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了实习医院之后,斑脱是渐渐治疗好了,但刚开始在急诊科,住院工作日夜翻班,根本没空谈恋爱。去了皮肤科之后,每天看各种受损皮肤看得无欲无求,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肾还没开始用,就已经老化了。当然这也是不可能向外人诉说的,只有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让别人觉得这个医生很佛系。哦,在他看来,佛系的近义词是温柔。
这天晚上,唐璐璐非常严肃地向王嘉业咨询了目前的择偶要求。王嘉业想了好一会儿,谨慎答题:“女的,不能太丑,不能太笨,不能太缠人,没了。”
“你说的笨是指?”
“不是弱智,有自理能力就行。”
“你现在要求降低好多。”
“是的,再不降低我就是老光棍了。怎么,你要给我介绍?你那里还有可用资源吗?”
“有是有的,就怕你不敢要。”
王嘉业笑了:“还有我不敢要的?女人,你勾起了老夫的好奇心。”
“钱越恒的妹子,你觉得怎么样?”
“钱多多?”原本已经吃完饭躺床上的王嘉业猛地坐起来打了个嗝,“我对她有心理阴影你不知道哇?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激动什么?多多还对你有心理阴影呢!”
“她对我有啥心理阴影,要受伤也是我受伤好吧?”王嘉业说起这事都快哭了,“那是我第一次拜访我师傅,她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把我帽子摘了,外面小护士看到我笑得发癫,就这俩月还有人提起我头秃的事儿呢!每次一有人忘记就会又有人提起,这么大个医院,我竟然没有余地再去重塑我的形象!”
他说到后面声音颤抖着,让唐璐璐狂笑了一通:“谁让你装x来着,她看着背影眼熟还以为你是他同学,谁知道一摘帽子是你啊!”
“你还笑!”王嘉业正襟危坐,“不行,她不行,我对她有心理阴影!”
“你讲得跟真的似的……我可告诉你,机会只有一次,钱越恒刚跟我说打算介绍其他优质男青年给她呢,想试试就得抓紧了啊!”
“求求他赶紧介绍吧,我不配。”
“行,你别后悔,人家可是很优秀的。”
唐璐璐无奈地摇摇头,挂电话后回到房间,问钱越恒:“你真打算把你师弟介绍给多多呀?”
钱越恒正打着手游:“是啊,他不是急着找吗?只不过家里兄弟姐妹三个,又不是咱们市的,不知道叔叔会不会说啥。”
“那行吧,改明儿把人约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行,顺便探探她的底。”
唐璐璐疑惑:“你有什么想探的?”
“她不老说什么男神男神吗?我看她是糊弄叔叔婶婶的,没准儿就是找借口,藏着什么其他小心思。”
“哦?这居然还能让你发现?”
钱越恒勾起唇角:“你老公我是谁啊,火眼金睛知道吗?”
“行了行了,睡吧,老打游戏对眼睛不好。熬夜还伤肾。”
听到最后一句,持着手机的人蹙了眉,并发出了由衷的疑惑:“你说王嘉业天天打游戏打到老半夜,他怎么还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他好好的?你试过?”
“嘿你……”
第四章
进入腊月,天气倒没有往年那么冷,听说今年是暖冬,钱一多也就大着胆子能穿多少穿多少了,显瘦是她穿搭的第一要义——虽说她过敏还没好,脸肿得比平时大许多,根本遮了身子遮不住脸。
早上九点准时到公司,桌上摆着一杯星巴克,她伸手去碰了碰,新鲜热乎的。
举起一看:“馥芮白,是我喜欢的耶,谁买哒?”
对面坐着的采购大姐Emma也举起一杯朝她扬了扬:“托你的福,合作影楼买来的。”
“哇,他们来真早啊,没看见人,已经走了?”
“放下就走了,说是要赶着出去拍外景。”Emma挤眉弄眼道:“那边的摄影师帅哥每回过来都让我替他向你问好,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怎么可能?”钱一多整理好台面打开电脑,摇头摇得脸颊颤动,“他年纪那么小。”
“年纪小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我帮你问了,他过年26,你正好29,多合适?”
