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哎哟”
小乞丐叫了几声,那人松手,小乞丐被甩到一边,整个手腕完全青紫红肿,一碰就疼,似乎脱臼了。
那人抱着桂花糕,终于有了反应,双目无神,看向李宓离开的方向。
近日来,李宓觉得十分奇怪,她出入神侯府,多次看到那个奇奇奇怪的人。
那人就躺在神侯府拐角处,他躺在那儿,也不乞讨,有人给他吃的,他便吃,不给他,他也依旧躺在那里。
这日亥时,屋外风雨交加,拍打着窗户啪啪作响。
“哎”
翻来覆去,李密始终睡不着,想起,那个奇怪的人,无奈叹口气。
穿好衣物,撑了一把伞,独自出了府门。
一打开门,豆大的雨滴直往人脸上扑来。
那个奇怪的人依旧躺在墙角,浑身湿透,地上的泥水全往他这边汇聚。
李宓赶忙跑过去,蹲下身,将伞撑在他的头上:
“喂,雨太大了,你跟我回府可好?”
接连叫了数声,那人也毫无反应,李宓皱眉,也不在乎脏污,伸手为他切脉。
一探他脉象,李宓心里咯噔一下。
心中越来越沉,李宓推了一下那人,这时才注意到,那人的头一直勾在胸前,佝偻的样子分外熟悉。
只见他头发散乱,一时却辨不清人样,李宓确认一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咔嚓!”
一道惊雷打在头上,闪光的映衬下,李宓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旋即,大惊失色。
将伞放在他身上遮雨,李宓火急火燎地跑回去把阿飞叫了起来,两姐弟一起,方才将人抬进府中。
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来不及换下湿透的衣服,李宓赶忙施针救人。
烛光下,阿飞这才看清男人的长相,倒吸一口凉气,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李宓,果断去小楼叫人。
稳住伤势,李宓常吁了一口气,才注意衣服全都贴在身上,难受的紧,赶忙换了一身。
刚整理好药材准备熬煮,李宓却见阿飞撑着伞,无情在前他在后,两人一起过来了。
走进客房,无情查看了一下那人的情况,负手立在一角,看向李宓。
只见李宓手足无措地站在病榻前,眼神游移,全然不敢与无情对视。
无情叹气:“小师妹,你确定要救他?”
难为情地扣了扣手指,李宓低下头:
“盛师兄,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见李宓这副神色,无情温声询问:
“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李宓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复杂:
“师兄,我能救他吗?他伤的很重,我想救他的。”
阿飞见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宓一眼:
“我看阿姐你就是太心软,什么人都敢往家里捡。”
李宓撇过头,不敢说话,只敢小声嘀嘀咕咕。
出乎意料,无情非但没有责怪李宓,反而很是支持:
“想救,那便救,神侯府,还不至于连一个人都救不起。”
“多谢师兄,不过,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我也只有三分把握。”
“行,一切等他醒了再说,这段时日,我会派金剑来帮忙,对外界,不要透露一点风声。”
“是,师兄。”
如此,怪人在神侯府养病的事,也算过了明路。
除了阿飞和金剑时时刻刻盯着之外,李宓没觉得有任何不方便之处。
李宓得到无情全力支持,甚至连神侯府独有的一些奇珍药材,李宓说要用,无情也二话不说,让严副总管为李宓取来。
一月以来,那人恍若活死人一般,不管李宓如何折腾,也丝毫没有反应。
奇的是,除了李宓之外,其他人碰他一下也碰不得,半点无法近身。
本以为,在李宓的悉心照料下,那人日渐会有起色。
可惜,事与愿违,春去秋来,那人与进入神侯府的状态别无二致。
神侯府众人,本已不抱希望。
谁知,这晚,神侯府遇袭,那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刺客带毒的暗器扎在了他身上。
众人皆惊,突然,木呆呆的男子,周身爆出浓烈的罡气,震昏了刺客。
“哇”
吐了一口血,那人也倒了下去。
三日后
男子醒了,庆幸的是,他武功大成,伤势不药而愈,不幸的是,他全然忘记前尘往事。
“你不要在小楼里走来走去了,眼晕。”
李宓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无情不让她走,就坐到无情对面。
李宓捧着脸盯着他,讲起自己的烦恼。
“盛师兄,你说怎么办呀?我要告诉他真相吗?”
