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尘被她不知退缩的模样刺得双目森冷,他俯身欺近,吐字清晰,“你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照单全收,你我本就是一类人,即便是烂,也要烂在一起。”
她要走,那真是异想天开,这荒草丛生的人生已经够无聊了,李砚尘不在乎再烂一点。
这人怕是疯了,姝楠想说什么,只见李砚尘抬手迅速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她躲闪不及,穴道被封住了!
“你做什么?解开!”姝楠动惮不得。
李砚尘恍若未闻,弯腰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穿过长廊,下了楼梯,把人放到了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白浪身上,转身吩咐手下去找间好一点的客栈,才跟着跳了上去,将姝楠牢牢禁锢在怀里。
“……”
她早该想到,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李砚尘,你就是个土匪!”姝楠龇牙道。
李砚尘忽觉心情不错,笑说:“我可比土匪钟情多了,乖乖跟本大王回去吧,嗯?”
论不要脸,她不如他。
姝楠不说话,他歪着头继续问:“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我?”
“不在意。”她说。
李砚尘不以为意,“你若不在意,太后让你毒死我,你为何不照做?
你若不在意,拿到图纸为何拒绝上交?
你若不在意,腰牌丢了便丢了,回来做什么?”
见她答不上来,他又道:“你越想跟我撇清关系,就越撇不清。姝楠,天下没有睡了就跑的道理。”
“……”到底谁睡谁?!
“给我解开。”前面的人语气带怒。
“那不能,”阴霾来得快去得也快,眼下李砚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解开你要提刀砍我,你可是剑客榜排名第一的人,打遍天下无敌手,本王我打不过。”
信他个鬼,姝楠身上有伤,刚才在客栈才是几下她就应付得很吃力,放开了打,她未必能赢。
“满嘴谎话。”
“被你框怕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到京后自会给你解开。”
李砚尘说罢,打马过街,与前去找客栈的手下接应,直接往客栈走去。
姝楠认真与他说,“我若要走,你就是把我带回京城也会走,你何必。”
“没关系,”他抱紧她,也不管周遭侍卫,用下巴蹭她肩膀,“如果你觉得很有趣的话,尽管跑,我追便是了。”
一众侍卫眼观鼻鼻观心,把头埋得很低,尽量装作不存在。
姝楠没他脸皮厚,喘了好几口气,无奈道:“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
“好说,”他凑到她耳畔,语气又轻又柔,“帮我生个孩子。”
第30章 与狼谋欢 终
“想屁吃。”
她骂, 他笑。
侍卫们咳嗽。
之前种种,李砚尘绝口不提,好似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其实是非成败, 已经不重要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记恨过她,尚不知孤烟真容时找她不为寻仇,更别说这后来。
快到客栈时, 他讲道:“过去的已经过去, 他们欠你的, 我会帮你一一讨回来。”
“我不需要。”姝楠接话, “一切都结束了, ”
李砚尘纵身下马, 轻松把人抱了下去, “不, 你说错了, 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家客栈比之前她住的好太多,把人安置在床上后,李砚尘便出了门。
姝楠正准备运功解穴, 他人便回来了,于是只得默默收回功力。
那厢不动声色坐在她身侧,目不转睛看了片刻, 才缓缓说:“不用我告诉你强行冲破经脉的后果吧?”
姝楠冷哼,“你解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只有两个选择, 欣然接受和被迫接受。”
“……”
见她赌气不语,他轻轻一笑。
“你笑什么?”她瞪他。
李砚尘受了她的白眼,嘴角笑纹越发明显,“你恼羞成怒的模样很好看, 有烟火味。”
姝楠闭上眼,“无聊。”
走也走不了,她准备睡上一觉,才这么想,便觉腰带一松,骤然睁开眼。
他在解她腰带!
“李砚尘,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是可忍孰不可忍,姝楠怒目而视,语气冰凉。
李砚尘并不否认,手上动作没见停,薄唇微抿,眼神里带着勾人的魅,意味深长道:“你怎么知道?”