Emma结婚早,这会儿孩子已经考上初中,工作也一帆风顺没什么可操心的。闲暇时间一多,就容易替别人的终身大事瞎操心,光这一年,她就有三五次想给钱一多介绍对象。
可惜某些人不识相。
钱一多喝了口咖啡,转移话题:“我昨天上外网,怎么看到泰国那家工厂还在他们当地线上平台进行批发零售,不是说有资金问题工厂要暂闭整顿?”
Emma半信半疑:“不是吧?上次我跟他们联系的时候,他们就说要清库存准备关厂了。”
“这就很奇怪,你要不打个电话再问一下他们?别问之前的联系人,重新找找其他业务。”
“行。”
钱一多上午把李牧反馈的样品图片过了一遍,没找到一模一样的。他们在当地找了一家老牌工厂咨询了复刻相关问题,得到了否定答案:至少要一个月时间,首先买纱都不一定能买到符合要求的。
快到午休的时候,Emma忽然愤怒拍桌:“f*ck!这帮人在耍炸!”
“怎么了?”
“我刚刚拿我老公的公司邮箱去问他们面料库存,他们说还有很多,问我要多少!绝了这帮狗崽子,肯定是在针对咱们公司!”
“……”钱一多也懵了,“所以他们干嘛这样?”
有就卖呗,为什么要跟他们说没有?
“我先用私人账号去他们网站订面料,地址填我家,先把面料搞到手再来怼死这帮龟孙!还好咱们大城市,要是在小地方,被他们看穿了地址,估计又要起疑心然后说没货了。”
“行。那我先把李牧和Timmy叫回来。”
针对这件事,公司下午开了个小会,姜绿心里基本有了数,十有八九是同行收买了面料公司禁止其与Emerald dream合作,想从这个大订单里让他们跌一跤出点血。但她想来想去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同行能搞出这样的小动作。Emerald dream从品牌初创就是走高端原创定制路线,按常理说不会影响本地大众婚庆的条线。而在本地像他们这样同时具有如此强的专业性和高额稳定资金投入的公司,屈指可数。别家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也是他们公司能稳步前进、越做越大的原因。
她提醒道:“Emma你这样,面辅料先弄回来,咱们先把手里的单子做好,泰国那边,过完年我会亲自去一趟,如果到时候不忙,你跟我一起去。多多,客人那头你先拖着,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在准备中,尽量按时交样,其他信息不要透露,王国富这个人我信不过他。”
Emma同意:“整我们的人一定是了解我们内部订单流通的人,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从我们的泰国供应商入手,我看就是王国富最有嫌疑。”
“但是这对他来说会得罪客人,没好处。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人在插手。”
钱一多点点头,虽说疑问很多,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十来万的单子呢,能保住不赔钱当然极好。
事情有了解决办法,人的眉头都舒展了。压力减轻、身轻如燕的钱多多中午狂吃一通,还预订了奶茶下午喝。年前的款式基本上都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接接零碎单坐等过年。真舒服的小日子呀。
午后姜绿躺在顶楼沙发晒太阳,Emerald dream公司用地是她自己家的一栋5层小楼,位置比较偏,但环境很好,空气清新草木众多,加上封露台搭建了阳光房休闲区,蓝天白云尽收眼底。不忙的时候她会到顶楼来喝个茶,吹吹风,想点事情;偶尔来了贵客,也会被请到上面来。不过大部分时间,这里是姜绿作为主人的私人空间,唯一享有特权的是钱一多,她有去顶楼的门禁卡。
“绿绿,喝奶茶啦!”钱一多隔着通往天台的门轻轻敲了两下,“绿绿,睡着了吗?”
姜绿身子藏在沙发下,还密密实实盖着毯子,只留出一个冷酷的后脑勺。钱一多叫了她好几次,她却仅抬起左手,以某种霸总的姿态勾了勾手指。
钱一多被放行,刷卡进来捧着奶茶说:“这是弥补你昨天没能吃到好吃的!”
姜绿抬眼,强烈的日光刺得她只能睁开一道缝。她翘着二郎腿悠悠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没吃到好吃的?我不仅吃了和牛,还吃了鳗鱼刺身。”
“我靠,你竟然背着我吃好吃的!奶茶不给你了!”
钱一多气得要走,姜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穿了高跟鞋的钱一多打了个趔趄,重心下坠整个扑在沙发扶手上。而她手里刚刚插好吸管的珍珠奶茶,喷了姜绿一脸。
那个喷 | 射的瞬间,两个人似乎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后,钱一多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奶渍,又抽了张纸在姜绿脸上糊弄了两下:“不好意思啊,要不你去洗个脸?”