“为什么不?他应该知道真相。”
“可告诉他,岂不让他去送死。”
“说来说去,你是怕他受到伤害吧?”
“才没有,我是觉得,他若是死了,岂不是浪费我的药材。”
“把这张案卷给他,这是我让阿飞从白楼抄来的,今日,你把这案卷给他,让他自己斟酌吧。”
李宓接过案卷,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男人的生平,事无巨细,全部在列。
收好案卷,李宓还是一脸犹豫。
“小师妹,要走的始终要走,留也留不住,你还小,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人。”
“哼,我这就去给他,万一死了,我才不给他收尸呢!”
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这样更理直气壮一般,说完,李宓转身跑出小楼,无情失笑,让银剑赶紧跟上去。
当日,将卷宗给了那人,李宓离开院子,在旧楼抄了一夜的书。
次日,打开客房的门,果真,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阿飞:阿姐从小就喜欢养东西,除了猫猫狗狗之外,还有各种猛禽异兽,后来,渐渐地,她不满足,她开始养人了。
李宓小声哔哔:你还不是我捡来的。
碎碎念:猜猜这怪人是谁?
第13章 生辰礼
中秋,恰逢李宓生辰,江南花家送来了世间难寻的医学典籍、药材若干。
花满楼更是亲自赶来汴京。
安平院里,身着一袭黎色劲装,李宓从房间里找出一箱花种,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同样一身黎色衣衫,两人看起来,与寻常花农别无二致。
检查了一下花种,花满楼满腹疑问:
“明月,你的这些花种,都是哪里来的?闻所未闻,真是十分别致。”
李宓昂了昂头,指着花满楼调笑道:
“嘻嘻,七童,也有你不认识的,这些不止是花,还是药材呢。”
花满楼躬身行礼:
“哦,还请明月师傅不吝赐教。”
激动得蹦了两下,李宓一颗颗介绍过去,如数家珍:
“这是百芳,花期在腊月,开花之时满室飘香,疗伤有奇效,这是乘黄,一种像动物的花草……”
“嘿嘿,七童,这也是我请你来的缘由,我不太会种,这些药材可娇气了。”
说完,李宓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药材手札,眨巴着大眼睛,冲花满楼讨好一笑。
桃李艳色,分外惹眼。
花满楼紧了紧手指,赶忙侧身别开眼,温声回应:
“感谢明月相邀,能见识这些奇花异草,七童不甚荣幸。”
李宓捧起手中的小苗,满脸期待看向花满楼:
“那我们先种这个?”
“好。”
“七童,这一株怎么办?”
“明月,放在东南角。”
……
神侯府众人悄悄躲在院外听墙角,只见院子里两人有商有量。
李宓活泼,花满楼沉稳,李宓偶尔没头没脑,花满楼也极为包容。
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十分相配。
半月前,诸葛神侯便亲自写帖,邀请了众多好友亲临。
生辰当日,神侯府更是一改低调之风,为李宓办了一场盛大的生辰宴。
权贵豪侠齐聚一堂,宾朋满座,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京中女子无不羡慕。
自此,继“赛神仙”之后,其花容月貌,以“明月仙”之名,冲上了江湖美人榜前五,排在她前面的正是“霜雪仙”雷纯。
听银剑讲起,李宓嗤之以鼻。
“对不住对不住,小师妹,师兄回来晚了。”
次月,满脸沧桑的追命,才风尘仆仆,返回府中。
小楼里见到李宓,追命扯开酒壶喝了一口酒,隐晦地瞟了一眼无情,嘚瑟起来:“不过,崔师兄这个礼物,定胜过其他几位师兄,你一定喜欢。”
闻言,李宓一脸怀疑看向追命:
“我不信,崔师兄,可不许说大话,什么礼物?”
“哎”追命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摆摆手:
“已经放你院子客房里了,你去看了就知道。”
百爪挠心,李宓迅速赶回小院,花满楼移栽的植物们,长势极好,将院子衬托得更加生趣。
打开房门一看,李宓黑着脸看向追命:“所以,你就送我一个人?”
见李宓要发火,追命故作高深:“哎,不是一般的人嘛。”
望气一观,李宓又道:“哦,一个快死的人!”
追命还是摇头:“也不对,小师妹,你再切脉看看。”
李宓双手切脉,大为震惊,失声喊道:
“他!”
立刻转头看向追命,李宓问:
“崔师兄,你在哪里捡到他的?”
