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谋欢——灯笼红染
时间:2022-01-03 16:22:35

  李砚尘幼时乖巧,不论在哪儿都很安静,人们表面敬他是皇子,背地里却都说他是哑巴,是活死人墓里抱出来的半人半鬼。
  他也知道别人这样说他,可他似乎毫不在意,仍然努力讨好大家,争取合群。
  文太后比他大着两岁,面对别人明里暗里的嘲讽,她没少照顾他。
  有十年的时间,李砚尘唤她容姐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以前相安无事的天平被打破,最后发展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听见“太皇太后和先皇”的称呼时,李砚尘像是触发了机关的暗器,看人的眼神像冰刀,带着蚀骨般的寒气,冰冻了一地。
  “要脸?”他面色阴冷,声音锋利而沉重,“没本事的才要脸,有本事的,都不要脸;要脸的,最后都没了脸。”
  他拂袖离去,连卷起的脚风都带着浓浓的戾气。门外到处是御林军,到处是带刀侍卫,却没一个人敢拦,甚至在他步步靠近时,众兵还单膝跪地,朝他行礼。
  文荣与她父亲对望,红着眼握紧起拳。
  之后姝楠她们也被喊出了寝宫。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评价李砚尘。
  狂妄,确实如此;目中无人把持朝政,没冤枉他;至于对李叙白这个傀儡,他是种什么心态,有待考究。
  不过,叔父二人长廊上的欢笑,马背上的欢呼,假不了。李叙白跟他在一起时,眼里的星光和脸上纯真的笑容也不会骗人。
  小皇帝重病缠身,不知道老天什么时候会把他收回去,无忧无虑于他而言,应该有一天少一天。
  就是不知,李砚尘是不是这样想的。
  若是,那他这人还算没有坏到骨髓,若不是,那不仅皇帝有病,恐怕连他也有病,不然怎么肯在幼帝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至于先皇李玉和太皇太后为何会是他的逆鳞,姝楠没去多想,毕竟,她是要远走高飞的人,不干她事。
  她一路撒着癔症,一时不觉,在拐角处措不及防撞了个人。
  对方胸膛跟赌墙似的,坚硬如铁。不过她很快就根据那人身上独一无二的气息判断出撞者何人。
  姝楠没抬头,假装不知,就当撞了个不相干的。她退了半步,往路的左边走去。
  可那厢却不依,她往左,他也往左,她朝右,他也朝右。
  如此重复三四个来回,姝楠停步,抬头望他,目色凉漠。
  闪烁的日光透着树叶缝落下来,斑驳陆离。四目相对,李砚尘已没了方才的戾气,兴许余波犹存,两眼如含着火光的燧石,带着炽热,灼灼地注视着她。
  不得不说,他长得很好看,就像山中最靓最野的狼,有着一身发亮的毛发,尖锐的獠牙,犀利的眼睛,那种狼一般都很出色。
  姝楠顿了顿,微微欠身,规规矩矩喊他:“皇叔。”
  男人看了看她湿哒哒的袖口,指着不远处的马车说:“上去。”
  “?”她没动。
  李砚尘朝她被泼水的地方勾了勾下巴,“烫到了?”
  “没有,茶水并不烫。”她如实说着,为防止他不由分说拉衣袖,还特地伸手按住。
  跟防贼似的,与前些时日孟浪的女人判若两人。
  李砚尘将她防范和逃避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哂笑,看了她好几下。
  心说这欲情故纵的戏码,她倒是玩得游刃有余。
  僵持须臾,李砚尘默不作声冲赶马的斩风招了招手。
  斩风飞快来到他们面前,“王爷有何吩咐。”
  “用最快的速度,”李砚尘的目光始终落在女人身上,“去太医院拿瓶烫伤药来。”
  斩风走后,气氛变得异常微妙。
  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李砚尘耐心极好,迎着光静静站着,不时仰头见三两抹斜阳射下来,还兴致勃勃地用手去挡。
  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掌心上铺了层经久不消的茧子,那应该是他坐到这个位置最好的证明。
  姝楠这样想着,曾几何时,自己手上也如此这般。而现在,却被她磨得晶莹剔透,薄得像没煮过心的鸡蛋,仿佛一戳就破。
  “你画的王八,”李砚尘冷不伶仃出言道,“是谁?”
  这还用问吗?
