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怀蝶却是为了将它送给慕容瑾。她特意托人在那玉坠上刻了慕容瑾的名字,想作为他的生辰贺礼送给他。可惜孟怀蝶的讨好也并没有得到慕容瑾的更多回应,她记得他那时只是平静地收下,平静地表达谢意,仿佛这对他而言没什么特别。
孟怀蝶看着这枚玉坠苦笑。她上辈子,究竟是干了多少傻事啊。
一旁的桃叶见孟怀蝶情绪有异,便问道:“怎的小姐,是觉得这家的篆刻不够好么?”
“……没有。”
孟怀蝶摇摇头,似是微不可闻说了句:“只是不值得罢了。”
说罢她拿起这枚玉坠,仔细打量一番,见那上面的字刻得比较浅,忽地心念一动。
“我若是不喜欢这个字,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把它抹掉?”
桃叶以为孟怀蝶是嫌这个“瑾”字刻得不够好看,便也没多想,只道:“是能改一次的,那家老板怕您不满意,说特意没有刻得太深。”
“如此甚好。”孟怀蝶眼睛一亮,对桃叶吩咐道:“你去跟那老板说,我不刻这个字了,换成星辰的辰字。就是我大哥名字里的那个辰。”
桃叶倒是懵了,“小姐不打算送给世子了么?”
“……我改变了主意,这玉坠世子未必喜欢。”孟怀蝶没多说其他,只是又交代道:“记得跟老板说,好好刻。这一次,就刻得深一点。不改了。”
“是,小姐。”
孟怀蝶并未将玉坠之事放在心上,只想着这次刻完字找个时间给孟钰辰送去。在她眼里,这一世“物归原主”原本就是理所应当,只是她上辈子不懂事罢了。
只是另一边,慕容瑾生辰当日,他收到孟府送来的贺礼,一对琉璃琥珀樽,明明价值不菲,他却不知为何,感到心里似乎是空了一块。
这是以孟府名义送来的。并非以孟怀蝶个人。
慕容瑾竟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更不知自己究竟在失望些什么。他想,或许是最近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干扰了他的判断。
不过眼下,他没有更多心思去考虑孟怀蝶。又或者是他给自己一个理由去忽视他心底的一些杂音。关于孟家,他现在更为忌惮的是孟钰辰。
他收到线报,孟钰辰不日将会离京,但具体时期未定。孟钰辰对他、对南平王府而言,都非常棘手。慕容瑾不得不万分谨慎,小心翼翼盯着他的动作。
原本慕容瑾只是知道孟钰辰这个人城府极深,却一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由于孟怀蝶的关系,南平王府与孟府的关系并不差。
但就在不久之前——也正是在他开始出现这些混乱不堪的梦境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封神秘人的信件。那封信上先是预见到他最近会被噩梦折磨,又说他必须在孟钰辰离京前想办法除掉他,否则将会为整个南平王府带来血光之灾。
他不知写信的人到底有何用意,也怀疑过这背后是否存在某些阴谋。但莫名地,他似乎又能感到危险在逐渐逼近。随后他派人去探查孟钰辰,却皆是有去无回。结合梦境中的情境,慕容瑾愈发相信这或许是一种天兆和预示,他虽无法解释,但目标却指向同一个——
他必须想办法除掉孟钰辰。
至于孟怀蝶……
想到那张明艳的容颜,不知怎么,慕容瑾竟又开始头痛起来。甚至不止头痛,仿佛心脏的位置也在被一下一下地揪扯和刺痛。
“世子,密探来报。”
就在这时,随从的汇报声将慕容瑾拉回当下。慕容瑾即刻回神,“报。”
随从将情况如实汇报给慕容瑾:“密探跟踪那个神秘人,还是被他脱身了。但那人临走前留了个口信,说情况有变。”
慕容瑾眉头拧起:“什么意思?”
“那人说,孟钰辰原本应在七日前就离开京城,但他没有。这其中出现变数,恐对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造成影响。那人还提醒您,接下来务必谨慎行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
与前世不同的走向让孟怀蝶整个人都悬着一颗心。她此前曾想过的最坏的结果,是她终究无力阻止孟钰辰踏上这次征程,眼睁睁见他重复前世的命运。可眼下的情况竟是更令人提心吊胆。一把刀子扎下来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那刀子悬在头上,却不知道何时会落下。
直到,这一日。
非常罕见地,孟钰辰主动叫孟怀蝶去他的书房。孟怀蝶心中忐忑,连脚步都不由得有些沉重。待她进了门,孟钰辰的手下便立刻从外面将门关上,整个房间中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
他这是……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单独对她讲?
