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魏昀眸色暗沉:“世家府邸搜过没?”
李福一听,顿时惊讶地瞪圆了眼:“陛下的意思是……莫、莫不是哪家的好色公子惦记上了虞嫔主子?”话落,李福意识到这话说得火上浇油,连忙自打了下嘴巴,垂眸道,“老奴失言,望陛下恕罪。”
“呵,好色公子。”魏昀冷笑一声,语调森寒至极,“去查安王府!”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意:“莫要打草惊蛇,派人去问安王府近日可有多了人。”
“是,老奴这就派人暗中查探。”李福惊出一声冷汗,他之前想到了或许是太后和安王动的手,也想到了二人在京城数不尽的私宅田庄,怎么就没想到安王府呢!
若这是真的,那安王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囚禁陛下的嫔妃!而且还敢放在自家府邸,离皇宫不足十里的地方!
魏昀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李福见状,很快又给陛下倒了一杯白水,他却没有再喝,而是问道:“这些日子朕未上早朝,你编的什么借口?”
“老奴谎称陛下身体不适,至于病因是何缘故,朝中无人知晓。”李福连忙回答,说罢低下了脑袋,心中羞愧道,“这借口用个一两日还好,如今已有十来日了,朝臣们可谓人心惶惶。老奴才疏学浅,尽管先前得陛下提点,可若是陛下再晚个几日醒来,老奴只怕真要撑不下去了。”
“……你做得很好。”魏昀听后,罕见地夸奖了李福一句,“先瞒着朕醒来的消息,这几日一切照旧。”
李福愣了一瞬,在他印象中,陛下从未夸奖过自己,一时还有些飘飘然:“陛下既然醒了,对局势自然有利,您为何要将这消息瞒着众人?”
魏昀难得好脾气的解释道:“按照朕的推测,晚晚……”他突然意识到失言,这是自己昏迷期间一直记挂的名字,遂顿了顿道,“虞嫔此时应当就在安王府,太后趁着朕身体不适,捉了她想要换回那两万兵马,或者,他们还想要朕的龙椅。”
说到最后,魏昀目光一片暗沉。
然而他生来便俱有着上位者的气势,此刻瞧着不见阴森之感,相反自有一股运筹帷幄的态势,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追随。
这便是帝王之相,旁人再如何效仿,也学不到其中的精髓。
“若朕明日出现在早朝上,太后势必会拿虞嫔来要挟朕,到时局面被动,不仅救不了虞嫔,还会葬送大魏江山。”
“陛下英明。”李福这才明白过来,听后不禁感到深以为然,他望了望周遭昏暗的环境,又开始愧疚道,“这几日,恐怕得委屈陛下,继续待在这间密室了。”
“无碍。”魏昀淡淡道,虽则面色苍白,可那双剑眉锋利一如往昔。
*
寿康宫内,太后皱着眉坐在堂前,止不住频频望向门口的方向:“安王来了么?”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询问了。
旁边服侍的嬷嬷小心翼翼地回道:“还未,想来应是快了。”
太后快速地转动着手中佛珠,一向冷静的她,此刻着实感到焦躁不已。昨夜她反反复复,难以入眠,到天蒙蒙亮时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此时偏偏又清醒得很,真是恼人。
过了片刻,门口终于响起宫女的通传声:“安王殿下到!”
太后听了,便屏退左右,整个寿康宫内只余他们母子二人,以及安王身边的大太监何瑞。
“哀家本以为,陛下马上能恢复早朝,毕竟他一向勤政。咱们也好拿虞嫔来要挟他,不料却迟迟等不来消息,你如何看这事?”太后冷着一张脸,和安王商议谋划他们的谋反大计。
安王皱了皱眉,他也觉得事情有蹊跷:“陛下已经多日不曾露面,如今就是说他死了,本王也信。”
太后冷哼一声,手中佛珠越转越快,索性把佛珠甩在了桌上:“哀家也不知,李福这个阉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王思考片刻,心中缓缓有了一个猜测,他反复思索着,忍不住开口道:“如今李福把持着朝政,莫非……事实是陛下已经遇害,他想独揽大权?”
虽说一切很像这么回事,可李福瞧着也不像野心勃勃之人,况且他已经是魏昀名副其实的心腹,养心殿的总管太监。那些朝臣见了他,哪个不客客气气的,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关于李福此人,老奴倒是有些了解。”安王身边的大太监何瑞冷笑一声道:“这个庸才,他没有坐上龙椅的胆量,就算坐上去了,太后娘娘和安王殿下要想拉他下来,也是轻而易举。毕竟,您二位才是真正的皇室,而李福不过是一介阉人,如何能相提并论?”
