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真挚态度自然,他是结结实实把我当做亲属招待,就像面对表亲家叛逆的姐妹一样纵容。
“不必了吧……原本我以为爱情可以填补生活中突然出现的空虚与遗憾,可惜制造更多遗憾与更多空虚的却又偏偏是爱情。”
我依着他的意思捡了块饼干咬下一口……酥脆香甜,不愧是星级大厨的得意之作:“好吃!”
看到我接受食物,西格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你能喜欢就好。想过来玩还不直接联系我, 偏要去给客人们添乱,下次不许这样了哦。”
“知道啦,筹码怎么办,还给你么?不是故意的……”我叼着饼干回了一句,暖洋洋的蜂蜜柚子茶被他接过送到面前:“你赢了就是你的,又不是出千作弊,运气好不是什么错误,别人天天梦寐以求想这件事还想不来呢。”
“等下我叫人给你兑换,或者直接打到卡上?”
“一半还给被刷的那张卡,一半赠给千小姐。”
我们费尽周折上来是为了一探陀思妥耶夫斯基虚实,并不是来赌场捞金。
西格玛单手撑腮笑出声:“你还是这副老样子,真难讨好。”
——这真是催眠术能做到的天1衣无缝吗?
我垂下眼睛思考片刻,端起他推过来的蜂蜜柚子茶喝了一口。清新柚子味立刻扫清饼干带来的干燥与甜腻,就像面前这个人一样有效中和了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几乎跌穿谷底的印象值:“费佳最近怎么样?他说要去探望你,干脆利索把我扔在横滨不闻不问跑得没影,这半年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自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到什么似的放下杯子一脸郑重:“我见你刚才……是在和一个女人恋爱?性取向这种天生的事情没办法改我能理解。我想说的只有一点,保护好你自己,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
他竟然当真了!居然这么老实?!
“额……好吧,我知道了。”没法解释干脆默认,忽然觉得要是真能有这样一个温和到有些絮叨的亲戚竟还很不错?
“嗯嗯嗯,”盘子里的饼干都快被我挑完了,这才停下手:“你又没在包裹上写地址,就只能像这种办法来看你呀。”
论起甩锅的技能,我也不是不能努力一下。
“外面人都说你聪明,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就不能主动联系费佳问我的情况吗?一个男人几次三番被有好感的女士拒绝难道还好意思留在她身边招人厌烦?肯定等着指望这些小机会翻盘,这都没有意识到。”
他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神情自然的不得了。
再次确认这不可能是催眠术作用,我联想到了从安吾那里得到的模糊信息——某件能够改变法则的东西改变了我的人生,或许西格玛与我之间这种毫无缘由的亲情熟稔也正源自于此。
我的履历并不是什么难以查找的东西,陀思妥耶夫斯基此前也一定不止一次确认推演。
作为被他“送”给我的亲戚,西格玛会知道那些往事并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可能。人就是这样,同源的背景与感情带来潜意识下的认同,戒备也好,心防也好,都会不由自主逐渐下降。
无法抵御的,同样也是无法理解的强行捏造出一段亲情,再将毫无关系的两人捆在绳索两头。
相当于人为使我与西格玛无法割舍对方互为软肋,再用这一段关系同时控制住两个人……不得不说这可真是提高效率的好方法。
如果没有夜斗先生和兆麻先生的帮助,以我之前孤独封闭的状态恐怕极愿意把自己卖给陀思妥耶夫斯基任其摆布。简直不需要劝诱,只把西格玛摆在那里一放就可以了。眼下面对着这个很可能同为“受害者”的温柔青年,我低下头盯着茶杯里载浮载沉的柚子皮——不敢看他的眼睛,否则很难保证每句话都在深思熟虑后说出。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怀疑我的,但在这份怀疑之上又有部分相对信任存在。不然他不可能放我活着,绝对会在离开横滨前消除掉已经没有用处的棋子。再看这位西格玛,我们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眼中的信任值完全不同,至少他绝对不会把这个“突然出现”的赌场彻底交给我……
一个赌场,专供豪富上流玩乐的娱乐场,有什么用处?
