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梵音回眸,瞧了眼胳膊旁的酸奶,又看向一脸忐忑的越渺瑆。
“这是……给我的?”荆梵音指着酸奶,问她。
越渺瑆立即点头,期期艾艾说,“梵音,我知道我有前科,所以你不愿做我朋友,但我真的会改正的……”她低下头,蜷紧了手指,“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荆梵音拢眉,听见越渺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眼尾湿亮,好像有眼泪快要溢出来。
沉默了半天,还是狠不下心,她一把把酸奶拿过来,拆了吸管插入酸奶盒,喝了一口,说:“嗯,看在你买的酸奶这么好喝的份上,我答应你了。”
越渺瑆怔住,显然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惊喜地蓦然抬头,看向荆梵音,眼睛睁得太大,眼泪就这么滚下来几滴。
“真、真的吗,梵音?”
越渺瑆表情呆呆地问。
荆梵音含着吸管,一边笑,一边伸手给她抹眼泪,逗她说:“假的,我才不跟请人一杯酸奶还哭唧唧的小骗子做朋友呢。”
越渺瑆难过得皱了皱眉,等脑子反应过来,又一笑,脸上泪痕还在,又哭又笑的模样,傻兮兮的。她握住荆梵音的手,一脸诚恳地说谢谢,心里默默种下承诺,以后她再也不会出卖梵音了,就算是会长……她也不会!
荆梵音吸着酸奶,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淘气地伸去摸越渺瑆脑袋,安慰她说,不用谢,心里却叹了声气。
其实真的不用谢,她会答应跟越渺瑆做朋友,也不是单纯被她眼泪打动,而是因为……她现在不是逃不了了吗。
当初拒绝跟越渺瑆做朋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迟早要走,不想多个朋友,多个牵挂。
而现在,逃,暂时是肯定逃不了的。
那既然只能留下,多个朋友总是好的,至少也算多个听取信息的渠道。靡音跟原身太熟了,她怕接触太频繁,容易露馅。至于这个班里的其他人,除了表面功夫,内心估计也没多看得起她。这么算下来,越渺瑆的确是最佳朋友人选。
而且虽然有骗她的前科,但看越渺瑆现在的态度,还是很真诚的,信一次,荆梵音内心默默决定。
下午课上完,荆梵音收拾好书包,走出d区大门,就瞧见阮叔一早等在路边。
她走过去,乖巧问了声好,坐上车,没多久发现,是驶向公寓的。
荆梵音好奇问道:“阮叔,今天不去找哥哥了吗?”
阮叔微笑说:“少爷说他会将温习资料,发到梵音小姐的邮箱,以后梵音小姐自己温习便好,不必特意去找少爷了。”
荆梵音愣了下,心里有点怪怪的,半晌才“哦”了声,靠回椅背,没再说话。
等车停在公寓路边,荆梵音准备下车,又见阮叔转过头来说:“梵音小姐,少爷还吩咐我提醒您,您手臂上的伤不宜碰水,平日注意饮食清淡,医生每天会在您下午放学后,来您公寓,帮您换药,检查伤势。”
下车的动作顿了顿,回过神,荆梵音点头,说了声好,背着书包,下了车,关上车门,跟阮叔挥手再见,转身进公寓。
从电梯里出来,走到门口,果然看见了阮叔说的医生。
医生看着成熟稳重,大约四十来岁,戴着副眼镜,见她回来了,喊了声,“梵音小姐。”
荆梵音点头,跟医生问好,指纹开了门,请医生进屋。她坐在沙发上,侧身撩起袖子,方便医生给她换药换纱布。
荆梵音一手托着脑袋,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从昨天尹似槿不对劲的气场,到今天他那一身显而易见的冷淡,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脑海中,又莫名响起了他昨天那句渗人的话。
——梵音这么漂亮,要是用梵音的血来喂养,这株木槿一定能开得更美。
背脊立时一阵寒,过冷电一样,浑身一哆嗦。
荆梵音这忽然一哆嗦,妨碍到了医生给她换药,伤口不慎被戳到,又疼得她头皮一麻。
医生连忙给她道歉。荆梵音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忍着痛,连连说没事,是她自己乱动。
伤口换了药,医生收拾好东西走了。
荆梵音想起车里阮叔的话,她把电脑拿来,盘腿坐上沙发,打开电脑,点开邮箱,果然收到了一封邮件,落款一个“槿”字。
她瞧了眼,发现邮件不仅包含了文档,还有几个音频文件。
荆梵音将文档和音频文件都下载下来,下载成功后,一个个点开看,尹似槿给她总结归纳的知识点清晰明了,每个重要知识点后面,甚至还标上了考试出现的频率,附带典型题目样式。
荆梵音看得微微惊了下。
草草过了遍每个文档都是些什么内容,她再点开一个音频,几秒钟空白,随后尹似槿的声音从笔记本电脑自带音响里传出来。
温柔悠缓,听得出清冽的少年感。
荆梵音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他这是将前面那些文档中的文字,全部转成了语音。
荆梵音:“……”
是为了方便她不想看书的时候听?