“正是此理。”太后微微颔首,显然对何瑞的牙尖嘴利十分满意。
安王眉皱得愈深,他在寿康宫内走了几步,突然道:“既然问题没出在李福身上,那就是,出在陛下身上?”
说罢,安王突然想起虞晚解毒的事情,便是需要放血两个时辰,而后魏昀便不再早朝,安王顺着这路子想下去,到最后禁不住瞪大双眸道:“难道陛下真的亲自放血,为虞晚解毒?”
那个冷情的男人,竟然真的会为了虞晚做到如斯地步?
“这不重要。”太后看了眼安王,对他直呼虞嫔的姓名,感到有些不悦,她沉着语调纠正道,“你怎可直呼虞嫔姓名?”
安王一怔,意识到自己失言,垂眸掩饰情绪道:“儿臣知错。”
太后冷冷道:“哀家如今只关心陛下是死是活,若他已经死了,那虞嫔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需尽快动手,准备逼宫!”
安王此刻忍不住道,“可如今那两万兵马无法调动。再者,万一陛下还活着,此举无异于羊入虎口。”
太后霎时间沉下脸来,眉间已有了几分明显的焦躁之气:“那你说该如何?”
“儿臣以为,应当多派几个人查探养心殿的情况,再做决定。”安王缓缓道,他遇事比太后要冷静些,此刻连忙安慰太后,“母后稍安勿躁,咱们再等些时日。”
太后深吸了口气,却也知道贸然出手无益于赌徒行为,便重重一叹,“那好吧。”
如今他们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再三反复权衡。
*
虞晚在安王府用着午膳,面前菜肴精致可口,然而她却没什么胃口,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突然一阵呕吐感袭来,虞晚没忍住,弯下腰一阵干呕。
丫鬟们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询问道:“虞嫔娘娘,您身子可好?”
虞晚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面色难免有些苍白,而这等情况之前从未有过。她愣了愣,不知为何,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先前在宫里,就没服用过避子汤,如今她离宫不久,这会儿万一被查出有孕,岂不是……
第71章 【071】 “还是……你的肚子如今变……
为了以防万一, 虞晚决定不请大夫过来,而且还得演一出戏。
她故意摔了筷子,佯装怒意:“这午膳到底是谁做的?怎如此让人难以下咽!”
丫鬟们头一次见到虞晚发脾气, 殿下又吩咐她们好生照料虞晚,此刻纷纷慌了神,跪在地上道:“娘娘息怒。”
虞晚瞥了眼她们, 衣袖一甩,把先前那道菜肴拂到了地上:“不吃了!”
说罢, 她径直起身, 走向了内室。
丫鬟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看来这是位脾气坏的主儿, 她们还是离得远些吧, 别上赶着触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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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密室内。
李福正向魏昀汇报安王府那边的情况:“据安王府的守门小厮所说,近日府内确实多了一位主子, 身份神秘得很。老奴按照陛下的吩咐,趁府内丫鬟出来采买时, 重金买通了两个,其中一位恰好便是府内伺候虞嫔主子的丫鬟之一。”
“陛下放心, 虞嫔主子机灵得很, 没让安王碰她一根手指头。”
“……她近日可好?”魏昀沉声问道,他知道宫中太医开了一张药材名贵的方子, 给虞晚调养身子用,如今虞晚到了安王府, 处处受制于人,也不知安王是否有派人好生伺候她。
“据说还不错,安王要来了那张方子,虞嫔主子每日都会服药。”李福小心翼翼地答道, 生怕他家陛下吃醋。
魏昀听后沉默了一瞬,半响后道:“对买通的丫鬟,许诺事成之后,解除她们的奴籍。”
安王府守卫严密,如今还是没法安插暗卫进去,只能让丫鬟暗中帮衬着虞晚。
李福心知此刻那丫鬟无比重要,万一虞嫔那儿出了事,还能传递消息出来,便答道:“老奴知晓了。”
“告诉禁卫军,朕已经苏醒,立刻准备包抄安王府。”魏昀面色不改,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明日再透露一个假消息给寿康宫,就说朕已经死了。”
李福意识到陛下这是要动手了,连忙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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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回府后,听说了虞晚今日发脾气的事儿,他只一笑置之,随后命人取了两笼品种名贵的金山黄鹂,至晚膳时分亲自提了过去。
虞晚正对着晚膳发愁,突然听见安王过来的消息,只觉脑袋都要裂开了。
她不敢露出端倪,只能继续演戏。于是虞晚很快扭开脸,装作还是生气的模样,并未理会安王的到来。
安王笑着坐在虞晚身旁,他将鸟笼放在桌上,颇为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了?前几日还好好的,可是下人伺候得不够周到?”