除了大家都知道的聚敛金钱收集情报外,必然存在更特别的意义,不然也用不着如此大手笔,简直就像文学家笔下穷尽想象描绘出来的一样。
“费佳都和你说了什么呀!真是的。难道要我刚离婚就迫不及待接受一个陌生男人吗?还是外国人,看上去那样弱不禁风,一点安全感都没。”
合理的,亲人之间正常的埋怨让西格玛露出笑意:“你们两个都是小傻瓜。”
等等!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到底给我写了个什么剧本?“小傻瓜”三个字听得我一阵恶寒,我才是真的傻,被人蒙在雾里团团转。
“你再这样替费佳说好话我就要生你的气啦!”我拿起一只水果塔撕掉外面的纸皮咬了一口,浓郁绵密的奶香和水果清甜瞬间满足味蕾:“这个好吃,我能带一盒回去路上吃么?”
“当然可以。”西格玛挥挥手喊了个保镖上前:“去照吹雪说的做,一个味道一打。”
说完他添了些茶:“费佳最近正忙着和时钟塔做生意,先不说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非得留在那个小机构里窝着吃苦受罪?不然还是来我这里,我养你。”
长男力十足。
要不是侦探社的大家一向对我照顾有加,说不定就真动摇意志想卷包袱跑来蹭吃蹭喝……
“那怎么能行。福泽先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同情我、保护我,给了我安身立命的工作。我总不能一看有好日子过就把昔日恩情抛在脑后,西格玛你说呢?”
如果真这么做社长也只会放手成全,所以我就更不可能在眼下这种风雨欲来的时候抛下他和侦探社的同事们自己跑掉。
他带着几分了然与骄傲故意叹息:“总这么固执,拿你没办法,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有难处别忘了还有我在注视着你。”
针对西格玛这个人的情报收集已然完成,他和我一样,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性格温和,正直诚实,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对待家人包容理解,绝对符合任何人对“家人”这个概念所下的所有定义,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将这个人握在手中究竟为了什么。
我抬起头,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力与妥协:“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如果说有百分之一目的是为了牵制我,不得不说,好心的俄罗斯朋友他成功了。
*
“太宰先生,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为什么装上又拆下来?”
中岛敦压低声音询问,拆除炸1弹的黑发青年敲了下耳机耸耸肩膀:“没办法呀,吹雪酱心软了,我们总不能当着她的面炸她亲戚家的赌场吧?”
“哈?亲戚?真的?难道吹雪姐是电视剧里那种任性逃家的大小姐?”
日子顺遂娱乐活动也会逐渐增加,好处是人的阅历不断积累,坏处就是……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些。
太宰治随口胡诌:“是啊是啊,吹雪酱就是那种被穷小子偷拐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吃足了人间苦头和渣男恩断义绝,又觉得丢脸执拗着不肯回到亲戚身边。所以啊,与其说讨好有钱小姐姐,还不如讨好吹雪酱,对吧阿敦。小姐姐不会记得带点心给我们,吹雪酱会。”
中岛敦:“!”
原来真的是这样?坂口先生实在是太过分了!不可原谅的过分!他怎么能那样对待吹雪姐!
少年在脑内小剧场里给某年轻官员贴了一身“人渣”的标签,并决定下次再见到那个人绝对不要给他好脸色,哼!
黑发青年放任小孩子浮想联翩随意脑补,拆除定时炸1弹后带着他大摇大摆逛过所有核心密室,最后偷抓了把硬币塞进中岛敦西装口袋:“零花钱,但是不许花掉。因为这是我的,给你只是让你帮忙拿着。”
早已习惯前辈各种无厘头要求的小老虎原地呆滞片刻,垂下肩膀跟在他身后小声吐槽:“为什么不装在你自己的口袋里?”
“当然是因为花美男不食人间烟火啊,衣袋里怎么能装一大把硬币?俗气!”
超凡脱俗到喝酒吃饭从不买单的“花美男”脸皮比地板还厚,开门走过别人库房,看到巡逻的保镖还会伸手打招呼:“好久不见?辛苦哦~”
保镖:“?”
这是老板的熟人?
耳机里的聊天话题逐渐接近尾声,是时候结束今天的工作了。
“阿敦,该回去了。”太宰带着紧跟在屁股后面的白发少年随意拐了几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之前惊叹不已的花园:“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吧?”
“哈?说什么?”中岛敦如临大敌,该说什么?我不知道啊,说错怎么办?然而他的前辈竟然很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个表情,拿出去随便糊弄什么人都没问题。”
“……”
总感觉被讽刺了,但又不敢问。
*
就在我绞尽脑汁没话找话拖延时间的功夫,太宰治带着阿敦从外面回来:“抱歉,谈话告一段落了?介意让我加入进来吗?”
