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打的好主意,又能赚钱又能玩,我看你精明的很嘛。”
“那行不行?”
“行——”他笑道,“但是要等合适的机会。”
他暗中盘算了下,这种机会还挺难找的,既不能太危险,又要能让她一试身手,要不……改天去弄两个案犯来绑在野外给她练练手?
她更高兴了,“六爷,我帮您捏捏肩吧。”
“你会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
“那行,你来吧。”
尹沉壁起身来到他身后,两只手按上他的肩膀。
他闭上眼睛:“这边……这里,用点力!怎么跟挠痒似的,你没吃饭吗?”
尹沉壁在他身后无声地骂了他两句。
她捏了一会儿,嘴角微微荡开一丝笑意。
顺便送的弓也这么合她的手,大小跟她的身量和手长正合适,她又不是傻的,肯定是他仔细挑过的,还不老实说……
她的心有点飘,手也跟着飘,软绵绵地捏他的肩,一点劲儿也没有了,倒像是在摸他。
他浑身不自在,“行了,你别捏了。”这么多丫头在边上杵着呢!
“捏得不好么?”她问。
“好的很。”他咬着牙说,摸得……哦不是,是捏得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您觉得好那就多捏一会儿吧,我的手还不酸。”
手会酸才叫怪呢!
“……那你捏吧。”
看在她这么热情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让她再……摸上一会儿好了。
“力度还合适吗?”
“……合适。”
隔日便是闻老太君的生辰,虽说请的人不多,但府里还是做足了准备。寿宴设在沁雪阁,阁中三间水榭周围都挂了避风的藕荷色纱帘,内中桌椅器皿一应俱全,靠水的栏杆上铺了大红万字如意的棉垫,边上摆了两张小矮几,搁着鱼食钓杆等物。
水榭过去不远,转过两座假山,穿过花架就是风荷轩,几间屋子都收拾了出来,里头古琴宝剑,瓶花香炉,围棋茶具等风雅流意,预备给年轻人们在此歇息玩耍。
闻家此次除了自家亲戚,宴请的宾客也只得两三家至交,此时时辰尚早,客人们都还没来,尹沉壁帮着谢霜安排妥当,便去了大门口等她母亲。
国公府天没亮就派了马车去尹家田庄接尹夫人,这会儿马车轱辘转过街角,尹沉壁见了大喜,待马车停稳了便上前将母亲扶了下来。
闻若青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礼,又对尹沉壁道:“这儿有我呢,你尽管扶岳母进去。”
尹夫人这日穿了绛红对襟的褙子,颊上淡淡扑了粉,抹了一点胭脂,看着就比平日里精神了许多,尹沉壁心下欢喜,挽着母亲的胳膊进了大门。
两人穿过曲砌山石,流泉碎玉,一路说说笑笑进了沁雪阁,老太君上了年纪,近的东西看不清,远的倒很清楚,早看见尹沉壁挽着一个纤弱娉婷的美妇人过来了,便对江氏道:“亲家母来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江氏忙带着谢霜起身迎了出去,她看见尹夫人心下倒是吃了一惊,寒暄了两句,客气的把尹夫人引进来,安置在老太君旁边。
尹夫人递上自己准备的寿礼,是一卷她自己抄录的《无量寿经》,老太君接在手里拿远了看,见纸上一手欧体楷书漂亮工整,心中很是喜欢,一叠声地笑道:“好,好!亲家母这礼很合我意,多谢多谢。”
尹夫人笑道:“老太君喜欢就好。早就想来给老太君问安,只是我身体一直不好,我家又远,这才一直耽搁到今日。”
老太君便关切地问:“如今身体如何了?现今吃什么药?”
尹夫人笑着回答了,拍拍身后女儿的手,道:“你去吧。”
尹沉壁见母亲坐得妥妥当当,与老太君相谈甚欢,便也放下心来,抽身出了沁雪阁,与谢霜一起到二门外迎客。
未几闻家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来了,水榭里顿时热闹起来,小孩子和长辈们打了照面,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儿了。
巳时半过后,客人陆陆续续光临,除了江家的亲戚,谢家和苏家的亲戚,还有平国公府的崔老夫人和崔瑾夫妇,严大将军和他长子,伍大将军夫人李氏和她二女儿。最后上门的是闻若檀兄弟的三四个同僚以及尹怀洲和他瑞庭书院的几位同窗,还有闻若蓝的好友兵部尚书的长子吕霁。
年轻人到沁雪阁拜见了长辈,便被打发去了风荷轩。因都是至交亲戚,几个零星的男客们也就没去外院,闻存正和闻若青在水榭的东间陪着严大将军和江氏的哥哥,内阁大学士江澄说话。
话题就不由转到了边关的局势上。
严德霖道:“听说北狄巴哈部的阿都沁有建朝称帝之心,巴哈部附近的几个部落都被他收服了,看来此人野心不小。”
江澄也道:“妹夫走之前立下的军令状,现在看来有点让人悬心啊。”
闻存正与闻若青对看一眼,没说话。
隔壁的屋子里花红柳绿的颇是热闹,江澄的夫人项氏亲热地挽着甘氏在一边说话,江氏陪着崔老夫人,顾蕊和尹夫人坐在靠水的栏杆边喂着鱼,其余几位夫人都围着老太君闲话家常,闻家的几个年轻媳妇则在一边伺候茶水果点,花氏张罗着,令人把老太君今日收的礼拿下去收好。
李氏笑道:“慢着,老太君今儿不知收了些什么好东西,不如也让我们几个开开眼界?”
