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尹似槿,嗯,目光温和柔软,神情茫然纯真,透着不解,近乎懵懂,比天使还无辜。
荆梵音内心佩服:不愧是尹少爷!
都是男女朋友,为什么我男朋友心理素质就能比我强这么多?
因为长得好看吗?
我长得也不差的啊!
荆梵音顶着张番茄色的脸,非常困惑,困惑中又夹杂了些复杂的挫败感。
良久,她故作镇定地撇开眼,咳了两声,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抓着尹似槿那只犯罪未遂的修长手指,仔仔细细给他把指尖擦干净。
也不敢看他,毕竟心态上比不过,荆梵音垂着眼,一边重新拿起小银勺,去挖芝士蛋糕,一边似怨似嗔地嘀咕:“都说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了,想吃,我又不会不给你吃,干嘛非要……”
荆梵音脸似乎又热了一度,闭了嘴,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她挖了一勺芝士蛋糕,扭头往尹似槿嘴边送,动作小心,另一手在下面托着。
尹似槿眼睫微动,看了眼唇前的银勺,又瞧了眼小心翼翼的荆梵音。他唇角似有似无多了些弧度,张嘴吃下了她喂来的食物。
荆梵音见他吃了,又皱了皱小脸嘟囔:“只能吃一口哦,等你伤好了再——”
话没说完,荆梵音嘴角忽然一软。
尹似槿贴着她唇,轻声说:“好像还是梵音的,比较甜。”
少年音质清冷,透着些微沙哑,低旋入耳,在脑中轰然炸开。
荆梵音蹭一下从他怀里跳了下去,这一下完全忘了他身上的伤。等反应过来,荆梵音又霎时僵住,紧张地看着尹似槿,生怕他表现出一丝痛。
所幸,少年过于白皙的脸上,倒是没表现出伤口被扯动的疼痛神情,只是动了动身,看样子像是想起身把她捉回去。
荆梵音吓得差点炸毛:“你坐着!”
尹似槿怔然两秒,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坐着没动了。
见他不动了,荆梵音悄悄松口气,一边小心翼翼偷瞄他的动静,一边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坐下后恢复冷静,又是皱眉一阵懊恼。
她刚刚反应是不是大了点?
多大点事,又不是没亲过,嘴对嘴的都有……
感觉脸上温度不断攀高,刷新历史纪录,荆梵音连忙大口大口地往自己嘴里塞蛋糕,试图用食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很快解决完了芝士蛋糕,被腻得有点哽嗓子,拿起旁边的果汁喝,极力忽视对面过分专注,已经近乎偏执的灼热目光。
荆梵音:我忍,自己选的病娇哥哥,跪着也要承受下去!
闭眼喝下去半杯果汁,荆梵音放下杯子,睁开眼:不行,我忍不下去了,不能再让他这么看着我,我心脏受不住!
荆梵音扫了眼桌上,发现碗温粥,双眼骤然一亮,心里连连夸奖尹管家的细致周到。她殷勤地将温粥挪到尹似槿眼前,又将勺子塞进他手里。
荆梵音:“哥哥,你从昨天就一直昏迷躺在床上,现在也肯定饿了吧,快吃点粥,别等下凉了。”
尹似槿顺从地拿着勺,却没下手,目光依旧没从她身上挪开,瓷白眉心微拢,含丹似的唇却抿着淡笑,神情说不出好坏,就是令人如芒在背。
荆梵音紧张地吞了吞嗓子,也不敢直接与他对视,只时不时瞟他两眼,又问:“哥、哥哥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那我让尹管家……”
说着话就去寻找尹术的身影,可荆梵音抬头,扫视一圈室内,竟然都没瞧见。
人呢?
“出去了。”
尹似槿声音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荆梵音愣了两秒,下意识接话:“哦,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有发现。
尹似槿坠了坠眼睫,两指捏着陶瓷勺柄,极缓慢搅动着温粥稠状表面。
他笑着说:“在哥哥给你擦嘴角的时候。”
荆梵音:“……”
胸口忽然发闷,真是个知趣的好管家,尹似槿怕不是想给他涨工资了。
尹似槿坠着乌黑的眼睫,将眸中的光全然遮掩,慢条斯理地晃着瓷勺,他又出声:“梵音,不喜欢哥哥抱。”
少年说话声幽缓,陈述的口吻,似乎不带丝毫情感色彩。
荆梵音却头皮一紧,立即否认:“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她身子都绷直了,一双眼睁得**,牢牢望着对面的尹似槿,此刻她无比希望尹似槿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看看她眼里比金子还真的真诚。
尹似槿捏着瓷勺柄端,手腕一折,手背垫着下巴,如她所愿,缓慢掀起眼来,望住她的双眼,静了少许,漫不经心“哦?”了一声。
胳膊上两串鸡皮疙瘩嗖嗖得蹿起来,荆梵音吞口唾沫,心里苦。
说好了有话好好说,不憋在心里的!你怎么能下了床就说话不算话了!
