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画像都有问题。其视线里会有怪物出现,掠夺人的眼睛。”唐和平不假思索道,“当然,这只是情报的一部分。”
他拿出张纸给白河等人看了眼,很快便收了回去。因为距离原因,白河他们根本看不清纸上的字,但纸的材质和字的数量还是能看到的。
白河抿了抿唇,转头冲老吴点了点头。老吴这才道:“是有怪物。”
屋里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聚了过来,老吴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道:“我也不知道那幅画像的眼睛为什么会突然睁开。只记得他眼睛睁开后,房间一下子变得很冷。而我在房间那儿待了一会儿,身体就渐渐不对劲了……”
他刻意略过了自己曾盯着画像眼睛看这个关键的步骤,直接快进到有鱼头怪物从画里爬出来,试图去抠自己的眼睛的部分。
“就在这个时候,我口袋里的两颗珠子掉了下来……”老吴道。
“珠子?什么珠子?”唐和平立刻追问。
“是之前在树林里得到的。”老吴道,“我从树林过来时,遇到过野怪袭击,打跑野怪时,发现有一种白色的珠子从它们身上掉了下来,就捡了两粒随身带着……”
唐和平闻言,却皱起了眉,质疑道:“你捡哪个做什么?”
老吴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难道你打怪从来都不摸尸体、捡掉落的吗?”
唐和平:“……?”
“不好意思,他就这样,老节俭了。”徐维维顺嘴接了一句,将话题转了回来,老吴不太高兴地闭了闭眼,干巴巴道:“结果那怪物看到那珠子,老开心了,捡着就跑了,就没再管我了……”
如果光是这样倒也算了。关键是当时那怪物的指甲已经戳在他眼皮上了,看到那珠子时激动地一转身,指甲直接在他眼皮上划了道口子,鲜血登时就冒了出来。
老吴痛得不行,偏偏还叫不出声,再加上他的身心本就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于是在那怪物心满意足地捧着珠子离开之后,就克制不住地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时,人就已经在这小床上了。
老吴简单明了地讲了自己的经历,唐和平听完却仍面露狐疑。他和许晓璐互相印证了下,都非常确定自己在林子里打怪时并没有捡到什么珠子,因此对老吴再次表达了质疑。老吴则一口咬定事情就是这样,反正多的珠子他也没有了,你们爱信不信
当然,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就不好说了。反正就算有多的珠子,他也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这不明摆着惹祸上身吗?
他的旁边,白河却因他的话而陷入了思索。
白色的珠子……
似是被什么击中一样,他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再度看向倚在门口的苏越心。
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这个举动感到了后悔。
徐维维本就在为他对苏越心的作为不满,见他的视线移动,忍不住也跟着看了过去;而许晓璐虽然一直沉默,实际也分外在意着身后的苏越心,见他们都看向了她,她也情不自禁地转了过去,她这么一转,唐和平也莫名其妙地跟着转了……
老吴本来没在意苏越心的,见他们都齐齐往她那儿看,也特别从众地抬眼望了过去。
紧跟着,他就愕然地瞪大了眼。
无缘无故得到所有人注视的苏越心懵懂抬头,手里还兀自把玩着那颗鬼藤们送给她的、眼睛般大小的圆润珠子。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完全没有在意屋里对话的她歪了歪头,发出茫然的声音。
第五十四章
“你说你,是不是傻?好端端的,把那东西拿在手上干嘛?”
十分钟后,前往餐厅的路上,徐维维压低声音,悄悄地训苏越心。
两人的前方,白河正扶着老吴慢慢走着,许晓璐和唐和平则在几分钟前就先离开了房间,此刻并不在走廊中,估计是与他们的人汇合去了。
苏越心半垂着眼眸,不着痕迹地与徐维维拉开了一些距离,淡淡道:“不好意思。之前走神,没注意听。”
她现在知道了,她手上的那颗珠子,在这个副本里,是能救命的东西——该说鬼藤的眼光实在不错吗?一挑就挑了个能派上大用场的。
当时的苏越心被众人灼灼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还是白河上前来解释了一下才知道。徐维维却觉得她在搞笑——当时的场景,对于苏越心来说绝对是赚的。她等于跟着白河进来,白蹭到了两波线索,是个人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好处都蹭到了,在这说对不起我在走神根本就没听到,骗鬼呢。
徐维维已经都翻不动白眼了,尤其是她注意到苏越心在悄悄拉开与自己的距离——这是怕她抢还是怎么的?