  她违心说道:“辛甚至哉,画以咏志”
  他看向她,几欲张口,有时候,真想在扒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在想什么。
  相对无言站了一会,斩风风尘仆仆赶来。李砚尘将烫伤药抵到姝楠眼前,像大人拿糖逗小孩儿似的。
  姝楠无言,因为,意识到他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但她不能招之即去。
  李砚尘的腹黑她见识过,完全有可能上一刻风花雪月,下一刻就短兵相接。况且……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男人怎么会珍惜。
  她在赌,赌这男人愿意在她身上花更多的精力。
  但同时她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个对手过于狡猾。
  姝楠没接他的药,淡漠道:“侄媳真的没事。”
  李砚尘俊美的脸变了变,自顾自拉起的她的手,又依次掰开她的手指把药放在她掌心。
  “就当是你叔体恤弱小。”
  是他不容置喙的语气。
  她捏着那瓶红色的药,行过礼,转身离开。
  李砚尘坐上马车,将帘子掀起一角,望着女人毫不犹豫的背影,皱起眉来。
  自己这是被人过河拆桥了?
  女人撩拨他,如她所说,只求给她留条活路?
  毕竟之前太后派去陪皇上听学的人个个居心不良,最后也确实没落得好下场。
  所以在得知他不会为难她后,便翻脸不认人了?
  如此想来,李砚尘咬了下牙槽骨,目色变得晦暗不明,忽然心生燥闷。
  之后好几天,小皇帝都在宫里养病,没去李砚尘府上“听学”,也没上朝,朝中大小事物一概由摄政王主持。
  姝楠闲来无事,在院中写写字,画画花草。
  只是那书法和绘画的造诣,委实不敢恭维,连丫鬟都忍不住连连咂舌——娘娘本是凉漠而孤傲的冷艳美人,为何反差那么大?
  后来姝楠不画也不写了,就让人去藏书阁找了些书来,天天读给她听。
  而就在风平浪静的第十天,陵江城全城戒备,听闻李砚尘怒不可歇,亲自带队,全城搜索!
  因为,摄政王府,被盗了!
 
 
第14章 长夜漫漫   因此对那个声音有了深刻的记……
  这个夜晚,陵江城像着了火似的,红透半边天,放眼看去全是李砚尘亲兵的火把。
  密密麻麻的士兵将城中的大街小巷围得水泄不通,别说人,就是只老鼠也逃不出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渊出了叛国贼,才至于派这么多人出来围追堵截。
  小皇帝这几日精神好了些,一听摄政王府进了贼,便火急火燎要出去看个究竟,文太后自是不准,但他骨子里留着固执的血,当他拉下脸端着皇上的架子时,竟连她自己的母后都被怔住了。
  姝楠尚在院中闲暇地听侍女念《人鬼情未了》,便被李叙白喊着同他一道出宫去找李砚尘。
  马车内,面对路上时不时飞奔而过的士兵,她薄唇微抿,长长的睫毛向下垂着,静得仿佛不存在。
  李叙白见她对外面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主动说道:“你可知这次的事有多大?”
  “有多大?”她抬眸,配合地反问了句。
  “叔的竟陵王府,从无人可破,这是第一次。所以不论这人是谁,今夜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是嘛?姝楠心说。
  那厢继而道:“还有,你知道他最恨谁吗?”
  这厢掀起眼皮,听他自问自答,“是剑客孤烟。”
  “哦?”姝楠拉长了尾音,“至于?”
  “朕也觉得不至于。”李叙白捂着嘴轻轻咳嗽,缓了缓才说,“叔去年带着谢池羽等人去雁荡关,与西域各国商讨商贸联盟的事宜,却差点被孤烟杀死了,自那之后,他便暗中追查此人,势必要将她捉拿归案。”
  捉拿归案,确定不是公报私仇?
  姝楠这样想着,随口道,“这位孤烟,为何要杀他?”
  李叙白摇头,“这就不晓得了,不过剑客嘛,无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她微乎其微地扯了下嘴角,原来,世人是这样看她的。
  李叙白当然不知道其中原由。
  姝楠掀开帘子往外看去,马车正行驶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昔日的热闹和喧嚣,已被铺天盖地的士兵围了起来。
  而这群人的首领,正好看见了她。
  街道两旁被火把照得锃亮,一个个侍卫像巍然不动的石像,肃穆庄严地自觉退到两边。
  李砚尘从中间道路策马奔来,玄衣黑发,英姿勃发的面上好似结了层厚厚的霜,隔着些许距离,也能看见他眼中的阴鸷。
  他在抓贼,但姝楠知道他弄这么大的阵仗,其实是抓他找了一年也没能找到的人。
  上次感受到这样浓厚戾气,还是在一年前。
  那日姝楠一连挑战了好几位高手,虽没受伤,却中了剧毒。
  那毒让她全身软麻内力四散,随时都有倒地不起的可能。
  那天的天空灰蒙蒙的,看样子即将有一场暴雨,情急之下她进了家名叫“小夜楼”的客栈。
  掌柜的是个女子,看见她时愣了愣,发表了翻“姑娘怎么生得这般美丽”的言论后,笑眯眯给了她张牌子,说上楼右拐,房间刚扫过,门没锁。
  姝楠当时没精力多想,进房后迅速用横木锁上门,直接倒在了床上。
  毒素在她的四肢百骸扩散,她只觉全身软绵绵的,好似被抽掉了筋骨,又好似喉咙被人掐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运功排毒需要很长的时间,天很快就黑了。
  哪知就在她疗伤步骤进入最关键的时刻,忽听见有人在推她的门!
