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娴威胁到。她现在没空跟元翊周旋, 一心只想找到刚才看见的那个美男子。
元翊很想看看她是如何地不客气,也有意捉弄她。他见过不少女子,有刁蛮的,有端庄的,有可爱的,也有贤淑的。但她们多少都有点女子的自觉,懂得男女之防,还有天生的力量悬殊。这位大梁的始宁县主,在故乡声名狼藉,她是真的混在男人堆里长大的,野得不得了。
王端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北魏太子抓着始宁县主,始宁县主在高大的太子面前,就像只小鸡一样被拎在半空,四肢不停地扑腾。
他走过去,行礼道:“太子殿下,我乃宫中禁卫,奉了皇后之名,特来寻始宁县主。还请您把人交给我。”
元翊居高临下地打量这个人,看得出来应是士族高门的子弟,在他面前居然只称了“我”。魏国也有士族,皇族对他们也很礼敬。但是风骨气节,家学底蕴跟南朝的相比,还是逊色许多。
萧令娴一听是皇后的人,恰好元翊也松了手,就跑到元翊的身后躲着,“我不回去!”
王端好言相劝:“县主,您私自出宫,宫里的人都急坏了。您还是先跟我们回去吧。”
元翊看好戏似地说:“她这一身野性,肯听劝就怪了。孤给你出个主意,别白费口舌,拿绳索绑了,直接带回去。”
萧令娴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王端却不敢真的这么做。
元翊将她推到王端的面前,“孤已经把人交给你了,看不住是你的事,别再来烦孤。孤还要继续喝酒,谁都不准来打扰。”他说完,就转身回了屋子,关上门。北魏的士兵肃容站在门边。
萧令娴骂了元翊几句,还是被王端带走,塞进门口的牛车里。
王端虽然没有绑她,但这牛车四面都有人跟着,行进的速度又很慢,她根本不可能逃掉,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宫里。
王乐瑶正坐在显阳殿里看书,见王端这么快就将人带了回来,还有点意外。
萧令娴站在殿上,倔犟地扭过头,不看王乐瑶。
王端说:“我拿着县主的画像在临川王府和宗正的府邸附近询问,很快就问到了县主的下落。她跟踪北魏太子到了未央居,还与魏太子发生了一点冲突。”
“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王乐瑶温和地说。
王端行礼,然后就退了下去。
王乐瑶看着萧令娴,口气则变得严厉几分,“为何要私自出宫?你若想出去,大可以跟我或者太后说一声。”
“说了你们就会同意吗?”萧令娴嚷道,“我要回荆州,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每日跟坐牢有什么分别!”
“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规矩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王乐瑶皱眉,“我不管你以前如何,在荆州如何,在这里,你是大梁的始宁县主,代表的是大梁的皇族,就必须有县主的样子!来人,押着她。”
立刻有几个宫女过来押住她。
萧令娴大叫,“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我阿兄面前装作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子,在我这里又耍皇后的威风!我阿兄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就是贪图你的美色,等他玩腻了,睡够了,他就会像对待郗氏女一样,一脚把你踹开!”
“你再给朕说一遍!”
这时,门外传来萧衍的声音。他沉着脸进来,高大的身躯停在萧令娴的面前,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殿上的人立刻向皇帝行礼,能感受到他的怒意,各个噤若寒蝉。
萧令娴吓坏了,她刚才情急之下,口无遮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阿兄,我不是……”
萧衍抬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萧令娴被打倒在地,一只手捂着脸,嘴角渗出血丝,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已经肿起来了。萧衍以前虽然也打她,但做做样子居多,从来没有下手这么重过。
“陛下。”王乐瑶也没想到萧衍会打萧令娴,抓着他的手臂。到底都是女子,知道容貌的重要性。
萧衍将她搂到怀里,对萧令娴说:“你给朕听好了,皇后是朕的发妻,也是朕此生唯一所爱。朕生与她同寝,死与她同穴,不会再有别人。你再敢满口胡言,对她不敬,朕就把你关到暗牢里去,这辈子你都别出来了!”
