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精三岁半——老胡十八
时间:2021-01-30 10:37:21

  “好嘞,以后咱们是邻居就得天天见了!”男人理理崭新的还有折痕的衬衣,抬头挺胸走了。
  “妈妈,别跟这个叔叔说话。”
  黄柔一愣,“怎么啦?”
  小地精皱皱鼻子,“他不好。”反正,她能感觉出来,他看着自己的时候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像是在看一块砖头。
  黄柔还是相信她的直觉的,“好,妈妈听你的话,但你也得听妈妈的话,在小板凳上坐好,我把屋子打扫一下。”
  幺妹点点头,可她闲不住啊,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被她转悠个遍,“妈妈,为啥没有炕呀?没炕我们在哪儿睡觉呀?”
  “妈妈我能在这儿洗脚吗?”噗通一声,她一下给跳蹲坑里了,那儿有刚冲过的水,她以为是能玩儿的。
  黄柔真是被她搞得焦头烂额,干脆递把小撮箕过去:“你先帮妈妈把石头砖头捡起来好不好?”
  小地精眼睛一亮,提着撮箕,哒哒哒跑最里面的小卧室去了。
  虽然是两室,可除了客厅旁的卧室能放一张大床一个柜子外,另一间就是五六平米的小杂物间,虽然只堆放着一堆用剩的沙子,可依然显得十分拥挤。
  小地精看妈妈没往这边看,偷偷蘸几粒沙子舔了舔,“呸呸呸,好苦啊!”又苦又涩,一点儿也不像竹林里的酸酸土。
  她跑到窗边往外面看,竹林就在楼下不远处,那里密密麻麻的绿油油的竹子,有鸟窝和许多的小小鸟,她好喜欢呀!
  客厅里,黄柔看着门口提大桶小桶的男人,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来了?”或者说,他是怎么找到她房子的?
  顾学章挤进门去,放下东西,抹了抹额角的汗珠子,这外面可真够热的。
  他不答反问,指着光秃秃的红砖墙:“你要刷啥色的?”
  黄柔想过了,母女俩人以后是要常住的,所以她想搞得温馨些,“米黄色或者蓝色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样的涂料。
  毕竟,这年代刷大白墙可是时髦,越白越好。
  顾学章点点头,“改天我给你问问。”
  又指着两个卧室,“里头呢?”
  黄柔脸一红,“粉色,孩子喜欢。”
  其实,她也有个不可告人的原因,小时候继妹的房间刷的就是粉色,是父亲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涂料。她也想要,可父亲却说国内买不到,以后有机会给她贴外国电影里那种墙纸。
  她却再没等来这一天。
  顾学章点点头,拆开带来的水泥和沙子,就地拌起来。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拿来的铲子,没一会儿又抬进一架三角梯,“帮我扶一下。”
  “叔叔!我帮你扶叔叔!”小地精听见他的声音,地也不扫了,扔下扫把撮箕跑出来,跃跃欲试。
  黄柔就跟个呆子似的,被他指使着,他的沙灰墙刷到哪儿,她就把梯子扶着,跟到哪儿。
  而幺妹,就嘚吧嘚吧跟他聊开了,从牛屎沟的翡翠兰说到厂里的垃圾场,还有妈妈宿舍窗台上的金银花,他认真听着,时不时问几个小问题,她就更来兴致了,小嘴跟上了发条似的。
  没一会儿,她还唱起了“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这是妈妈教她的,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唱哒,黄柔被她稚嫩的熟悉的调调引着,也情不自禁跟着哼起来,母女俩一应一和,让屋子里飘满了歌声。
  她们幸福的生活,就这么开始啦!
  中午,顾学章热得慌,怎么洗冷水脸都不管用,干脆跑供销社买了两只奶油冰棍来,给她们一人递了一只。他自己则歪着脖子,嘴巴伸到水龙头下,“咕噜咕噜”灌了一肚子凉水。
  “叔叔你为什么不吃冰棍呀?”
  顾学章咧嘴一乐,露出整齐的大白牙,“你们女孩才爱吃,我喝水就成。”
  小地精舔了一口米黄色的奶油,掰着手指头数:“我是女孩,我妈妈也是女孩,叔叔是男孩。”
  他居然还煞有介事的点头:“对,你们都是女孩。”
  黄柔脸又红了,那冰棍仿佛烫手山芋。
  啥女孩不女孩的,她都多大人了,这人……怎么说话……
  “妈妈的脸红啦,妈妈你快吃冰棍啊,待会儿就化啦!”