老太君呵呵笑道:“你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既这么着,东西不忙着收,都拿来瞧一瞧。”
丫头婆子们听说,忙将寿礼一件件搬到中央的楠木方几上,众人都围了上来,老太君道:“怎么看都可以,只一件,不许问哪件礼是谁送的。”
大家笑道:“晓得晓得。”
尹夫人也凑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见江氏从一堆寿礼里拿出一个剔红方匣,捧出一条灰色狐毛抹额,一对同色的狐毛护膝,心下不由略略紧张。
老太君道:“这个好,拿来我试试。”花氏笑着替她戴上,这抹额中间狭窄两侧宽阔,正好可将两耳覆盖,毛茸茸地看着甚是暖和。
江氏打量了一会儿,道:“这个还不错,就是颜色暗了些,也不够精巧别致。”
老太君笑道:“正是要这样的才好,等我去了拂云庵,用这个正合适,那对护膝也用得上。”
尹夫人就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同样的抹额和护膝她也有,只不过是兔毛的——一她一看那抹额和护膝就知道是自己女儿做的。
风荷轩里又是一番景象。
靠水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间大的敞厅带两个静室,此刻楼前清波荡漾,两边桧柏松篁,厅中窗明轩净,香几玉案,角落里两盆哥窑白玉圆盆内种了黄蜜二色菊花,清艳逼人,就如淡妆素裹的小姐们一般娇雅迷人。
闻思源一早便在厅中茶案边点茶,等小姐们喝过一轮,旁边琴室和剑室内闲坐的几位青年公子才在闻若檀和闻若翡的招呼下进了敞厅。
大家刚一照面,相互都有些不好意思,尹怀洲穿了一身湖水色的素面缎袍,自觉比不上几位富贵同窗的华冠丽服,只寻了个角落静静坐下,含笑听着其他人的高谈阔论。
闻思源再次点茶,这回却有些神思不属,不是茶膏没有调好,就是注入沸水时节奏不稳,用茶筅击拂时也有些慌乱,闻思明在旁道:“姐姐怎么了?要不我来吧。”
众人齐齐看向闻思源,她俏脸微红,忙收敛心神,总算点完了这盏茶汤。闻思齐忙将茶盛入若干兔毫小盏内,一边伺候的丫头用茶盘托着奉与各位公子,轮到尹怀洲时,闻思源见他伸手取盏之际目光往这边看来,忙垂下眼睫,低头收拾茶具。
众位青年自是赞不绝口,其中有位尹怀洲的同窗,名叫黄辞远的托着茶盏笑道:“闻三小姐真是蕙质兰心,这茶点得刚刚好,色白如乳,汤花匀细,真是妙哉!”
闻思明扑哧一声笑了,与闻思齐咬耳朵:“姐姐这回的茶点得明明不好,这话也说得太过了,马屁也不是这般拍的。”闻思齐也笑着瞥了黄辞远一眼。
黄辞远见两位姑娘眼光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不由神色尴尬,忙顾左右而言他,旁边的几位公子便都意味深长地打趣了他几句。
闻思源目光瞟向一边的尹怀洲,只见他神色自若,波澜不惊,两只眼睛望着窗外。
第052章 信鸽 一打一个准,你够厉……
喝过茶后, 小姐们和几位青年慢慢消除了隔阂,渐渐玩到了一起,下棋的下棋, 论书的论书, 江家两位小姐拿了钓杆跑到水边钓鱼,旁边还陪了个青年。
江涵蓉钓了一会儿, 把钓杆拿起来一看, 哎呀一声,笑道:“鱼饵又被吃了,怎么办, 都吃光了。”
江涵意道:“我刚看到沁雪阁的水榭里有, 我过去拿。”说完, 她不等姐姐阻止, 放了钓杆就往水榭那边走。
刚过了一架紫藤, 假山后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石青色湖绸暗纹长袍的青年, 挺拔颀长,英气逼人, 她定睛一看, 却是闻若蓝。
江涵意下巴抬了一抬, 从他身边侧身而过。
闻若蓝冷笑道:“怎么,眼睛里看不见人?”