追命摸了摸下颌:
“我追着诡楼楼主到了蜀地,在一片毒瘴之中,捡到的,路上要不是有你给的药丸子,他早死了八百回了。”
此人身份特殊,两人不敢擅自做主,最终还是请来了无情。
无情却不做决定,反而问李宓:
“小师妹,你想救他吗?”
李宓满脸踌躇,对对手指,叹气说:
“想救,毕竟朋友一场,不想他死得如此凄凉。”
无情继续问:
“不记恨他故意接近你的事了?”
李宓摇摇头:
“从未记恨。”
无情笑了,那是一种,很少出现在无情脸上的笑:
“好,想治就治,一切有神侯府担着。”
面目全非之人,正是……
狄飞惊!!!
无情首肯,李宓仔细查验,眉头紧锁,一直摇头叹气。
追命说的不错,要不是有九花玉露丸吊着,狄飞惊早已命丧黄泉,如今也只是苟延残喘。
从外伤来看,狄飞惊全身几十处剑伤,颈骨被人剖开生生掰直,粗糙缝了几针,全靠两根筋几寸皮吊着。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体内十多种奇毒,全都是名震天下的毒。
这些毒在他身体里互相作用,艰难维持平衡,一旦打破,立即毒发,神仙难救。
寒来暑往,狄飞惊的外伤在李宓的医治下好的七七八八,毒却着实难解。
阿飞抱着剑站在李宓身后,见她如此愁容,不解道:
“阿姐,这世间还有你解不了毒。”
李宓点点头又摇摇头,取下狄飞惊头上的金针:
“若是其中一种,七日之内我必能解。”
“那他。”
“他怕是被人当了药人,奇毒混杂,要么百毒不侵,要么当场毙命。”
“他不算最倒霉,却也绝不算好运。”
冬至已到,花家送的医典,旧楼藏的秘籍,李宓均已经翻遍,冥思苦想了好几个月,仍不得其解。
安平院内,常常半夜灯火通明,遇到一个这样的病人,是医者之幸,也是不幸。
研习医术毒术,这是最差的状态,也是最好的状态。
神侯府众人都觉得李宓要疯魔了,茶不思饭不想,每日除了看书便是鼓捣狄飞惊。
这日,难得一同用朝食,得知李宓的新办法。
神侯率先拍桌,言语之中带些怒气:“不行,我不同意,这太冒险。”
娇娘也是一脸焦急:“是啊,何必以身犯险。”
众人均是七嘴八舌,纷纷劝说,企图打消李宓危险的念头。
可在医术上面,李宓执着的劲儿,几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见她忽得站起,双手高举,面若癫狂。
“我已有章程,若奏效,我就能研制出世间最好的解毒圣药。”
“这将是杏林之幸,也会是大宋之幸。”
最终,仗着艺高人胆大,李宓说服了众人。
以身试药!
此消息一出,整个神侯府都紧张起来,众人总寻着这样那样的机会,就为了多到安平院看看李宓的情况。
好在医术一道,李宓虽狂悖,却也知三思而后行,虽激进,却也冷静至极。
一月过去,两月过去……
李宓醉心医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过年,也只是和众人打了一个照面。
见她如此执着,众人别无他法,只得好吃好喝供着。
娇娘心疼得什么似的,每每见了追命都要说道一番。
春暖花开,十一在湖边遛弯儿,忽然,身边狂风吹过。
一道鹅黄的身影跑过,风中传来笑声:
“哈哈哈哈哈,成了!成了!”
神侯府众人闻言纷纷跑出来。
只见李宓站在神侯面前,举着一粒药丸,红光满面,神情激动。
“舅舅,成了,这药丸,能解世间百毒。”
“哈哈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愧……”
神侯闻言,捋了捋美髯,正要赞扬,却被李宓着急打断:“舅舅!舅舅!听我说,这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哦?是什么?”
“我写了上百种配方,才得了这颗药丸,所用药材,除了百芳,其余药材很是寻常。”
“即使不用百芳,严格按我的药方制药,也能解世间八成毒药。”
说到紧要之处,李宓情绪高涨,神侯脸色一变,难掩激动之情,小心翼翼地捧着药丸。
朝堂之上,半年来的困局烟消云散,神侯不禁仰天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诸葛正我的侄女!”
“如今边境外敌投毒,朝中无人能破此局,宓儿你正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