  顾学章哈哈大笑,笑得三角梯都在颤抖。
  黄柔恨不得缝上闺女的嘴。
  “我,我打饭去。”黄柔几乎是落荒而逃,面对这样的登堂入室,她既不能当着女儿的面骂他,又不能顺着他,真是左右为难。
  今儿食堂炖了锅香喷喷的排骨汤,她打了满满一盒,又打了一份回锅肉,一份鸡蛋炒苦瓜,外加满满一大盆白米饭。男人胃口大,更何况是来干体力活的,不吃饱怎么行。
  果然,顾学章看见那满满的饭盆,心里比吃了冰棍还甜,告诉自己不急,一步步来。
  没有桌子,只有一个小板凳,干脆把菜盆子放地上,顾学章把自个儿衣服脱了垫地下给黄柔坐,幺妹占据唯一的板凳,他自个儿席地而坐,也不管地上有多少灰。
  小地精昨晚吃太多肉菜了,现在没胃口,咬了一口绿绿的苦瓜,苦着脸道:“妈妈好苦呀。”
  黄柔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闺女在牛屎沟还没吃过苦瓜呢,她只是想着苦瓜清热解暑,对夏天干体力活的人好来着。
  顾学章捞起两块莲藕,“吃这个,不苦。”
  也是奇怪,幺妹这孩子虽然嘴馋,却不喜欢别人筷子夹东西给她,在家里她只吃妈妈和奶奶的筷子,连春晖的都不要……怎么到他这儿,就喜滋滋接受了?
  那莲藕早炖得软糯软糯的,沾着排骨的香味,一咬还能拉出细细的丝来,她是一面吃一面看,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好奇。
  就这样,两个大人忙着给她夹菜,她忙着边吃边玩儿,三个人全吃得心不在焉。此时要是有人进来,一定以为他们就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本来,黄柔还在为到底该怎么装修而发愁呢,说实话,除了买瓷砖,其他的她是毫无头绪,无从下手。现在已经分家了,三个伯子都忙着上班卖糕,她也不好请他们帮忙,怕耽搁了他们挣钱的时间。
  太阳落山,顾学章把所有墙壁都刷上沙灰,“过两天刷完白就能上涂料了,你们瓷砖定了没?”
  “还没有呢叔叔,那个哥哥说过几天来告诉我们。”
  顾学章点点头,“行,那就先把窗子护栏装一下,你把钥匙留给我,我每天下班过来搞。”
  黄柔自然不愿,“谢谢你,不能麻烦你了。”
  “妈妈把钥匙给叔叔吧,这样我们就能快快的住上新房子了哟!”说着,她就把妈妈手里的钥匙递给顾学章,“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等等,你们怎么回去?”顾学章甩了甩手里的摩托车钥匙,“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路吧。”
  得,真是无孔不入的长腿叔叔啊!
 
 
第66章 
  “一家三口”刚到厂门口呢, 忽然有两个年轻女人叫道:“小黄老师。”
  好奇的目光在顾三身上打量,大家都是第一次见他。准确来说是第一次见厂里的“高岭之花”跟男人走一起,中间还牵着个肥嘟嘟的小丫头, 那卡其色的背带裤配白色的的棉布小褂褂, 说不出的可爱。
  “杨老师好, 张老师好。”黄柔弯腰, 对幺妹说:“这就是妈妈常跟你说的,教五年级的杨阿姨张阿姨,你还记得吗?”
  站起来又对她们正式介绍:“这是我闺女,叫崔绿真,这是她叔叔。”
  小地精龇开小白牙,“杨阿姨好, 张阿姨好。”妈妈能把她正式介绍给阿姨们,说明她也算大朋友了哟!
  更何况,妈妈用她能联想得到的方法介绍阿姨们, 她更乐意接受。表白, 她妈妈真是世界第一好妈妈!
  两个老师一听,“她叔叔”是啥意思?亲叔叔还是怎么说?但她们都是比较有素质的读书人, 心里好奇也不会去刨根问底,毕竟她都守寡这么多年了, 要再找一个也是天经地义。
  她们现在更关心的是洋气小妞儿!
  “哎呀你家闺女这裤子真好看,哪儿买的成衣吗?”
  崔绿真摇着圆溜溜的脑袋, “是我三伯娘做的背带裤哟,超好看哒!”
  “哎哟,这小嘴巴。”杨老师摸了摸她脑袋,她也有闺女,还是俩。小的跟幺妹差不多, 大的比她大三岁,上次排队抽房子时远远的看见幺妹一眼,回去就闹着不要编麻花辫了,要剪跟她一样的妹妹头。
  是的,这年代的波波头又叫妹(mēi)妹(mēi)头,是很可爱的小女孩的意思。好在她俩女儿五官长得不差,皮肤虽然没幺妹白,但也不黑,别说,剪出来还真好看,洋里洋气的!
  她们一剪,班上的女生也剪,很快整个厂子弟小学的小女孩们都开始跟风了。所以,原本有马尾有辫子的班级,突然一下子全变成了妹妹头,黄柔还有点不习惯。
  她当时给闺女剪这发型,单纯是图省事儿,怕自己上班后婆婆照管不过来,没时间给她好好编辫子,却哪里知道不知不觉给带起一股风潮来了?
  杨老师好奇的问:“你三伯娘会做衣服吗?”
  “会呀,她还有一台超大的缝纫机,做衣服很快哒!”