“你……”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争辩,不如好好保存实力。姝楠心想。
血水早就浸湿了里衣,只是她浑然不觉。最后的轻纱被轻轻揭开,姝楠下意识要抬手抱胸膛,可是她动不了,气得脸色发紫。
李砚尘饶有兴趣打量着她,挂着笑。
“无耻。”她气及。
他还是笑。
直到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瓶瓶罐罐,她才恍然大悟,他是要给自己上药。
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窘迫,脸色由紫转成了红。即便只是上药,此情此景……也太过直白了些。
她跟他不是没有过,第一次是黑灯瞎火,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在暗室里。
此时确实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姝楠脸上的红一路到了耳根出,体温也跟着飙升。
李砚尘时不时抬眸看她,倒是镇定得很,目光只在圆润处停留一瞬,便面不改色把转到她一个多月还没完全合拢的伤口上,三四个箭孔,一个多月,居然还在渗血!
上阵杀敌他都没抖过手,这下却连个药瓶都拿不稳。
“你可真会照顾自己。”他龇牙,瞪了她一眼。
姝楠挑眉,不以为然。
这点伤对她来说是小意思,以前比这个严重的不胜枚举,最疼的并不是伤口不结巴,而是结巴后食人花为她去疤。
玉器磨皮,像磨针似的,又疼又痒,还不能挠,那才是折磨。
李砚尘涂药的时候手法及轻,时不时还吹上两口气以缓解她的疼痛,他勾着头,模样很是专注,那额间细发掉在女人身上,每动一下,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听见自己喘气微妙,姝楠默不作声狠狠闭上了眼。
为她换上干净衣裳后,李砚尘就去了屏风后,她正狐疑他去做什么时,便听见了水声响。
哦,姝楠后知后觉,他去洗澡。
李砚尘洗澡的时间过长,没等人出来她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回京的马车里了。
他这次来真的,不解她穴,不让她逃,上药吃饭各种琐事,一律亲力亲为。
路过扬州时,他还兴致盎然为她挑了一马车的衣裳和金银首饰,说陵江的女子们大多喜欢扬州的服饰,她自是不能少。
她想说,她以什么身份回去,皇上的在逃皇妃?摄政王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
关于他们,宫里究竟传成什么样了,想想都精彩。这次回去,唾沫能淹死人吧。
然姝楠担忧的这些通通没有出现,李砚尘直接把她塞进了摄政王府,期间没听到半句流言蜚语,甚至比她身份没暴露时还要风平浪静。
这太不正常了。
回京后,李砚尘就把她穴道解了,哪里也不去,就守着她。皇上和一众登门拜访的大臣们皆被他拒之门外。
她就像他关起来的金丝雀,不让人看,也不让她接触外人。
整整一个月,李砚尘都在摄政王府处理公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日,李砚尘在梨树下给白浪洗毛,姝楠则在树下仰头望天。
还跟以前一样,李砚尘在清水桶里洗过手后,对着她的脸弹了几下,“今年你错过了吃梨的时机,明年吧,保证让你第一个常新。”
姝楠被那水刺得浑身冰凉,瞪着他,“提剑打一架?”
李砚尘满面春风,用手轻轻为她把水珠擦去。
姝楠静默良久,终是开口道:“你出门吧,宫中大小事务不能没有你。”
李砚尘撩眸望她。
“我不走,”她说,“我若真想走,你留不住我。我需要一点时间,在想清楚是去是留这期间,我都不会走。”
她说的没错,她如果想走,他即便天天守在她身旁,也是留不住的。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在试探中暧昧,在两不信任中相互吸引,分不清是谁先动的心谁先动的情。
他傲得外露,她傲得内敛,他在庙堂叱咤风云,她又何尝不是在江湖所向披靡。他们都是各自领域里的佼佼者,遇上了,势必头破血流争锋相对。
博弈时,打也打得激烈,相惜时,爱也爱得极端。
她不是京城里那些养在深闺的贵女,相夫教子夫妻和睦就是她们一生的期许和追求。
她所想要的,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弄明白——是心安。
李砚尘懂她,姝楠能这样说,就已经是在让步,她想给自己,给他们彼此一个缓冲的机会。
李砚尘修长的指腹在她褐色泪痣上蹭了几下,把她的头往自己这边带,俯身与她接了个绵长又激烈的吻。
回来这些时日,他们只是表面上看着相安无事,实则各自都有心事,很少亲近。
那气息过于霸道,来势汹汹,姝楠喘不上气,脸被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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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尘走后没多久,谢羽池的夫人夏侯莺便来了,几个月不见,她已经身怀六甲。