荆梵音神情呆呆地眨着眼,脸微微红起来。
好羞愧。
感觉自己再不好好学习,就是在糟蹋尹似槿的用心。
荆梵音抹了把脸,心口高频而小幅度地跳动着,一阵阵莫名的酥麻感,走遍四肢。她抱着笔记本电脑下了沙发,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决定至少要把这些东西看一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晚上十一点半。
荆梵音戴着耳机,抬手捂嘴又打了个哈欠,这已经是她两分钟内打的第三个哈欠。
不行了。
不是她不感动他的用心啊,是尹似槿的声音真的太催眠了,她的心是想抗住,但她的双眼皮好像不太答应。
使劲撑了撑已经半阖的眼皮,荆梵音又又打了个哈欠,她决定放弃,不再为难自己,关了电脑,去洗漱,等会儿躺床上听,也算是她为了回馈他的用心良苦,做的最后一点努力了吧。
荆梵音遵从身体需求,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屏幕摁了下来,虚着眼睛,踉踉跄跄走进洗手间,用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洗漱完,再撑出眼睛一条缝,回到床边,换了睡衣,一倒下就睡了。
一晚上,整个梦里竟然都是尹似槿给她念书。第二天被闹铃震醒,荆梵音蹭得坐起来,耳畔仿佛还在不停地回响尹似槿念数学公式定理的声音。
荆梵音:“……”
有毒。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无节制地学习。
有害脑健康。
荆梵音迷迷瞪瞪下床,洗漱完,穿好校服,到教室,找位子坐好。
她拿着盒牛奶,一边喝,一边给尹似槿发消息:【哥哥,超超超感谢你帮我整理的温习资料,我听着你给我录的音频,一直学到十一点……就是有点后遗症,晚上做梦都梦见你在给我念书:)】
过了几分钟,尹似槿给她回:【嗯。】
一个字。
没有错,就是一个字。
荆梵音心口一咯噔,吸了口牛奶差点噎着。她赶紧吐出吸管,拍了拍胸口,心道,都隔天了,尹少爷这心情怎么还不见阴转晴啊,还是说……真的是她,得罪他了?
荆梵音皱着眉头想,但可能恐怖记忆比较印象深刻,她这么一想,就又不禁想起尹似槿那句——“梵音这么漂亮,要是用梵音的血来喂养,这株木槿一定能开得更美。”
荆梵音:“……”
不不不。
绝对不会是这个原因。
尹似槿虽然内心扭曲了点,心思难猜了点,但还不至于这么变态。
估计是秋天了,天气阴沉,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不太美好,再过两天就没事了的。
荆梵音充满希望的自我安慰,等上课铃一响,她立马把书本拿出来,正襟危坐,试图用努力听课,分散自己瞎猜瞎想的注意力。
当晚,医生又来给她换药,她多嘴问了句,适量献血是不是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得到医生肯定的答案,一个健康的人,单次献血两百到四百毫升,的确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荆梵音讷讷点头,又问:“你看我健康吗?”
医生愣了下,笑了:“梵音小姐,您的身体很健康。”
荆梵音皱眉,“哦”了声,似乎有点遗憾。
这一晚,荆梵音没有激情学习,只学到十点就消停了,想了想,她还给自己的学习成果拍了张照,发给尹似槿。
尹似槿没有立即回,等她洗漱好,上床躺下了,才听见手机一震,解锁瞧见一个字:【嗯】
荆梵音:“……”
心慌。
她才刚顿悟要跟尹似槿搞好关系。
怎么感觉这关系就随时要崩了?
荆梵音把手机放回去,叹了声气,闭眼睡觉,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稳,各种梦境穿插,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睡眠质量差,浑身都疲惫。
星期三,荆梵音因为没睡好,焉了整整一天。
到了晚上,她终于忍不住,又问医生:“一般验血需要多少毫升啊?”