  杨老师眼睛发亮,她跟黄柔一样,没学过啥针线活,老公又在市政府上班,所以每年一家四口的衣服裤子都要额外的花钱,要么上市百货商店直接买成衣,要么扯了布请裁缝店的做。而她偏偏又是苹果形身材,商店买的要么腰合适了腿太宽,要么腿合适了腰和屁股又拉不上去,把整个肉乎乎的小肚子箍得小土锅似的。
  真是有钱也买不到合适的衣服!
  “小黄老师,你妯娌真会做衣服?这样的背带裤还能做不?”
  黄柔笑笑,点头。能是能,就是没多余的布啦,连给春芽做一条都不行,可把小丫头羡慕坏了,更别说友娣春月,都天天念着要背带裤呢。
  “这样吧小黄,我昨儿刚扯了这个颜色的布,正愁不知道做啥好呢……幸好没被我糟蹋,能不能麻烦你请她给我家那俩丫头各做一条?我一条给她五毛的手续费怎么样?”
  黄柔心头一动,五毛钱可不少了。
  因为林巧针手脚快,“嘎吱嘎吱”一踩,半小时不到就能做好。要知道,她在讲台上站足足八个小时也才一块钱呀!
  而且,做衣服只要抽晚饭后半小时就行,不会耽搁挣工分的时间。她跟三嫂历来关系最好,能给她找点外快可真是太好了!
  “行,那杨老师您把布给我吧,我今儿带回去,过几天给您带成品来。”顺便又问清楚两个孩子的身高,估计好尺寸,反正只到膝盖的长度,夏天裤子短点儿长点儿都没事。
  回到村口,天已经黑半晌了,大槐树下黑灯瞎火的也没人,倒是没人看见她们坐着顾三的车回来。临分开前,顾三少不得又要问她们啥时候去公社,他来接她们。
  黄柔留下一句“不用”就跑了,今天的顾三有点那啥,嗯,“蹬鼻子上脸”,可她居然一点儿也不反感。
  这种感觉太危险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回来?都说了太晚就住宿舍,晚一天回来也没啥。”崔老太抱着孙女亲了亲,“走夜路怕不?”
  幺妹看了看妈妈,直觉,妈妈应该不想让这么多人知道她们怎么回来的,但她又不能对奶奶说谎,干脆凑到老太太耳旁,小声小气道:“我待会儿告诉你哦奶奶。”
  崔老太把她抱坐在膝头,“房子咋样了?”
  就连刘惠也主动说了句人话:“阿柔哪天装修只管说,让你大哥帮忙去。”
  崔建国现在是捏着把汗的,谁知道这娘们嘴里会蹦出啥好屁?他现在夫纲重振,每次她一说不中听的就拧她大腿,多拧几次,得,毛病改了不少。
  黄柔感激的笑笑,他们现在每个月的收入比她还高呢,倒不好意思麻烦他们了。“行,谢谢大嫂。”
  “对了三嫂,你看哪天有空帮我同事做两条背带裤,改天我上公社给带去。”
  林巧针面色一喜,她跟春晖不一样。春晖是生活所迫,为了养家糊口才踩缝纫机,可她是真心喜欢,听说她娘的祖奶奶还是清王朝织造府的绣娘,吃皇粮的!最近家里没有多余的布,她又舍不得空踩缝纫机,生怕多踩两脚就给踩坏,每天都要小心翼翼摸两遍才安心呢!
  “好好好,有时间,就是幺妹身上这样的吗?我现在就能做。”
  黄柔把布料递过去,“不急的,三嫂啥时候有空啥时候再做。”
  别看林巧针平时沉默寡言,不声不响的,可她做事却非常麻利,又是自己喜欢的事儿,那真是一刻也等不了,回屋鼓捣缝纫机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的两条,她一个小时不到就给做出来了,而且是点着煤油灯的情况下!而且还是尺寸分毫不差,针脚紧密结实,一个线头都没露出来!
  “要不着急的话,我明儿用壶熨一下,穿着更精神呢!”
  “谢谢三嫂,这是那位同事给你的手工费。”
  林巧针一看,居然是一块钱,哪里能要,“哎呀,就踩几脚的事儿,咱们不能要她的,你给她还回去吧,记得好好说啊。”
  “三嫂你就收下吧,她不缺这块把钱的,你拿着自个儿想买啥也能买。”三伯子崔建军啥都好,就是有点不为人知的抠门。
  怎么个抠法呢?像刘惠那样,除了吃的啥也舍不得买,舍不得给孩子男人花钱,也不给娘家花的,叫明抠。像崔建军这样的,每个月工资除了交老娘,剩下的就自个儿揣着,平时卖灵芝卖药材,老太太都会额外多给他两块辛苦钱,可林巧针是见不着这些钱的。
  他也不会苛待老婆孩子,扯布买炒面,他也没忘记关怀她们,可就是见不着他的钱,现在三房到底有多少钱林巧针自个儿也不知道。
  黄柔估摸着,这就跟他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老大是老两口第一个孩子,自然最受重视,老四是小儿子,自然最得宠,他跟老二夹在中间,真是爹不疼娘不爱。尤其小时候,崔老头上战场那几年,他完全是摸爬滚打自生自灭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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