“放心,我有自己保命的法子。”徐维维没好气道。苏越心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徐维维冷笑一声,也懒得拆穿。
实话实说,苏越心手里的那颗珠子,她看到第一眼也是有些馋的。不过她现在明显和白河关系不错,动她说不定会和白河闹翻,徐维维不敢冒这个风险;再说老吴也已偷偷和她说了,他手里有存余,可以先分她一对……
所以总的来说,她虽然心动,但也不至于打苏越心的主意,不然也不会专门来提点一下;倒是苏越心这副明明警觉到不行却还要故作无辜的样子,看得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徐维维没想到的是,苏越心拉开距离的原因,远比她想得单纯——她不习惯和人靠太近,会不自在。
至于担心被抢……更不至于。
她长这么大了,基本就没有过这个概念……
徐维维对此一无所知,想了想,还是没好气地对着苏越心又提醒了一句:“我是不会抢你的啦,不过如果别人来抢,我劝你最好还是直接给出去。”
真想动手抢的人,不会对苏越心客气,而这副本又不是除了这珠子就没有保命方式了。苏越心又是新人,真要被打了连个反击的法子都没有……
还不如直接拱手将珠子让出去,苟一波来得保险。
徐维维虽看不上苏越心,但看她漂漂亮亮的,也不想她犯傻吃苦头,才特意提了一句。苏越心听完,却是坚定摇头。
“那不行。”这是别人特地送的礼物。
“……那随便你。”徐维维翻了个白眼,懒得在与她说什么,转头正要去看老吴,又被苏越心叫住。
“请问你有纸巾吗?”她问徐维维,话语没头没脑的。
徐维维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她:“啊?”
“纸巾,或者布……”苏越心道,“不用很大。手绢也可以。”
徐维维莫名其妙,只当苏越心又开始娇气,想要擦拭些什么。她本想直接回绝,转念一想,又应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块手绢递过去。
那手绢是她自带的,曾用来给老吴压伤口,上面沾了一大片血迹。
“只有这个,你爱用不……”徐维维话未说完,就见苏越心坦然地道了声谢,接过手绢转过身去,过了会儿,又将叠成一个小包的手绢递了回来。
“别打开。”苏越心淡淡道,“遇到情况了,再打开丢出去。”
徐维维:“……?”
“莫名其妙的,什么东西……”她低头打量了那小包一眼,正要去拆,又听苏越心道:“我说了,不要打开。”
那声音清清冷冷的,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落在徐维维耳朵里,惊得她动作瞬间一僵。
她诧异抬头,正对上苏越心漆黑的双眸。一种莫名的凉意自心底泛上,徐维维只觉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了下,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找补似地咕哝一句后,将那打成小包的手绢又揣回了口袋里。
苏越心这才移开了目光,几乎是同时,白河也已扶着老吴来到了走廊口,伸手打开了面前的走廊门。
一小时的时限将至。只见餐厅里,已然聚着不少人。
苏越心遥遥往餐厅里看了眼,本能地皱了皱眉,目光一转,见白河正扶着门扇转头看向自己,又默默叹了口气。
她想起了不久之前,仆人房内,自己刚被告知那珠子作用的时候。
苏越心只是不上心,又不是傻,听白河一说就知道自己是平白得了个保命道具了。于是便将白河单独叫到了隔壁房间,打算将这珠子还给他。
白河却将那珠子轻轻推了回去,抬眸盯着苏越心看了片刻,忽然道:“那手机,我是不是也该还你了?”
苏越心:“嗯?”