“没有,随便聊聊而已。”西格玛对他的态度冷淡许多,虽然也在礼貌范围内,但是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相对于我或者对千小姐而言,太宰治得到的也就仅限于礼貌而已。
气氛开始向难言的方向滑落,上前耳语报告的工作人员来得正是时候:“老板,看监控的说抓到了个出老千的家伙,您要不要去看看情况?”
西格玛在我担忧的目光中摊摊手:“赌场嘛,总有些不喜欢守规矩的客人,这也是难免的事。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对客人怎样的,好好招待一番送他下去也就罢了,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坏了其他客人的兴致。”
“好了,吹雪你想玩就下去继续玩,不想玩楼上有酒店。有影院和其他游乐设备,想吃东西随便喊个人让后厨直接给你送。难得过来,多住几天再回去。”他推开椅子起身,向我的“随从”微微颔首,在一众保镖簇拥下匆忙离去。
我:“……”
不知道出千作弊的家伙得怎么被“招待”。
但愿不会像阿敦想象的那样打开窗户扔出去。
第105章
“去酒吧喝一杯怎么样吹雪酱?”
太宰站在我身后目送西格玛被保镖簇拥着离去, 声音低沉。
我推着桌子站起来:“好。”
顺便交流情报。
阿敦还没成年被赶去自助餐区吃东西,我们两个并排在侍应引导下上楼去到赌场附带的酒吧。
“为什么酒吧的灯光都弄这么暗?”我走在太宰治身旁踩着五公分的细鞋跟小心翼翼。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装饰砖,一不小心滑倒绝对会成为毕生黑历史, 尤其我还穿着裙子。
单手插在裤兜里的青年“嗯”了几秒给出答案:“为什么呢……也许是为了气氛。昏暗光线让人更有私密被保护的感觉, 也更能放松对面部表情的管理。”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几乎快要笑出来,我摇摇头:“之前和晶子去过那种小酌的料亭, 性质差不多吧!”
太宰治领着我走到吧台旁,难得绅士的扶了一下让我好坐在圆凳上:“那可不一样。”他打了个响指, 酒保从另一头走过来:“两位好, 请问两位想点些什么?”
“我要威士忌, 给这位小姐奶油甜酒就行了, 她第一次尝试。”
坐在我旁边的青年打发走酒保侧头靠过来低声道:“这种地方,不要让酒杯脱离你的手心或者视线, 否则就放在那里别喝了,料亭里可不用这么小心。”
他重新坐回去发出高高兴兴的声音:“哦~表演纯手工凿冰球吗?快看快看吹雪酱!”
酒保用干净的软布裹着一块方形冰块, 凿刀叮叮当当快速敲击,随着冰屑飞散,没过多长时间手里就只剩下个晶莹剔透的冰球。
冰球“叮当”一声入杯, 金黄色酒液浇在上面流入杯底, 不到二分之一处就被推过来。很快我面前也多了个圆底方口的玻璃杯,心形模具冻的可爱小冰块飘在奶褐色液体中。
“第一次尝试这些的话……品尝过程中请您用点水果,小心不要喝得太快。”酒保手下的银制小刀上下飞舞,三分钟后酒杯旁被人轻轻放了只小碟子,里面码着各种新鲜水果块。
太宰对我的额外果盘嫉妒到几乎变形:“什么啊,当年我第一次去酒吧的时候就没遇上过这种好事,为什么!难道是档次不够?”
酒保笑而不语,擦干净手走开去服务下一位客人。
“大概……这就是对遵纪守法了的好孩子的奖励?”可以想象这家伙第一次混进酒吧会是什么德行, 他该不会威胁酒保往杯子里倒清洁剂吧!
太宰治“啪叽”侧倒在吧台上,半晌无语:“……某种程度上来说,吹雪酱你和织田作简直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我可不会一下子收养那么多小孩,照顾不来的。”
吃了块桃子,我充满好奇的拿起酒杯嗅嗅。甜奶油丝绸一般顺滑的香气里隐约藏了点酒精味,不像是太难喝的感觉。小心尝了一点,我忍不住抬头向酒柜上看:“很好喝啊,可以在市面上买到吗?我想回去请晶子一起喝。”
“当然,又不是什么很贵重的品类……”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他酒杯里的冰球:“吹雪酱,总是很在意别人?好吃的点心啊,好喝的饮料啊,有趣的游戏啊,漂亮的街景啊……想得都是分享,就没有想过要独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