姜绿抢过她手里的纸巾:“这就是你请我喝奶茶的态度吗……”
“我不是故意的!所以你干嘛拉我!”
“真不知道你这双手干嘛使的。除了画图你还会做什么?”姜绿嫌弃地起身抖抖,“从咱俩认识开始,你不是往我身上泼奶茶就是泼可乐,我看你肯定是有毒!”
“所以你扯我干什么,明知道我手里端不牢东西……”钱一多嗫嚅道,她哪敢大声呢,受害者是她老板。
“你还有理由?”
姜绿拐进屋内清洗去了,钱一多灰溜溜想下去,又被叫住:
“好久没去泡温泉了,要不你请我泡温泉作为补偿吧。”
“什么时候?”
“就这周,你挑个日子。”
“……”
“怎么,你要大姨妈?”
“没有……”钱一多狠狠心,“这周就这周!”
距离发工资还有10天,钱一多已经快弹尽粮绝了,前阵子为了做视频而采购了一大堆东西,视频却还没拍没发,副业收入近乎于零。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定了价值888元的温泉套餐,包含双人温泉券和一间大床房。就当新年礼物吧,累了这么久总该放松一次。
晚上钱一多躺在床上,钱妈妈给她涂药膏,边涂边嫌弃:“你看看你的大屁 | 股,越来越大,你是不是偷偷吃什么不该吃的了!”
“我没有,冬天正常发胖!”钱一多蹬腿道。
“那我怎么不胖?”钱妈妈拍了她一记,“好了,起来吧,你千万别乱抓,周六还得出去见人。”
“见什么人?”
“你大哥还没跟你说吗?”钱妈妈诧异,“我以为他跟你商量好了。就是他有个学弟,考到咱们市来的,准备留这儿发展,听说人小伙子不错,你去看看。”
钱妈妈说的最后一句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钱一多听完立刻瘫软耍赖皮:“我不去我不去!”
“你干什么不去!过完年29岁了,你要等到三十再找对象吗?”
“三十就三十!”
“你可闭嘴吧!”钱妈妈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像要吃人,“一天天在家好吃懒做,等你当妈了就知道养你这种孩子有多着急!”
“没辙,这就是咱们的命。”钱一多缩进被子里,“你赶紧回房间去,我要睡觉了!”
钱妈妈也恼火:“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人请家里来,哼。”
“你把人请家里来,那我就不在家!”
“你不在家,你有本事永远别在家,别被我抓到你在家!”
“啊———”钱一多抱头痛呼,“不要不要不要!”
还好她家是独栋两层半的小楼,否则就她这音量准被邻居投诉。
“你干嘛成天成天让我去见这个见那个,我不都跟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吗,你一点都不尊重我……”钱一多抱着被子惨痛假哭中……
“你把他带回来我瞧瞧!”钱妈妈气得两手插口袋,“我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东西看不上我们家宝贝闺女,还给他脸了我!”
“……”
“你把他电话给我,我来打电话给他,什么人啊这是,一天天的吊着我家闺女,吊人家胃口,耽误人家青春,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把那个渣男电话给我!”
“……”
骂了一会儿,钱妈妈从女儿房间退出来,钱爸爸也插着睡衣口袋站在放门口呢,把人吓了一跳。
“你杵在这儿干啥呢?”钱妈妈拍了拍心口。
“我能干啥,我怕你俩打起来。”钱爸爸下巴指指屋里,“她怎么了,又不肯去啊?”
“呵,”钱妈妈特不当回事儿的口气,“她就跟我杠着吧,我看她杠得过谁!”
第五章
王嘉业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感觉他感冒了,头昏脑涨,但是睡不着。躺着刷了会儿朋友圈,看到钱富贵一分钟前发了条状态:“oh,tmd,f*ck”。
他对这个名字记忆犹新。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评论了一句“小女孩不准说脏话”,把快要睡着的钱一多从被窝里逼了出来。
“加微信这么多年了,他头一回评论我朋友圈,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她这么想着。
而且他的命令句式,好霸道哦……
钱一多捧着手机,内心深处洋溢出某种千恩万谢的感激。但她又忽然意识到,这种感激是不正常的。她理应维持常态,因为他们本来就仅仅是认识的关系,再无更深层次了。她高兴个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