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庞大的力量,就存在于身体之内。
是他曾经所拥有,后来却被无限禁锢住的。
盛宴行只觉得浑身舒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他忽的出掌,排在了床头。
咔嚓——
比碗口还粗的雕花木栏应声而断。
锦鲤低叫了一声,立即冲上前去,双手牢牢的抱住了那一截断木,生怕会砸到了主子。
可凑的这么近,仔细一看,却见到盛宴行的肌肤白皙,如有柔光自内而外溢出,再不复几个时辰前,宛若妖魔一般的可怕。他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唰的夺眶而出。
“爷,您安好了,您真的好了。”
芋头也赶紧跟了过来,跟锦鲤一起小心翼翼的举着那只被盛宴行震断的柱子,只是哭个不停,却一刻都舍不得把眼睛从盛宴行的身上移开。
“明明已是毒发攻心,救无可救,怎么突然毒就消散了?”黄太医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跟王爷待在一起的人,就只有王妃。而王妃离去之前,以龙牌为令,天黑之前不准任何人进入王爷寝殿,便是不想让人接近王爷,干扰王爷的身体恢复。”刘太医双眼爆发出炽热的光泽,口中喃喃念着的话语,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激动。
他一把抓住了黄太医的手腕,使劲的摇晃:“解药!一定是解药!王妃是带着解药回来的!她救了王爷!”
黄太医拧着眉头:“如果王妃手上有解药,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她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非要用这样子的方式?救下了王爷,那可是大大的功劳一件,唐王府和护龙卫哪一个不是为了得到这个解药夜不能寐,奉上性命亦是在所不惜。她拿回来了,王妃之内个个欣喜若狂,完全没有必要搞的神神秘秘,悄悄给王爷服下。”
“王妃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吧,她身边带着的那个婢女琼宵,于医道有着不俗的见解。或许王妃只是担心解药给王爷服下之前再生变故,她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们两个在,宁可用冷酷决绝的方式驱散众人后,再由信得过的婢女动手,心里才觉稳妥。”刘太医猜测着。
黄太医仍是一脸的不赞同,跟着直摇头:“简直就是冒险!大大的冒险!一个黄毛丫头纵然再是智慧天生,学医有道,又怎么能比的了我二人对王爷的身子有所了解,太冒险了!实在是太冒险了!阴阳风水毒邪门无比,解毒的过程必是不容易,万一有所差错,该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刘太医小声提醒:“黄老,王爷身上的毒看来已是被解掉了,您与其一直在后怕,不如过来给王爷检查一下,看看那可怕的毒,是不是还有残留。”
刘太医的话,提醒到了黄太医。
他赶紧过来,做出请求。
盛宴行却是不允,冷淡道:“毒已解,本王心里有数。”
“还是做出检查后,才能彻底放心。王爷,这阴阳风水毒最是难缠,还是小心为妙。”
盛宴行的目光,极快速的在整个寝殿之内一扫而光。
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子,以及与她有关系的任何一个人。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燥,盛宴行极其不悦的一把拍开了黄太医默默探过来的手。
“锦鲤!别举着那根柱子了,干点正事,把本王的鞋子拿过来。”
锦鲤这会儿已是神采奕奕,主子不会死了,他自然也就不用殉主了,能活着,谁不开心呢?
再瞧见盛宴行比以往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健康,不再是半人半魔的诡异模样,更没有面色惨白的像是随时要倒下去的虚弱,锦鲤觉得自己快乐的要飞起来了。
一天之中,从绝望至死到充满希望而活,这巨大的反转,让锦鲤的心情也翻了几个跟头。
他现在走路的时候, 小腿都是软的,一脚深一脚浅,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心情飞扬起来,他快乐的一路小碎步。
不一会,就给盛宴行拿回了一双临时穿的软鞋,而洗浴的热水和相应物品也已吩咐去准备了。
虽然他家主子现在是香喷喷的,但锦鲤可是看到他的肌肤上还挂着一层的泥垢呢,这怎么可以,他的主子尊贵若谪仙,如何能忍受的了半点不洁?
盛宴行踩上了鞋子,直接往门外走。
他一直来到了正门的附近,眼神从高处落下,一一扫过了几名忠诚的手下,最终,定格在了程先的身上。
“本王的王妃呢?”