孟怀蝶有种预感,似乎……
“小蝶,你别这么紧张。”
孟钰辰见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我又不会吃了你。”
似乎是像缓和一下当下的气氛,但孟怀蝶却还是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大哥此刻的神情和语气不对。
“大哥,你是不是……”
“我需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这次出征非比寻常,你……”
“不要!”
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此时的孟怀蝶已经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临大敌”更多,还是“终于松了那口气”更多。她只知道,从她重生以来,那个最重要的任务此时已经终于摆在了她眼前。
她必须阻止他!
孟钰辰见她此状微微一愣。他未曾料到想到她竟会反应如此激烈。
但,只一个瞬息,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底的那一抹微惊转而化作了如水般的温柔。
“你担心我?”
孟怀蝶一个劲儿点头。“我担心你出事,虽然知道你经常出征,但你自己也说了这次非同小可,便是知晓此去凶险无比对不对?我……”
在说这些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那感觉就像是悬崖边上的人在拉住一只摇摇欲坠的手臂,不论看起来多么狼狈都一定要紧紧地抓住。
“……傻瓜。”
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孟怀蝶眼角的泪痕,她在一片泪眼模糊中,听见对面的男人对她说:“你要是舍不得我,要不要与我同行?”
温柔中似乎带着一丝狡猾和诱哄,那语气似乎不像是在说“此行凶险,你要不要与我同行”,反而更像是“这场好戏,你要不要随我一同观赏?”
第17章 西陲之境2 同行
他的语气很温柔,温柔中仿佛又带着一丝狡猾和诱哄。那语气似乎不像是在说“此行凶险,你要不要与我同行”,反而更像是“这场好戏,你要不要随我一同观赏?”
孟怀蝶一时怔愣,竟不知如何作答。孟钰辰静静等了她片刻,只消一个瞬息便又笑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
言外之意,刚刚不过是与她说笑罢了。战场非儿戏,他又怎会带她出征。
孟怀蝶心头突然泛起一丝复杂微妙的感觉,可是她却无法捕捉,只觉得刚刚她那一瞬的犹豫似乎让她错过了什么,可关心则乱她又来不及更多地深入思考,只是拉住他的衣袖央求道:“大哥,别去。求你了。”
孟钰辰眯起眼睛。“为什么?”
“直觉。大哥你信么,我这次就是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你能不能……不要去?”
孟怀蝶深知什么都瞒不过孟钰辰,她不论找到什么看似天衣无缝的借口都一定会被他看出端倪。索性便直接借了“直觉”的幌子,企图倚仗他平日里对自己的宠爱让他迁就自己一次。
可一切都并不按照她的预想发展。
“直觉么。”孟钰辰微微勾唇,“和之前狮子林的案子一样的,直觉?”
孟怀蝶一时失语。
不过,孟钰辰却像是并不打算与她纠结这个。她知他心思在她之上,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因此而去处处压制她。这次亦然,孟钰辰没有再多说其他的,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不要闹了。”
停顿片刻,又道:“其实我今日特意叫你来我书房,是有东西要给你。”
言外之意,他今日并非是因为要出征而特意跟她说一声,只是见她问故而顺便一提,只不过刚刚她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乎意料罢了。
此刻言归正传,孟钰辰从一个匣子中取出一枚青色的玉佩,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透过光看仿佛在振翅飞舞,蝶翼上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美则美矣,孟怀蝶却不知他此举是何意。
“这枚玉佩对我很重要,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不,大哥你别这样。”听闻此言,孟怀蝶只觉得自己更不能收,他这么说,分明便是已经做好此去无回的准备。“你以前都不曾这样,今日托玉给我,便是知晓此行凶险了。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去不可?”