江涵意略略转身, 冷冰冰道:“闻七爷。”
她正要走,手腕却被闻若蓝一把抓住。
“你要干什么?”江涵意瞪着他,使劲儿想把手抽出来。
闻若蓝气定神闲地瞅着她, “总这副高傲的样子给谁看?这样子怎么嫁的出去?”
“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儿?”
闻若蓝将她手腕一带,拖到假山后,两只手撑在山壁上, 把她禁锢在中间。
“你家来问我母亲,我是中意姐姐还是妹妹,你觉得呢?”
江涵意后背贴着山壁,咬着嘴唇,耳朵已经开始泛红了。
她转过头去,低声道:“我管你中意谁。”
闻若蓝低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总是这么冷冰冰的,我可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以为我想嫁给你?做梦!”
闻若蓝盯着她不说话,也不放开她。
江涵意脸已经变得绯红。
“我跟母亲说,请人去你家提亲,可好?”闻若蓝放柔了语声。
江涵意头仍是偏着,半晌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午饭摆在沁雪阁的水榭西间,热热闹闹地吃了一个多时辰才散。
饭后几位公职在身的男客都告辞离去,没走的去了外院松柏斋。老太君被丫头搀扶着回清心堂午睡,江氏见尹夫人面有倦色,便唤来尹沉壁,叫她扶自己母亲去沁雪阁的后院里休息。
其他女眷都留在水榭里说话,年轻人三三两两往风荷轩那边走,闻若青叫过尹怀洲,带他去了前院。
尹沉壁安顿好母亲,正想出来找弟弟说几句话,转了一圈却没见人,到风荷轩问了几位小姐,只闻思源轻声道:“他跟着六哥出去了,好像听六哥说是去松伯斋。”
尹沉壁只得作罢。她一上午都被几个小孩缠着在园子里嬉闹,这会儿孩子们被带去了午睡,她这才得了一点空闲,便去风荷轩的楼上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头发重新挽过,才又慢慢回到水榭,在顾蕊身边坐下,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我已经跟六爷说过这事了,他会找机会与崔爷谈的。”
顾蕊笑着点点头。
因着人多,两姐妹也不好谈论这事,尹沉壁刚清净了没多久,璎姐儿和珏哥儿又衣冠整齐地跑来了,身后追来的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儿姐儿今儿都喊睡不着。”
江氏笑道:“今儿这么热闹的,睡得着才怪,就让他们闹一天。小孩子家,一天不睡也没什么关系。”
林氏忙把璎姐儿拘在身边,璎姐儿不依,林氏严厉地说她:“缠了你六婶婶一上午了,这会子给我好好呆在这儿。”
尹沉壁见状,忙过来携了璎姐儿的手,笑道:“跟六婶婶去园子里玩吧,珏哥儿也一起。”
两个小孩欢呼一声,跟着六婶婶跑了。林氏无奈地笑了笑,道:“也不知怎的,这孩子这么喜欢她六婶婶。”
花氏往水里丢着鱼食,眼睛往风荷轩那边飘,心神不宁地说:“这还不好,有人帮你带璎姐儿,你落得清闲一天。”
尹沉壁带着两个孩子在水边玩了一会儿,璎姐儿说:“这些都玩腻了,六婶婶我们去外头玩吧。”
“去外头?玩什么?”
珏哥儿出主意:“不如我们去打鸟。”
尹沉壁吓了一跳,“打鸟?拿什么打?”
“拿弹弓打呀!”闻嘉珏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个弹弓。
“好啊好啊!”璎姐儿拍着手欢呼,尹沉壁小时候没少用弹弓在田里打过麻雀,一时玩心大起,笑道:“那咱们就去打鸟,珏哥儿以前打下来过没有?”
“打下来过的。”他认真地点着头。
三个一路说着,离了岸边往树梢间找鸟儿,许是下午鸟儿都午睡未起,一时之间连只麻雀也寻不着,不知不觉,一大两小出了垂花门,仰着头往松伯斋那边去了。
青苍绿树掩映的松伯斋里,几个男人正坐在一处说话。
闻若青与崔瑾约了几天后去崔府喝茶,完了又转头问尹怀洲学业上的事,严令打趣道:“瞧瞧,姐夫的架势摆得很足嘛。”
闻若檀和闻若翡都笑了。
崔瑾正色道:“这是正事,咱们几家都没有科举出身的,不是靠祖上的荫恩,就是马背上杀出来的天地,若怀洲真能举业有成,于他自己,于尹家都是好事一桩。”
崔瑾早年间曾有雄心壮志,想要以科举出仕,可惜现实不从人愿,这是他心中一大遗憾,见了货真价实的读书人,就不觉心生羡慕。
闻若青笑道:“正是这个理。”
尹怀洲倒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说:“我爹也是以武出身,我是没学到我爹的本事,只能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