程先是府内的管家,上上下下,不管大事小情,本就都该找他来问的。
但这个问题,程先属实是无法回答。
顾惜年说走就走,走的时候还下了那样的命令,唐王府内,所有人对她皆是敢怒不敢言,见她拿了龙牌出来,不保自己的性命,不图自己的安稳,居然只命令护龙卫守着寝殿,不允太医进去守护王爷,这个决定早已激起了民愤。
哪怕程先自己,对顾惜年都是生出了浓浓的怒意,成见满满。
他哪里会去关注顾惜年去了哪里。
而此刻,盛宴行突然来问,程先脑门上一下子就涌出了许多的汗。
“主子,属下……属下不知,王妃离府时并未告知说明去处,或许……或许她是回娘家了。”
盛宴行冷锐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给凌迟了似得锋利。
程先哪里承受的了如此的怒意,他屏息:“属下立即派人去确认。”
“锦鲤,那只木盒,你交给王妃了吗?”
盛宴行的第二个问题,直接把锦鲤太监吓的踮起脚尖,一动不敢乱动。
“爷……这……这……”
一见锦鲤吓的发抖的模样,盛宴行的心里边怎么会没数。
气不打一处来,显现当场控制不住的爆发开来。
他紧咬着牙根,一字一顿的挤出了几个字:
“本王命令过你,待到本王咽气之后,那箱子才可以给她,你竟敢不尊本王之命。”
锦鲤和芋头一起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祈求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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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念别离,不别离
一时之间,因为盛宴行“死而复生”,毒素尽除,身体恢复健康而生出来的喜悦之情消散的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发现,盛宴行很生气,非常生气。
他本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个性,过去以及过去, 每一个时间里,他一直是如此。
而今,忽的爆发出了那么大的怒火,连他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都波及到了,这未免令人诧异。
锦鲤已经哭了:“爷,午后的时候,您……您的身子,被那剧毒,耗损……耗损的……不成样子,太医们都说,没有解药是决计不成的了,奴才当时也在一旁看着,您……您的身子已经是快要撑不住的了……您中了那阴阳风水毒许多年,一直是奴才与芋头两个近身伺候,病情时好时坏,奴才们却从来没见过哪一次,严重到了像现在这样的程度。”
盛宴行的怒色不减。
一直抖如筛糠的芋头,此刻却是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大声的说:“奴才二人是下定了决心,若是王爷不好了,奴才二人就直接跟着主子走,主子去哪里,奴才二人便一直要跟着的。当时正是做出了如此打算,锦鲤才会做出提前交出了木箱子的决定,请王爷明鉴,锦鲤之所以会更改您的命令,也是情有可原。”
盛宴行面露诧异:“锦鲤,本王将你给了她的,她,不要你?”
锦鲤连忙摇头:“爷,您可不能误会了王妃,不是王妃不要奴才,是奴才表明死意,王妃边说让奴才去寝殿之外等着,等……等……”
顾惜年当时所说的话里,有些太过大胆,她敢说,锦鲤却不敢重复。
盛宴行微微蹙眉,转念便想通了为何锦鲤会磕磕巴巴,说话不成句子,于是道:“本王恕你无罪,一口气把话讲清楚。”
锦鲤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才谢过王爷。”
停顿了一下,他调整好呼吸,而后便继续讲了下去:“王妃当时的原话是,要奴才去带寝殿外等着,什么时候王爷断了气,什么时候再去殉主,她还说,最好别死早了,免得黄泉路上走岔了路,再找不到王爷,白白浪费了一条命,王爷不知道奴才这一番心意。”
他一说完,盛宴行没绷住,竟然笑了起来。
盛宴行这么一笑,春暖花开,春风拂面,房间内的气氛顿时没有之前那般压抑了。
锦鲤这会儿是又哭又笑,甭提有多奇怪了。
“奴才现在才明白过来,王妃为何会如此说,她一定是早就知道王爷绝不会出事,所以才会那样的话来指点奴才,她知道奴才是一根筋,脑袋笨,还认死理,干脆就……激了一激,救下了奴才的性命。”
他说这些,芋头就跟着在哭。
这一场,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那种感觉,外人哪里通晓。
芋头原也不是多舌之辈,可现在,他是真的不想看到像锦鲤这般忠心为主,还要被主子误会。
盛宴行神情沉静,从他的眼神里,很难看出他是在想什么。