又让她猜!
得亏这次好猜!
要是下次不好猜了,她没猜出来,是不是又要发疯?!
荆梵音内心连连谴责,面上徐徐绽开一丝乖巧而不失僵硬的微笑。
她说:“哥哥,我们先吃早餐好不好?吃完早餐,我就随、随便你抱……”
越说越弱气,最后几个字跟蚊子叫似的。
好羞耻!她的少女矜持算是彻底破产了!
尹似槿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又望了她半会儿,才缓慢温柔地出声:“好吧。”
语气纵容与溺爱的意味浓郁,仿佛是受不住她撒娇要求,所以才万不得已答应。
荆梵音:“……”
我忍!
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我还是不敢怎么样……
好气!
眼见尹似槿终于开始吃东西了,荆梵音悄悄吐出口气,收回目光,也开始随便再吃点,但食欲已经大不如前了。
她现在没心情吃东西,她现在想发朋友圈,不用配图,只想写三行字:+;;;.
我哥哥吃饭要靠哄。
我男朋友吃饭还要抱。
责任好大,心好累。
-
早餐后,荆梵音没能兑现“随便抱”的承诺,尹术适时叩响房门,有事跟尹似槿禀报。
荆梵音把空间留给他们,乖觉地退出卧室,到了厨房,琢磨着想给尹似槿炖点汤。
食材清理好,下锅转成小火,她手机设定好闹钟,又来到客厅,想看会儿电视。
一名佣人忽然捂着电话话筒,走到荆梵音身旁,示意是尹老太爷的来电,指明要让她接听。
荆梵音听明白后,吓得表情都木了。
完蛋,暴躁老人家来兴师问罪了,她又害人家宝贝孙子受伤,这回她祸国妖妃的罪名怕要坐得死死的了。
“梵音小姐。”
见荆梵音半天没反应,佣人小声提醒了下。
荆梵音回过神,抹了把脸,冲佣人温和一笑,悲痛地接过电话。
虽然知道隔着电话,对方也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为了最大程度上表现乖巧善意,荆梵音还是挂起又乖又甜的笑容。
她礼貌地喊人:“喂,爷爷,您——”
“哼!”
荆梵音话还没说完,就被隔着电话的一道冷气摄住。
不等她回过神,尹白鹤就开怼了:“谁是你爷爷?!我家似槿还未成年,你这臭丫头想干嘛?想犯罪啊!”
荆梵音:“……”
荆梵音一下息了声,呼吸都有点怕。尹白鹤嗓音苍老,却是中气十足:“我告诉你,我家似槿不到二十岁,我是不会答应让他娶你的,你老实点本分点,心不要太大了,有什么不轨念头都给我收着,二十岁之前休想碰我家似槿!”
荆梵音:“……”
我不是,我没想!
尹白鹤:“哼!我知道我家似槿长得好看又聪明,你一天在旁边待着,只能眼馋不能碰,是心里不太舒服。”
荆梵音:“……”
我!真!的!没!有!
荆梵音欲哭无泪,她实在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从祸国妖妃,摇身一变,变成了贪图美色的商纣王了?!
求您了,我还是想当妖妃。
可惜,尹白鹤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你老老实实在似槿身边待着,别一天胡思乱想,也别到处瞎跑,等似槿到了二十岁,你表现得也不错,看在似槿的面子上,我还是会帮你们办一场隆重的婚礼的。行了,好好照顾似槿,我这边有事,挂了。”
电话啪一声挂断。
荆梵音:“……”
所以,暴躁老人家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就为了气死她吗?
荆梵音:“……”
她害他孙子受伤,所以爷爷来故意气她?这么说……好像也勉强说得过去……
荆梵音拿着电话,表情还没能恢复正常,甚至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华点……尹似槿二十岁的时候,她还才十九岁呢,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不能结婚!
荆梵音:“……”
啪一声,小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
清醒点!你在想什么?!不要被暴躁老人家带歪了!
旁边佣人见她自己打自己,有点被吓到:“梵音小姐!”
