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满青壁——翔子
时间:2021-01-31 09:54:39

  余庄头应了,拨着算盘算了算道:“若各留两成,折下的银子大概是一百两左右,这部分是不算在年末收益里的。”
  尹沉壁见余庄头做事精细妥当,人也诚实不藏私,赞了他几句,笑道:“以后就要拜托余庄头了。”
  说完了事,外面日头已沉,庄里的晚饭也都准备好了,前院热热闹闹地开了四桌,内院单独设了小席,余庄头还喊了两个婆子进来,在一边陪着尹沉壁。
  晚饭过后,大伙儿休息片刻,各自套上弓箭,拿上刀剑匕首齐齐出了庄门。
  余庄头有点诧异:“都这会儿了,不如歇上一夜,明儿天明了再上山。”
  “既是到了这里,哪里还坐得住?”闻若青笑道,“都憋了老长时间了,去消消食,摸摸线路也好,余庄头不用管他们。”
  余庄头听说,便也作罢。
  闻若青双手负在身后,慢慢出了庄子,绕过一个小山坡,便见所有人都站在一棵核桃树下等着他。
  他脸色严峻,从大家脸上一一看过去,低声道:“两人一组,各自小心,大致范围已得知,今晚只是圈定确切地点,所以不许弄出大的动静来,探得线索就赶快回转,闻竣会在庄子里等着消息,不管探没探到,两个时辰之内也必须回来。”
  大家点点头,各自猫腰进了山林,片刻便不见了影踪。
  他慢慢回转,见尹沉壁正倚在庄子大门边望着外头,眼睛里露出向往之色,不由笑道:“怎么,你也想去?”
  “……还是算了吧。”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神情却很失落。
  他没做声,慢慢去了马概,把自己的马牵出来,她在门口等着,垂着头把他的弓箭递给他。
  “得了,别这副样子,左右今晚不会动手,我去看看周围地形,你若这会儿想去山里逛逛,就跟我来吧。”
  “真的?我能去?”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闻若青翻身上马,“要去就赶快换了衣服出来,我只等半刻种。”
  他话音刚落,她已脚下生风地跑了,果然不到半刻种,就换了便于骑马的装束出来。
  他朝她伸出手,“上来吧。”
  她有点犹豫,“不是还有那么多马么?”
  他一本正经地说:“这里可是山林,你骑术不算精,何况你走过山路么?要是不小心出了事,岂不是给我找麻烦……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她微微笑了笑,伸手握住他递来的那只手,一脚跨上马镫,他只轻轻一拉,便将她拉上来坐在前面,两只长臂从她背后伸过来,握住了缰绳。
  “坐稳了!”他双腿一夹马腹,黑马驮着两人,得得地跑了出去。
  这会儿日头已经完全落下,晚云横乱,低低压迫在山岭上,林峰之中寒烟渐起,山风瑟瑟,凉露湿衣。
  马儿驰骋在山道上,不时有枝丫横飞过来,他要不伸臂挡开,要不就拿手掌压住她的头,让她低头避开。
  两人的心情截然不同。
  她觉得自己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被人呵护的感觉,轻飘飘暖烘烘的,好像卧在云端。
  他……他则有点后悔,本来是有正事要做的,但他显然小看了她的影响力,她的头发被风吹散了几缕,不时借着风势来挠他的脸,挠得他心烦意乱,完全没有心思干别的事。
  他勒住了缰绳,跳下马来。
  尹沉壁狐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垂头丧气地说,“你的头发……就不能好好挽一挽么?”
  她歉然一笑,坐在马背上把头发打散,此时暮色灰暗,林间一片朦胧,只有她的身影轮廓是清晰的。
  她把发簪咬在嘴里,低垂着头,手弯到背后绞着头发,明明是很平常的几个动作,偏被他瞧出了一番别致的韵律。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下更糟了。
  金簪斜下青丝坠,纤手临风理云鬓。晚烟拢醉暮色迷,几度风雨几度云……
  哎呀不好了……得赶紧打住。
 
 
第065章 取暖   看这个也不行?……
  他收敛心神, 重新上马。
  这回她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没再给他找麻烦了,他渐渐也就集中起了注意力, 细细地观察起了周围的地形。
  到了一处山坳, 他翻身下马,在四周查看了一阵, 拿匕首在一棵树上刻了个记号。
  “这是做什么?”