他也没让跪在地上的一屋子人全站起来,于是,大家就都这儿齐刷刷的跪好,有几个胆大的时不时还要偷看盛宴行几眼。已不记的有多久,没瞧见盛宴行如此般康健的模样,虽然尚未洗漱,脸上、身上还挂着大片脏污,但这并没有损伤他的容姿,反而平添了几分憔悴的美感。
“段小白?”盛宴行的目光,准确的落在了某一个点。
段小白抱拳:“主人,您吩咐。”
“给你两个时辰,我要知道她在哪里。”盛宴行直接下令。
段小白起身便走。
护龙卫内,自有一套寻人的法门。
若是真的想找到一个人,两个时辰不算少了。
“程先,你去布置一下,王府上下,内紧外松,让人认为本王命悬一线,随时都可能死去。既是一个一个都盼着本王早点走,那就做做样子给他们看好了。”
盛宴行继续缓慢踱步前行。
他的命令,一个个的发了出去。
声音并不大,但室内的人却已走了大半,各自忙去了。
“刘太医留在府内,黄太医进宫去吧,告诉皇上,本王已是毒发,满身溃烂,如今只靠着一些灵药吊着命,救是救不好的了。”
盛宴行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冷冽,讲出这些话时,他的神情并没有过多的改变。
黄太医本还在念念不忘的想要帮他做检查,可看着盛宴行的那个神情,他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硬是没敢说出来。
陆千年咧着嘴,一直在笑,发现盛宴行的关注已到了自己身上,他搓了搓手,随意的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王爷,您安好。”
此时,寝殿内已不走的不剩什么人。
盛宴行抬起手指,呆呆的看了一会之后,便攥紧了手指。
“这一次,似乎是彻底的好了?”
话语里,也有着更多的难以置信,他反复确认
“难道真的是王妃悄悄带回了解药?属下去接她回来的时候,还当面的问过呢,那时王妃说的很清楚,她没有追回解药,王爷的一切得是听天由命。”陆千年抬手抓了抓后脑,憨厚的笑了起来,“属下愚钝,当时真的是信以为真了,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王妃会带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盛宴行没有错过陆千年的话语里传递过来的一些信息。
“你是说,她否认了带回解药?”
陆千年猛点头:“王妃当时还说,王爷是大家的王爷,唐王府和护龙卫不应该把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一个女子身上。属下那时刚听她如此说,心里边还是有点气,更有很多内疚,只是万万想不到,王妃最后预备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让所有人都喜出望外了去。”
盛宴行只觉心底澎湃,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没由来的恼怒。
别人不知顾惜年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却是对她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隐约能够明白她的用意。
顾惜年,你想要与本王划清楚界限是吗?
你问过了本王的意见了吗?
你经过了本王的同意了吗?
陆千年的兴奋逐渐平息了下来。
他再是迟钝,也能感受得到盛宴行此刻的情绪有多差,顿时便收起了滔滔不绝,有些忧心的问:“王爷,您的身子还是哪里不舒坦吗?”
盛宴行道:“陆千年,陪本王试试身手。”
“现在?在这里?”陆千年诧异的问。
“不然呢?”盛宴行眉梢一挑。
那种感觉,一下子让陆千年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与王爷还在战场之上,两军交战,实力悬殊巨大。
盛宴行也是如同此刻一般对他说:陆千年,随本王上。
陆千年沉寂了许久的豪气,油然而生。
他朗声大笑:“尊王爷令。”
陆千年抢先出手。
对决之时,只问胜负,没有主仆。
他太是明白,没中毒之前,盛宴行的武功是有多好。
陆千年在他面前,全力以赴都不一定能走完三百个回合,就更别提故意放水了,根本没那种可能。
一接上手,果然感受到了浩瀚的内力,直接传递了过来。
陆千年与他对上了一掌,整条手臂都在发麻,他暗叹一声厉害,整个人又迅速的退走而去。
“王爷,您真的是完全恢复了。”
盛宴行直到此刻,依然没有后继乏力的感觉出现,反而是那些禁锢和压抑在奇经八脉之中的真气,随着这一场淋漓尽致的比试,尽数冲破的淤积的静脉,他越战越是顺畅,越打越是速度加快。
陆千年嗷嗷的乱叫。
一时间,寝殿内只剩下两个人的身影,腾挪躲闪。
锦鲤和芋头准备好了热水,正打开门来,准备着服侍着盛宴行过去。
谁知一打开门,就差点被陆千年的长剑给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