孟怀蝶一番话下来,话题又回到原点。不过孟钰辰倒也不恼,只是又淡淡一笑,接着从怀中取出了另外一枚玉坠。
正是孟怀蝶前几日要桃叶差人去刻字的那一枚。此刻它静静躺在孟钰辰的手心中,玲珑剔透的玉在此刻的光线下显得闪烁出温润的光泽,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孟怀蝶还不知道,这枚玉坠竟然已经被送到了孟钰辰手中。
“不过是一物换一物罢了。”
说罢孟钰辰修长的手指倏然收拢,那枚玉坠也便被他牢牢握在了掌心中。
“小蝶,你不必想太多。”
言外之意,他将这枚玉佩送给她,并非是出于“交代后事”的考虑。
孟怀蝶心中稍安,她收下了玉佩,又道:“那,既然大哥这么说,我收下这玉佩便是。”
孟怀蝶深知孟钰辰生性敏感多疑,之前插手狮子林新娘案已经有些引起他的警觉了,如果再这么屡次三番跟他提出这些“出乎意料”的要求,他定会起疑。
不过既然他刚刚已经提到愿意带她同行,这也未尝不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折中之计。
“大哥,我想好了,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大哥向来说一不二,可不许反悔了。”
孟怀蝶想尽快占据上风,虽然已经知晓孟钰辰刚刚提到的带她同行只是随口一提,但她还是想用所谓“说一不二”来绑架他。
孟钰辰却只是淡淡一笑,“刚刚与你开这种玩笑是我的错。”
言外之意,他在这件事上同样不会妥协了。那一瞬孟怀蝶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只给他那一个短短瞬息的时间去答应,可是她错过了,便不再有机会了。
孟怀蝶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听得孟钰辰道:“我今日下午还有些事要忙,你若无事便先回吧。”
竟已对她下了逐客令。记忆中他很少有这么直白的时候。
孟怀蝶心中虽急,却也不敢再继续留在此地打扰,只默默咬了咬嘴唇,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在她走后,孟钰辰盯着她的背影静静看了一会儿,才默默关上书房的门,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
再接下来的一连几日,孟怀蝶都没有再见到孟钰辰。就像是她瞒着他自己的重生之事一样,直觉告诉她,大哥似乎也有事在瞒着她。
放在以往,他的事她向来不会、也不敢多问。但这次不同,有前世的前车之鉴,孟怀蝶对于孟钰辰的此行出征一刻也放不下心来。
但很快,孟怀蝶便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那么简单。
就在孟钰辰出征前夕,孟怀蝶突然收到了一封神秘信件。那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因果已偿还,天意莫违之。”
难道……这一世不仅有她一位重生者?还有人知道前世发生的事情,并且料定她一定会想法设法改变命运,所以要阻止她?
可是……那会是谁呢?
而“因果已偿还”又是什么意思?
孟怀蝶头痛欲裂,发觉一切都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了起来。原本她以为这一世的重生所需做的不外是离开慕容瑾和守护兄长,她带着前世记忆本可以游刃有余,可事态却分明越来越不受控制。
孟钰辰最近的举动,以及这封神秘的信件……孟怀蝶对孟钰辰此行的态度一下子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认为最重要的是阻止他出征,那么现在她则更倾向于认为,孟钰辰此行恐怕另有玄机。
思及此,孟怀蝶心中有了念头。
……
第二日孟钰辰准备离京出征,按照惯例他知道孟劼和孟怀蝶都会来送他。孟劼照例叮嘱他些行军之事,倒没有认为他这次任务与以往有何不同。
只是孟怀蝶迟迟未到,这让孟劼的眉头有些紧。
大哥出行在即,孟怀蝶身为妹妹竟然不出来送行,这实在有些不妥。但孟劼在不满之余却也有些许疑惑,因为他了解孟怀蝶,她并不是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没有分寸的性子。可她为何竟不见踪影?
孟钰辰见孟怀蝶未现身,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正是孟怀蝶送给他的那一枚。
随后他恭敬地向孟劼拱手辞行准备出发,但就在下一刻,便听到孟怀蝶的声音响起——
“大哥,我来迟了。”
孟劼眉眼微微舒展,但待他看清孟怀蝶这一身行头,便又拧起眉头:“小蝶,你这是在胡闹什么?”
孟钰辰侧过身,只见孟怀蝶竟换上了一身男子装扮,还收拾好了行装,明显是做好了同行的准备。
“大哥,我随你一起走。”
“胡闹!”
还不待孟钰辰开口,孟劼便直接否决了她的这个想法。身为孟府前统帅孟劼自然知道行军不可如此草率,谁率兵统领、多少人前往都是定数,是要朝廷发话的,这完全不符合规矩。
“小蝶,大哥心意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