  来人推了两下没推开,竟用起了内力,挡在两扇门上的梗条被那人隔着门轻轻松松拍断。
  那一刻,床上的姝楠前所未有地慌乱,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她正是关键期,若强行停止疗伤,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经脉尽断当场暴毙。
  说时急那时快,来人缓缓靠近,脚步像落叶一样轻,凭着依稀的月光,他直接走到床前,坐在了床沿上,拂袖一挥,关上了门。
  从床下陷的幅度可推断,这是个男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姝楠瞳孔大睁。
  将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象,只觉比刀刃割破喉管还让人窒息。
  她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坠入深渊时只抓到到根枯木,只要一动枯木就会断裂,而她自己也会立马粉身碎骨。
  茫然,无助,愤恨,怒火中烧,在姝楠心里来回交织。汗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像被雨淋过似的。
  男人坐了片刻,不知是犹豫还是怎么,随着门外传来声调侃似的“愿赌服输”后,他脱了鞋,和衣躺了下去。
  姝楠屏住呼吸,紧咬着牙齿,在走火入魔和筋脉断尽间二选其一。
  死还是疯?那是个两难抉择,她一个也不想选。
  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死在床上,太没出息,好不容易混到榜首,走火入魔后疯疯癫颠的,还不如让她去死。
  短时间内,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到底是进错了店,还是被人盯上了。
  她敢肯定的是,今夜男人若敢动她一下,待她恢复功力,必要将其碎尸万段。
  事情并没因为她在心里警告而发生转变。
  “记得愿赌服输!”
  远处又传来那阵烦人的起哄,姝楠决心要连那些人一起杀了,因为他们是帮凶。
  男人无奈一笑,侧身与她相对,紧接着,开始解她衣裳……似是感觉到她衣裳已经湿透,他顿了片刻,然后又继续……
  姝楠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她想阻止,却因为是疗伤期,无法动弹。
  不能死,一定要手刃那个狗男人,她这样告诉自己。
  姝楠的身体软得像水,对方一开始没有想象中的粗鲁,很轻。
  陌生男人的气息,像烈火一样灼烧着姝楠的每一寸肌肤,火焰撑开她细细的毛孔,惯进她的血液,让她的感知瞬间扩大成千上万倍。
  平心而论,他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但姝楠却仿佛正经受着凌迟之痛。
  他没有与她有多余亲密接触,而是直奔主题,单枪直入。
  那是不带半分感情色彩的占有,或者说,是发泄,又或者是,他好像也是初尝人事。
  从方才凌迟之痛的基础时,姝楠只觉灵魂被抽离了身体,待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手也紧紧拽着棉絮。
  “棉絮都被你扯通了,抓这么紧,第一次?”
  这是在男人在“细嚼慢咽”时,吐出的话,也是当夜唯一一句话。
  他的声音像风吹松林,莎莎的,又像远处的钟声,透着空灵。
  他的呼吸像太阳,有着惊人的热度,靠近他的人,都会被烧得体无完肤。
  她因此对那个声音记忆深刻,也对他身上的味道记忆深刻。
  当时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姝楠对未来没有任何规划,有今天没明天的,她浮浮沉沉游荡在天地之间,有任务出任务,没事做的时候也可以发一天的呆。
  她没有朋友,也没人知道她是谁,她不喜欢处理人际上的那些礼尚往来的关系,习惯独来独往。
  所以对于女子贞洁这一问题,她没什么概念,她那时候担心的是,若是一下有身孕了当如何?
  自己的存在本就是个悲剧,还要莫名其妙再弄出另一个悲剧来吗?
  尽管那男人因为她的紧绷而停顿了须臾,但前后还是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加之那是种草率的、突然的冒犯,更让她觉得长夜漫漫。
  她独自一个人怒到最后,已经麻木了,只求快点完事,好杀人泄愤。
  夜最深时,她终于冲破束缚,毒素如数褪去,功力慢慢回笼。
  不知那男人出于什么心理,摸黑为她穿上了衣物,就在最后一根衣带系好的同时,姝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车熟路抽出放在床后面的剑,以排山倒海之力劈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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