“如果真心打副本的话,不至于这么不上心。”白河轻轻笑了起来,“你应该只是为了我的事来的?现在确认了,就准备离开了,是吗?”
苏越心:“嗯……”
“这个手机,应该也是为了那事才给我的吧。”白河说着,将那手机拿了出来,以拇指摩挲了两下,再次勾起唇角,“所以我想,你该要回去了?”
苏越心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又听白河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手机其实是拿来观察我情况的,对吗?”
苏越心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眼神闪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知道?”
“这手机上的触角,时常会锁定我所在的方向。”白河平静道,“我观察过,它的电量掉得也不正常,在我活动的时候掉得会比较快……应该是后台有开什么程序?需要时刻观察做报告的那种……”
他望着垂下眼睛的苏越心,好笑地摇了摇头:“别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抱歉。”苏越心默了片刻,抬眸看他,“我不该瞒你。我只是担心打草惊蛇……”
“没关系,不用解释。”白河立刻道,“我说过,我相信你。”
他低头看了下那手机,手指寸寸地从屏幕上抚过:“我只是……怎么说呢,算是突然有点失落吧。”
“……我还以为,我们这次能一起待上很久。”
说实话,在推出上面所有内容后,在被苏越心带到这房间的短短时间内,他的脑袋里就已经转过了起码三四种可以哄得苏越心将手机留在他这儿的点子,又冒出了不下五个能让苏越心继续待在此处的计划。
但在进门的瞬间,他将这些都打消了。
他想见她,想和她保持联系,想和她待在一起——此时此刻,白河能无比强烈地意识到这一点,不如说,这个念头早在最初就已经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清晰。
但这毕竟只是他的想法。
他早已习惯用各种面目与手段去达成目的,但对苏越心,他不想那样。
哪怕这次分开了,他们连下次能否再见都成悬念。
所以他只是推拒了苏越心的馈赠,然后若无其事地主动将那手机递了出去——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他并不想等她来要。也或许是因为主动递出去,会让他觉得自己更有风度一点。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真像一个夸父。”白河低语着,笑着摇了摇头,苏越心茫然地看他:“嗯?”
“算了,没什么。”白河抿抿唇,抬起了头,“好了,一个小时差不多快到了。你如果要离开的话……”
“……不走也可以。”苏越心忽然来了一句。
白河:“……嗯?”
这回轮到他茫然看她了。
苏越心抬手理了下袖口,低垂着眼睛,低声道:“反正我请了两个礼拜的假,回去也没什么事……我一个朋友正好也在这副本工作……”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不走也可以。”
她说着,快速地看了白河一眼,自动无视了他递出来的手机,旋身往外走去:“走吧,要去集合了。”
她自顾自地拉开了门,忽又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白河。
“不过我懒得动脑子。划水应该还是会继续划水的。”
“没……没事。”白河有些怔怔道,“你划好了。我在呢。”
“行。”苏越心点点头,拉开门出去了。
剩下白河一人,楞在房间内,独自傻站了好久,突然伸手按了下心口。
……而另一边,遥远的某房间内,聚在监控屏幕前的一众的工作人员们,也齐齐地按了下心口。
“稳了稳了,心老师说不走了!”
“太好了,我们还有的救!我要求不高,把厨房水管修好就行……”
“电冰箱!还有电冰箱!那玩意儿吵死了!还老起霜!”
“这玩家谁啊,负责道具的注意一下,明天道具的掉率偷偷给他上调一点吧。好歹帮大忙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和心老师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望着监视器的屏幕,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得亏心老师拿的是玩家卡……要是搁NPC身上,他这会儿怕是已经被踢出去了吧?”
她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且,我们真能瞒住负责人吗?”那小女孩忧心忡忡地继续道,脑袋又歪过了一些,“就算瞒住了,又怎么说服心老师帮我们呢?她都说了是来休假的……”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所有人都抓过头来,隔着薄薄的眼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小女孩被大家的表情吓了一跳,脑袋都歪到了脖子下面:“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
三秒后,所有人又都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脑袋,自顾自地继续陷入了盲目的快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