说罢,屋内几个丫鬟纷纷一个激灵,她们心知安王的脾气,生怕被开罪。
虞晚皱了皱眉道:“你整日把我关在这儿,我还不能发脾气了?”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安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些丫鬟,旋即笑了笑,“你看,本王给你带了两只金山黄鹂来,可喜欢?”
“……”虞晚根本提不起兴致,她菱唇抿成一条直线,连个眼神都没给安王。
安王见此脸色沉了沉,刚欲开口,却见小丫鬟走进来传话道:“殿下,虞侍妾说她身子不适,请您过去瞧瞧。”
“为何突然身子不适?”安王眼底划过一丝不耐。他前脚才来了虞晚这儿,后脚虞芊就请他过去,安王对管束后宅女子颇有一套,自然知道虞芊这是什么意思。
小丫鬟怯怯道:“这,奴婢不知。”
“罢了。”安王叹了口气,他轻瞥了眼虞晚冷若冰霜的面容,便知她约莫也不想挽留自己,便起身吩咐道,“本王过去瞧瞧,你们这群下人仔细伺候好虞嫔娘娘。”
“奴婢遵命。”丫鬟们如蒙大赦,跪在地上道。
虞晚眼见安王的身影走远,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她慢慢用完了一顿晚膳,滋味并不好受,因为不时有想要干呕的反应。奈何虞晚如今不在宫里,未免被丫鬟们看出端倪,她只能强忍着咽下那些令她反胃的菜肴。
而这一切,却都落入一个观察细致入微的丫鬟眼里,她凝眉思索片刻,突得眼前一亮,赶紧将消息告诉了虞芊身边的丫鬟。
翌日清晨,虞晚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她方才梳洗完毕,此刻还没用早膳,不料外面却传来丫鬟的声音:“虞侍妾,您怎么来了?”
虞芊身着娇嫩的水红色衣衫,带着几个身材强壮的仆妇快步走了进来。
昨日晚膳时分,她谎称身子不适,把安王给叫了过去,怎料安王只来坐了一小会儿,便借口离开。虞芊心中自然生气,没过几时,有丫鬟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虞晚午膳时分突然干呕,用晚膳时也难以下咽。
虞芊如今已有身孕,听后立刻明白了,虞晚怕是也有了身孕,只是不肯告诉安王府的人,故意瞒着他们。
按照时间推测,这孩子必然是陛下的。
此刻看着虞晚有些苍白的面容,虞芊心中更是确定了几分,面上却笑道:“我来看看二堂姐。”
虞晚敏锐地察觉到了虞芊笑容中的不怀好意,她此刻还不明所以,只警惕地看着虞芊。
“二堂姐这是怕我?让我来猜猜缘由。”虞芊轻轻一笑,走上前坐了下来,“听说二堂姐昨日用午膳时发了脾气?这可不像你,莫非是菜肴不好吃?还是……你的肚子如今变娇贵了?”
虞晚愣了一瞬,一时并未答话。她心知虞芊向来是个聪明人,此刻估计心中已有了猜测。
虞芊面带愉悦地笑了:“你不回答也无济于事,我已将这消息告诉了殿下,他此刻应该带着府医过来了。”
虞晚脸色一白,手指抓了抓椅子,还没想好如何应对,下一瞬便听外面响起通传声:“殿下到!”
话落,安王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位提着药箱的府医。
虞晚顿时沉了脸色:“殿下这是做什么?”
安王冰冷的视线瞥了眼虞晚,朝身后府医道:“给她把脉。”
虞晚下意识起身,想要逃离,却被虞芊一把按住双肩,强迫着摁回了椅子上。眼看着那名府医越走越近,虞晚伸手挡住腹部,看着安王冷声道:“殿下莫非忘了,你今日若敢对我做什么,陛下绝不会放过你!”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搬出新帝,以图震慑安王。
虞芊面露怜悯地看着虞晚,她觉得虞晚腹中胎儿定是保不住的,此刻忍不住嘲讽道:“陛下都十余日未曾早朝了,就连我这个后宅妇人都有所耳闻,此刻他只怕生死不明,哪儿来的机会救你?”
虞晚听后却突然笑了,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安王:“安王殿下觉得呢?”
她是个聪明人,方才有些慌乱以致于忘记了,只要新帝的死讯一天没传来,安王就一天不敢对她动手。安王捉她并非劫色,而是为了能要挟新帝,不然她也不会平安无事到现在了。
若是新帝还活着,得知她腹中孩儿没了,定会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