荆梵音回过神,麻木地将手里的电话递给她,内心很苦,脸上勉强挂起一抹微笑,直说没事。佣人又看了她会儿,才点点头,将信将疑地拿着电话离开了。
-
尹白鹤放下电话后,双手拄着绅士手杖,叹了口气:“尹臣,我能保你一次,是看在往日的情分,却绝不可能再保你第二次。身为尹家管事,我希望你还能明白‘忠’字要怎么写。”
靠近门口的尹臣,站在对面阳光顾不及的地方。
他低下头,垂在腿侧的指尖微抖:“我知道了,老爷。”
尹白鹤阖目,摆了摆手:“出去吧。”
尹臣朝尹白鹤微微躬身,出门时与端着茶进来的老管家擦肩而过,互相点头示意。
老管家两鬓霜白,将茶放下,虽知老爷现下心情必定不好,却还是不得不禀报道:“老爷,小少爷派人来了,此刻正在楼下候着。”
尹白鹤闭合的眼皮动了动,却未睁开,撑在绅士手杖上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
而此刻楼下。
两名保镖态度强硬,正要求尹臣随他们离开,说是少爷的吩咐。
尹臣老眼发怔,手指止不住地颤,自己却似乎并未意识到。他下意识扭头朝楼上看,瞧见了老太爷与老管家站在走廊上。
尹老太爷一手搭在廊道扶手上,一手握着绅士手杖,神色肃穆地俯视下来,显然是看到了这一切,却只是叹了声气,转身又入了书房。
老管家跟在尹老太爷身后,也消失在了廊道上。
尹臣苦笑一下,收回目光,点点头,说了声好,跟着两名保镖离开。
-
明亮的卧室里,尹似槿侧对着落地窗,正低头翻看膝上的文件。
旁边尹术挂断了电话,转向尹似槿回道:“少爷,我们的人已经将尹臣带走,老太爷并未阻拦。”
尹似槿“嗯”了声,唇角挂着笑,神情却清冷,不兴丝毫波澜。
尹术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道:“尹臣虽然知情不报,但到底不曾主动背叛,老太爷又有意保他,少爷却执意将人带走,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尹术及时止住,没再说下去,他猛然发现自己越矩了,竟在质疑少爷的决定,背后更是突生一片冷汗。
尹术低下头,退到一边,不再做声。
尹似槿笑了声,似乎心情很好:“爷爷年纪大了,容易心软,瞒而不报即是不忠,既然不忠,还留在身边做什么呢。”
少年音质清朗温柔,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薄情。
“以后,不要让梵音身边,再出现尹臣这么名字。”在文件上签下字,尹似槿合拢文件,递给身旁的尹术,他侧首望向了窗外,“也提醒靡音一声。”
“别口误犯错了,我对她,没什么耐心。”
尹术接下文件,应了声:“是。”
第59章
外面天黑了,乌云很重,遮了月色,瞧着有些压抑,风啸声呜呜,低低地传进来。
客厅没有开灯,前面电视机的光线有限,到了沙发上盘腿坐的荆梵音身上,便只剩朦朦胧胧一层,连人轮廓都照不清楚。
荆梵音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感觉是要下雨。
过了会儿,她收回视线,继续一勺一勺喝她的汤。
中午的时候,因为尹似槿说她煲的汤好喝,荆梵音一高兴,下午就又煲了一回,只是一不小心弄多了。
尹似槿食量不大,她也怕他带伤在身,把胃撑坏,便声称剩下的半锅,她要留着当宵夜。
前面的电视节目有点无聊,荆梵音看得意兴阑珊,连汤都觉得没那么美味了。
她无聊地朝旁边看了眼,少年白衣黑裤,双腿修长,除了一丝病气,身上再没有丝毫虚弱的气息。
荆梵音一直都觉得很神奇,仿佛不管昏迷的时候,那伤口多么狰狞恐怖,只要他清冷的眼一睁开,一切都将迅速痊愈。
无论多么严重的事,在少年眼前,似乎都无足轻重。
荆梵音抿了抿唇,视线一落,看见他膝上的平板电脑,花花绿绿的数字与曲线,依稀看出,大约是某国的股市行情。
没什么兴趣,荆梵音想收回视线,又不小心瞧见尹似槿的手。
他衬衣衣袖袖口没系,腕骨堆霜似的白,指尖修得干净,指节修长又均称,尤其是薄薄一层皮下的骨,如雨后青翠的竹。
指尖在屏幕上点动时,手背上又会连起一根根筋骨,极富节奏地跳动。
画面好看得有些不可思议。
荆梵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汤,主要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尹似槿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