满殿的人都惊住了,陛下这话的意思是,除了皇后娘娘,不会再纳新人入宫了?这得是多深的喜欢,才能让帝王空置后宫,专宠一人。
王乐瑶仰头看着萧衍,心中震动不已。
她一直不敢相信帝王之爱,她觉得帝王坐拥天下美人,怎么可能一生只守着一个人。人生还很漫长,哪怕此刻萧衍说的只是冲动之言,一年甚至数年之后,他就会移情别恋,但对她而言,这番话所带来的冲击不啻于任何的海誓山盟。
至少现在,他是对她专一而用情的。
不是帝王,而只是一个男人付诸于一个女人的感情。
萧令娴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跪好,“皇后娘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帮我向阿兄求求情,别让他把我关到暗牢里去。”
王乐瑶的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看她这般模样,脸也肿得不成样子了,一把鼻涕一把血的,颇为可怜,就对左右说:“把县主带回去,请个御医给她好好看看。”
宫女们就把萧令娴带下去了。
竹君见状,把其他人也都带了出去。
殿上只有帝后两个人,萧衍没放开王乐瑶,听到她在怀里,忽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萧衍低头,“被气糊涂了?她都是胡言乱语的。包括之前在军营里,朕只是看了许多,但没碰过那些女人。”
他其实都知道,只是他这个人行得正,坐得端,不喜欢去解释。
王乐瑶闭着眼睛,任由他的气息包裹住自己,浓烈的沉香和龙涎香混杂在一起,是独属于他的味道。以前她觉得太过深重,就像他这个人,给旁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但现在闻着,莫名地心安。
“陛下一言九鼎,以后可别反悔。”
萧衍将她抱起来,大步往寝殿走,“朕自是不会反悔。不过为了大梁江山相继,你得努力点,赶紧给朕生个儿子。”
……
夜风轻轻吹入帘帐,四下静得无声。王乐瑶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
她枕着他一只的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臂则横在她的肩侧。
近来他越发顾及她的感受了,动作也不似刚开始时那般粗蛮。这两次,她虽然还是很累,完事后几乎都没办法起身,要他抱着去净房清洗。
但身与心的确都是舒服的。
她静静地打量他。
男人沉睡时,表情放松,没有醒着时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凌厉和威严。浓眉压着一双大眼,睫毛又短又密,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显深色。她一直都不觉得他是英俊的,可看得顺眼了以后,竟然觉得他长得还不错。
他们的孩子,若是男孩,像他会更英气一些。
她恍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王乐瑶脸微红,屏住呼吸,又看着萧衍。大概月色太过迷离,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想碰一碰他的嘴唇。
谁知手指刚触上他的嘴角,就被他抬手抓住,然后翻身过来,一下压住她。
萧衍盯着她红肿未消的丹唇,大掌揉着她的头,声音暗哑:“朕好不容易放过你了,你不好好睡,还敢来撩拨朕?”
王乐瑶的身子一缩,被迫仰头承受他的吻,最后只能发出猫儿一样的声音。
她是真的后悔了,不该引火烧身。
翌日,她竟然一觉睡到了晌午,而且根本起不来。
她唤了竹君,竹君早就在外面候着了,进来挂起帘帐,轻声道:“娘娘醒了。”
“今日还未去太后那里请安,你派人去说一声,我怕是去不了了。”
竹君笑道:“陛下已经去过了。太后身边的如意姑姑还特意过来一趟,说娘娘不用每日都去请安,好好休养才是。”
王乐瑶闭上眼睛,萧衍到底都跟太后说什么了?
竹君扶着她起身,帮她把衣裳穿上。王乐瑶靠坐在床头,看到自己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吻痕,颈窝那里摸着还有点疼。她叫竹君拿了铜镜过来看,哀叹了一声。
今日还是别出去见人了。
第58章 妇唱夫随。(二更)……
各国使臣陆续与萧衍签订盟约。因为华林园之事, 萧衍这个梁帝也算出名了,各国盟约上所给的条件都对大梁十分有利。
接下来便是由鸿胪寺派官员接待,宴游, 萧衍便没有前一阵子那么忙碌了。
恰好到了盂兰盆节, 佛教的盛事。都城里大大小小的寺庙,都提前半个月开始准备,各种法会, 集市不断,加上各国使臣来看热闹, 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张太后要去同恩寺给祖先供奉,再给萧宛祈冥福。萧家众人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萧衍便叫了萧宏,舅父一家,还有萧令娴,一道去同恩寺。
皇帝能在盂兰盆节亲临同恩寺, 同恩寺上下深感荣耀, 也不敢怠慢, 将寺内外装点一新, 整日的法会都停了。
住持亲自率着僧众在寺门外迎接。
皇帝,太后和皇后的仪仗, 统共数百人, 浩浩荡荡地停在同恩寺外, 旌旗华盖如云。宫中的禁卫负责维持秩序, 在同恩寺外墙几丈形成了一堵人墙,百姓只能隔着老远瞻仰天威。
王乐瑶下了车驾,走到太后的车驾前,帮如意把行动不便的太后扶下来。
萧令娴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自从上次被萧衍打过以后,她现在老实多了,只是被打的那半边脸还有点红痕,没有完全消退。她算是知道这个皇后有多厉害,能避开就避开。阿兄的性子本就护短,这女人也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迷药,迷得他晕头转向,六亲不认。
她后来向宫人打听过,建康城里最好看的男子是谁,十个有九个都说是谢家三郎。这谢三郎,她在荆州的时候也听过,和皇后曾经有婚盟。阿兄就是从他的手里,把皇后抢过来的。
当时还引起了朝野上下的一片非议。
萧令娴找人要了谢羡的画像,确定就是她那日见到的男人,盘算着怎么再见他一面。
她太喜欢这种温润如玉的美男子了。甚至还想着,直接跟阿兄说,把这个人要过来。
可陈郡谢氏是跟琅琊王氏齐名的甲族,他们家的公子自是矜贵,恐怕没那么容易。
萧宏看到她一直在出神,走到她身边问:“脸上的伤好些了么?”