  他看她一眼, “做正事。”
  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行进的路线也从山脚渐渐绕到了山腰, 此时一阵疾风吹过, 豆大的雨珠斜斜扎过来, 他忙跳下马, 把她从马背上接下来, 两人还未跑到不远处的大树底下, 身上就被淋了个透。
  雨势太大,雨滴从大树的枝叶间漏下来, 大颗大颗地打在身上, 完全避无可避。
  幸好这阵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不一会儿云收雨歇,只是林间已成泥泞一片, 湿滑不已,两人只好牵着马慢慢往山下走。
  山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
  他偏头瞧她:“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她嘴硬:“我没事。”
  “都在发抖了还说没事?”他看了看周围, “先找个地方生火把衣服烤干了再走,不然等回了庄子,恐怕真要生病了……这里应该有些以往猎人打的洞, 咱们找找看。”
  山里猎人打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时候为避免来去麻烦,猎人们常在山里一连呆上几天几夜,于是便会在避风的地方挖个山洞,里面铺些干草,走的时候还会留下些干柴,方便其他在附近打猎的人遇到风雨时进来躲避。
  果然没一会儿,两人便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不大,地上铺着些干草,堆着一堆干柴。
  他摸出火折生起火来,抬头便见她嘴唇发紫,火光下脸色都青了。
  “把衣服脱了吧,烤一烤。”他捡了几根长的树枝,在火堆边搭了个简易的架子。
  她没扭捏,把外衣和裙子脱了搭在上面,双臂交抱着坐在火堆边。
  他做这些事很熟练,火折子也知道事先裹一层油纸,可见这种情况常常遇到,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他也脱了外衣搭在架子上烤着。
  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上一回却没有火,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寒冷。
  “上回你为何不生火?”她牙齿打着颤问他。
  “什么生火不生火的,我这不是生了火吗?”他嘴角带笑,正暗自窃喜,听她陡然一发问,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说的是春猎那回。”
  “哦……那回呀,我没带火折……”
  她很怀疑地看着他。
  “好吧,其实我带了的,不过那里又没有干草干柴,火也生不起来啊!”想起旧事,他有点心虚了。
  “不对吧,你一进去就把我扔边上了,还正好扔在一簇树枝上,我摸过,是干的,而且那旁边就有不少干草,我还问你能不能打燃火,不过你不回答我,你忘了?”
  “……有这回事吗?”
  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时我恼你,恨你给我找了大麻烦,所以不想让你舒坦。”
  她无语了,“那你自己湿着衣服不觉得难受吗?”
  他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关外的冬天比这里冷好几倍,有时遇到下雪天在外头,找不到干东西生火,还不是就这样挺过去了。”
  “……”她简直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真是损人不利已,那次她出来后,回家就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不说,腰还疼得厉害。
  “你总不会这时来和我翻旧账吧?”他无奈地看着她,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头发滴着水,中衣湿答答地粘在身上,很清楚地看得到里面肚兜带子的轮廓。
  “你这样不行,”他很好心地指导她,“把头发散了,里头的衣服解下来,干的快些。”
  她面红耳赤,那样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别不好意思,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关系?”他尽量一本正经地说。
  她没理他,他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动,只好移到她身边,把她的手从膝盖上拿开。
  “你抱得那么紧,怎么烤?”
  他刚把她的手掰开,她又缩回去继续抱着,他没法,转而取下她头上的发簪,帮她把头发散了下来,一面拧着水,一面研究她颈脖后面的肚兜带子。
  嗯,这个很好解,一下就解开了,只是下头应该还有一个结。
  他给她拧头发的动作有点粗鲁,扯得她有点疼,她大意了一下,等发觉后背的衣服被撩开时,他已经解开了她腰上的结,拎着上面的带子,把水碧色的肚兜从她的衣领里抽了出来。
  “你做什么?”