感觉这梵音小姐,一天在问怪问题,医生顿了顿,回答:“三到五毫升就可以,梵音小姐。”
“哦,那你带抽血工具了吗?”荆梵音又问。
医生:“……”
荆梵音嫌他动作慢,催道:“你快点,不然我要后悔了。”
医生:“……”
后悔就不要验啊。
总觉得这梵音小姐怪怪的。
医生心里吐槽,但在荆梵音不断催促下,还是拿出采血针,帮她抽了一管,刚要收起来,带回去做基础检查,又被奇奇怪怪的梵音小姐一把抢了过去。
荆梵音拍拍他肩,说:“好了,谢谢你,明天见,你走吧。”
医生:“……”
或许应该跟少爷建议一下,找个时间给梵音小姐检查一下精神状态,听说这所学校的学习压力是挺大的。
医生走了。
荆梵音把那三毫升的一管血放好,今晚没学习,她觉得自己失了血,要好好休息一下补补,很早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上午一放学,荆梵音就把阮叔叫来,让他送她去a区,找尹似槿。到了大门口,担心跟上回一样,被警卫拦下,她自觉给尹似槿打了个电话。
“哥哥,我在a区门口,我能进去找你吗?”
“……”
令人心慌的沉默。
荆梵音紧了紧心口,又唤:“哥哥……”
贴着手机的耳畔,听见声轻笑,随后是尹似槿的声音:“嗯,过来吧。”
很温柔,不见前面几天的冷淡。
荆梵音松了口气,顺利进入a区,到了学生会大楼前,稍稍惊叹了下,这个学生会真有钱。她乘电梯上楼,一出来,就有秘书处的人,领她去会长办公室。
荆梵音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一声进来,她推门走进去,走到了尹似槿面前,见他也不抬头,只轻描淡写问了声,“什么事?”
荆梵音一咬牙,将昨天那一小管血拿出来,放尹似槿眼前:“哥哥,给你。”
尹似槿稍抬眸,瞧见眼前那管深红色血液时,眸中光影晃了晃,旋即一沉,原还有几分温和柔软的气质,逐渐消弭,换成越发阴鸷冷戾的气息,不断朝四周压迫。
荆梵音:“……”
嗯?好像哪里不太对。
完了,她又猜错这位少爷的心思了?
荆梵音有点慌,直觉想跑。
念头刚生出来,就见尹似槿忽一哂笑,长睫慢掀,朝她望过来。
“梵音,过来。”
温柔得让人心尖发毛。
荆梵音:这个时候过去,不是傻子就是蠢!
尹似槿温柔如天使,又唤:“梵音,过来。”
荆梵音吞了唾沫,好吧,她承认自己傻了。
几乎同手同脚绕过两人中间的办公桌,荆梵音走到他身边,背脊好像冒出了层冷汗,她白着脸,乖巧喊哥哥。
尹似槿应了声,牵起她手,将人拉进怀里,从侧面连着胳膊抱住她,脸颊贴脸颊,合上眼,在她耳畔笑叹了一声。
荆梵音坐在他怀里,动都不敢动一下,浑身僵直。
半晌,尹似槿又掀开眼帘,目光深陷怀中少女柔亮的青丝中。
尹似槿弯起唇角,语气幽缓,在她耳畔说:“梵音,哥哥有时候,很想把你关起来,不准出去,谁也不用见。”
这样就不会受伤,不会流血,永远不会离开哥哥。
第32章 32
或许是平日跟各类鲜花待一起的时间太长, 尹似槿怀中有股特殊的幽冷花香,很浅,并不浓郁,他的怀抱也不暖, 甚至有些凉, 呼吸说话间,清冽气息从颊侧擦过,飘入荆梵音耳中。
立时一阵鸡皮疙瘩窜遍全身。
荆梵音待在他怀里,小脸惨白,背脊僵住, 不敢动也没敢回话, 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回。她现在脑子有点宕机, 完全分辨不出,尹少爷这话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但她想起刚刚尹似槿看见她那管血时候的表情……不是很高兴,那看来先前说要用她的血喂养木槿的话, 应该不是认真的, 这么说,现在这句大概也是开玩笑的。
嗯,一定是开玩笑的。
年纪轻轻, 哪有那么容易变态的。
她只要乖乖等到尹少爷发完病,不要轻举妄动, 就肯定可以像上次那样安全离开。荆梵音脑子虽然一团浆糊, 但心态还挺稳, 她相信自己能苟住!
尹似槿在她耳畔说完话后, 稍稍退开点距离,一手桎梏着怀里的小人,一手抚上她半边脑袋,咫尺距离望着她侧脸,望了好一会儿,也不出声。
安安静静的学生会长办公室,侧面窗棂投入正午耀眼的金芒,而其间气氛却变得越发诡异,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愈见清晰。
荆梵音嘴角抽了下,觉得自己被他抚摸的半边脑袋都要麻了,连着脸颊都快要抽筋,也不知道他还要摸到什么时候,紧张得不自觉吞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