“六兄。”萧令娴扁了扁嘴,有几分委屈的模样,“二兄打得真狠,现在已经好多了。”
萧宏叹了口气,“你啊,真是野惯了,什么话都敢说。皇后出身名门,她管教你是为你好。你再不收敛点,以后真的嫁不出去了。”
“你们怎么都帮她说话!反正她是大家闺秀,她做什么都对,我就是路边的野草,怎么做都不对。”萧令娴跟萧宏讲话时就随意些,因为萧宏脾气好,不像萧衍那么可怕。
“六兄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是也没娶。”
萧宏下意识地看了王乐瑶一眼,她正跟母后说话,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
她跟刚进宫的时候明显不一样了。
那时她就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没什么生气,一言一行都端庄拘谨。如今整个人都是鲜活明亮的,性子好像也开朗了很多。
这是被爱她的人精心呵护的结果。
“六兄?”萧令娴叫了一声,萧宏假装看着远处的钟楼,“缘分来时,自然就来了,强求不得。”
这时,萧衍走了过来,萧令娴马上跑到萧宏的后面去了。张太后顺势拉着王乐瑶的手,把她轻推到萧衍面前,“你去二郎身边,我要如意扶着就够了。”
“母后……”王乐瑶讷讷叫了一声。
张太后含笑道:“二郎今日难得空闲,你们多呆在一起。我这老婆子,也没到走不动的地步。”
王乐瑶没办法,只能看着张太后从自己面前经过。然后萧衍在宽大的袖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
“母后的话,你没听见?”萧衍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调笑,“还怕朕吃了你不成?”
王乐瑶的脸颊飞红,暗暗瞪了他一眼。
先前,她的月事有一个多月都没来,除此之外,一切如常。竹君却怀疑她有孕了,特意去尚药局请了许宗文来诊脉。许宗文诊断后说,她只是月事不调。月事不调是女子体内虚寒的表现,需要先调理好身子,才比较容易怀孕。
竹君心急,就问许宗文要了调理身子的药方,没想到,许宗文回头就把这件事禀报给了萧衍。
所以这段时日,王乐瑶与萧衍同房的时候,他都格外卖力。甚至还学了民间的法子,完事后把隐囊垫在她的腰下,不让她马上去净房。昨夜她的月事终于来了,萧衍还怪起许宗文的汤药来。
反正,萧衍现在认定了她着急要生孩子,她怎么辩解都没有用。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尊贵和体面,真是随时扫地。
张家的几辆牛车落在后面一些,张琼下来后,正要过去跟两位表兄和姑母打招呼,被赵氏一把拉住:“你有没有眼力劲。”
张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赵氏看到帝后在说话,两个人的袖子叠在一起,分明在底下拉着手呢。
赵氏也没想到,外甥那野马一样的性子,真的就叫王氏女给驯服了。这才成亲多久时间?往后还得了。
那日萧衍当着显阳殿众人说的话,自然也传到了赵氏的耳朵里,赵氏原本还打算着将来把娘家的几个女孩子塞到后宫里去,现在直接断念头了。
始宁县主对皇后不敬,都被打成那样,赵氏想,自己都不姓萧呢,还是老实点好了。
萧家是真的出情种,不像张家……赵氏回头,嫌弃地看了张洪一眼,家里成堆的小妖精,儿子耳濡目染,整天没个正形。
“看什么看,人都走远了,还不快跟上。”张洪不满地呵斥道。
赵氏这才拉着张琼追了上去。
住持在大殿上准备好了竹编的盂兰盆,案上供着五味百果,盂兰盆里放着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