公又道。
商澜改了主意,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我知道, 封景云的人和府兵都死了, 没什么好问的,我想问的是六扇门的几个捕快到底怎么死的,听说还失踪了一个呢。”
艄公吓一大跳, 手里的橹差点握不住了。
婆子面色发白, 说道:“这件事更说不得了,你给多少银钱, 咱们也是不知道。”
商澜挑了挑眉, “所以这个案子也是漕帮干的咯?你看看, 我都忘了,你们也是漕帮一员嘛。”
她把元宝捡起来,一个一个装回大荷包里,“不过,我今天坐了你们的船,有些事只怕不大好撇清, 哎呀,只能说声抱歉了。”
“你……”艄公停了船,拿起橹, 双手青筋暴起。
商澜笑道:“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莫非当年杀害捕头捕快的人中,也有你一个?”
婆子一拍船板,“你血口喷人!”
“嘘……”商澜竖起食指,看了看周围。
几艘船从后面上来,其中还有一艘非常豪华的大船。
艄公和婆子安分了许多。
商澜从怀里取出金腰牌,亮了亮,“我是六扇门的大捕头,来此 就是为了查自已人被杀和失踪一案,后面都是我的人,我想你们比我知道轻重。”
几艘船上都有乘客,看精气神 就知道都是练家子,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生面孔。
公婆常年做水上漂,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艄公老实了,给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在商澜身边坐下,说道:“老客说的没错,镖车被劫的案子确实如你所说——人都死了,也确实是漕帮封的口。”
“至于捕快被杀那个事情……”婆子
紧张地看着船的两侧,以更低的声音说道,“他们应该是从哪儿听说了镖车被劫一事, 就到处打听,还问过我们呢,后来 就出事了。”
“出事时是雨天,河边人不多,知道内情的人不多,民女也是胡乱听了一耳朵,当时死了四个,受伤的一个掉江里了,后来漕帮内部还悬赏了一两年,再后来 就没有消息了。”
所以说,两桩案子都是漕帮做的。
漕帮跟宋立恒的关系这么好吗?
他一个封疆大吏,为什么要结交江湖人呢?
宋立恒大批的银锭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正思索着, 就听婆子说道:“诶?那边是不是要出事了?”
艄公道:“是,都坐稳了,我马上靠岸。”
商澜看了过去, 就见后面飞快地驶来二十几艘小船,正要越过他们这艘小船。
“别急,现在过不去,稍稍等一下。”她看着前面的那艘大船,感觉事情似乎不大寻常。
这时,王力的船也追了上来。
“懒丫头,出事了,我们先撤。”王力脸色相当难看。
李强和其他人都在担忧地看着不远处的大船。
商澜心里咯噔一下:萧复 就在前面的船上!
她咬牙说道:“要撤你们撤,我不会撤。”
婆子吓得魂不附体,哭道:“大捕头,这时不走 就是死路一条啊,不单你死,我们也得死。漕帮办事,必须避让啊。”
是啊,她可以不在乎自已的命,却不能不在乎别人的命。
商澜闭了闭眼,说道:“靠岸吧。”
拉客的小船纷纷靠向岸边,还有几艘私人小船直接掉头回去了。
商澜上岸前给公婆二人留了三个元宝,嘱咐道:“只要我不说, 就没人知道是你们说的。所以即便船坏了,也不要急着换船,以免引起怀疑知道吗?”
艄公眼里有了几分感动,等商澜站到船头的时候他小声说了一句:“洛州乱着呢,上上下下蛇鼠一窝,大捕头还是早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