  她大惊失色,赶紧转过身,想从他手里抢回来,黑压压的头发甩过去,发尾扫到火星,呲溜溜地卷了上来,顿时一股焦臭在洞里弥漫开。
  他赶紧捞过她那丛黑发,用手把火星子捻熄,好在头发是湿的,没有烧得很厉害。
  ……
  他干笑两声,“这下头发和衣服都干的快了。”
  “你闭嘴。”她把手抱在胸前吼他。
  “你别这样,我这不为了你好吗?你那肚兜贴在身上多不舒服啊!你以为我想看你呀,有什么好看的?”
  “……”
  她瞪了他一眼,坐回火边抱着膝盖,一点儿都不想再跟他说话。
  虽然这会儿衣服里空荡荡的很没有安全感,但她的确觉得舒服了很多,慢慢也就放松下来。
  他讪讪的,不敢坐得离她太近,拿根树枝去拨火堆,“怎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你……”
  “我什么?”他马上问。
  她把头发理到一边,脸靠在膝盖上望向他,好半天才说:“你写的那首词,我看到了。”
  他手中动作停了停,转头瞧她,她也正看着他,火光熊熊,两个人的脸都被烫出一片绯色。
  片刻后他轻咳一声,“……那你怎么想?”
  她直接道:“回去之后就……圆房吧。”
  咦?还是挺干脆的嘛,不拖泥带水,真是叫人喜欢。
  “好,我听你的。”他点头,丢了树枝往这边挪了挪。
  “但你这会儿不要对我做什么。” 她赶紧说。
  “……行,我这会儿什么也不干。”他晕乎乎地,只好又挪了回去,重新捡起那根树枝。
  “你也不许看我。”
  “不看就不看。”他的目光移到他方才搭在架子上的肚兜那儿。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忙跳起来一把将那肚兜抓回手里。
  “看这个也不行?”
  “不行!”
  好吧,他只有专心地烤衣服,身上的干了,又把两件外衣翻过来覆过去地烤,等他去洞口卸马鞍时,她赶紧把肚兜穿回身上。
  肚兜被她握在手里,不好意思打开来烤,这会儿还是湿的,重新贴上肌肤,她又冷得打颤,他一进来就看在了眼里。
  这时火堆里的干柴已快燃尽,她转身去旁边找干的树枝。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火堆边,马鞍上的水甩了甩,又拿脚踢了踢,把后继无力的火弄灭了。
  洞里顿时一片漆黑。
  “火怎么熄了?你刚刚为什么不及时添柴?”他先声夺人地说。
  她不出声。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你也别捡柴火了,捡了也生不起火,火折都打湿了,不信你摸。”
  两人干站了一会儿,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模模糊糊看到对方的轮廓。
  他走到她身边,摸到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她的身体有点僵硬,“干什么?”
  “没有火,只能我给你取暖了呀!放心,我不做什么,就是取暖而已。”
  真是的,圆房都约定好了,抱一下怎么了?再说她不是他媳妇吗?别说抱了,做其他的,还不都是……名正言顺?
  不过他可是很守信诺的,既然答应了她,那他就真的什么也不做。
  她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他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的,真是……好想戳穿他。
  但他怀里暖烘烘的,她的身体很快就暖和了,人也彻底放松下来,慢慢张开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他顿时心摇意荡,心跳得都快蹦出来了。哎,早知道抱着她取暖是这般的感觉,那回春猎的时候他就这么干了,反正平白担了虚名,真是冤得很。
  他不无遗憾地收紧了手臂,这回人很服帖地伏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体可以感知出她柔和起伏的曲线。
  果然是……非同一般的滋味。
  从猎洞里出来时,他在洞口捡了一堆树枝扔进去。
  “等下回有人来的时候就干了。”他说道,“走吧。”
  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东西都像凝固在了黑夜里,应该是黎明之前最暗沉的一段时光。
  回去的路上,她靠在他的怀里,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着缰绳,小心地驾驭着马儿,果然穿过潼潼黑影,寒峰上隐约现出一线曙光。
  露白风清中,两人回到了柏杨庄门口。这一夜没有她想象中纵意山林之间的横阔,还淋了雨生出了事端,可是这多生的事端又分明有另一种叫人欢喜的力量。
  他把她抱下马来,再次拥进怀里。
  “回去让人熬碗姜汤喝了,好好睡一睡。”他低头嘱咐她。
  “你呢?”她有点不舍,贪念着他怀抱里的温暖。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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