看见她时,姝楠也是一愣。
那厢礼貌地行过礼,二人在婢女的陪同下围着王府散步。
询问一番,姝楠总算知道了始末。
数月前她劫狱后,众人也只是知道了她是剑客孤烟,而对于她跟李砚尘的事,就算有人知道,也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有少部分人把事告诉了太后,文太后自然怒不可歇,想借此做点李砚尘的文章。
这时年仅十岁的幼帝对她母后言道:
“姝楠同朕而言,既没拜过堂,也没入皇氏族谱,至多算个丫鬟。她进宫那日朕便说要将此女送给皇叔,是母后不许。
母后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是她,而是她代表的国,既如此,让北辰再送一个来,朕娶了便是。
希望母后看清形式,执意计较,只会让事情越演越烈,届时颜面扫地的,是朕。”
原本想借私通之事让人弹劾李砚尘,听了皇上那番话,文太后翻盘醒悟。
她打量起重病缠身的儿子,难掩备份,泪如雨下。
她的儿不是无能之辈,他有一颗胸襟宽阔的心,还有纵观全局的睿智,他是可以做个好皇帝的。
奈何天不如人愿,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时也,命也。
太后因此一夜白头,年纪轻轻便一蹶不振,从此卧床不起。
“他是个好皇帝。”
姝楠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淡淡地说。
李叙白是个好皇帝,若不是天妒英才,让他得了那身病,或许,这叔侄二人会有一场争锋相对的硬仗要打。
“皇上自幼在摄政王身边长大,自然能学到不少。”夏侯莺柔声道。
“夫人今日来此,是来当说客的吧?”姝楠扔了快石子儿进水中,“王爷的意思?”
那厢腼腆一笑,“不,王爷没说,是我自己想来的。”她说,“我自幼长在这陵江城里,眼界阅历肯定不如姑娘。可是这天大地大,鸟眷飞还,总该有个栖息之地。
你走后,王爷连夜出城,马不停蹄四处找寻。他不是冲动的行事的人,若非在意,做不出这种事的。”
姝楠听她说完,沉默少顷,方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能有一个安定的家,此生何其幸运,你是有大智慧的人。”
多余的话她没说,没有人生来就想四海为家。可她要的,又何止是一个简单的栖息地,她不能仗着李砚尘对自己有意,就盲目地把这里当做避风港湾,那样对他不公平。
他给她的温暖,她其实也想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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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李叙白喝过药后,无力地躺在床上。
他迅速枯瘦凋零下去的身子,让所有人束手无策。
李砚尘这次自坊间带回几位悬壶济世的山野大夫,原想着能起点作用,却都表示无能为力。
太医说,他这病是胎里带出来的,即便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李砚尘愤怒地将所有人赶出门,望着憔悴的小皇帝,良久说不上话。
姝楠曾问他:“你若够彻底,李玉死后,为何还要对李叙白这么好?别人都说你的目的是把他养废,你扪心自问,你是吗?”
他是吗?他也不知道。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李叙白是什么心情。
那日他跟李玉在外狩猎,听人汇报说皇后要生了,李玉当时兴奋得箭都拉反,差点射瞎了自己的眼睛。
待他们狂奔回宫,小家伙已经出世了,幼崽只有成年猫般大小,身上裹着繁琐的布料,黑黢黢皱巴巴的,哭起来嗓门儿还大,李玉却喜欢得紧,还问他要不要抱。
新生儿软得像水,抬不起头,但那时李砚尘不懂,他竖着抱,险些出大事。
好在李玉及时发现,挡在众人面前把人接了过去。如若不然,他只怕要背上意图谋害皇太子的罪了。
自那之后李砚尘不敢再抱李叙白,直到他长到半岁那样大,会坐也会笑后,他才敢伸手逗逗他。
有次李玉心血来潮,想称称李叙白有多重,兄弟两就把他用布兜起来,挂在撑杆上称。
不知是布不牢,还是那小子太重,在称的过程中,只闻“刷”一声,布从中间被撕开了条大口子,李叙白也因此掉了下去。
好在他们还不算太蠢,知道在下面垫上棉絮,人没摔哭,兴许觉得好玩,小家伙还对他们哈哈大笑。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真是又惊又险又好笑,
那时李砚尘是真疼李叙白,也是真的敬重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