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万疆在许国做守备将军身边的法曹,思虑再三,也没给她写信透露自己的所在位置和现在身份,以防将来牵扯不清。
……
文蜀闲来无事——把卧虎军的将领们揍了一顿又指点一番之后,回城时看城外正在盖房子,卧虎山上惯用的细作和非常有用的刘嫂子一人一间茶铺,城门口的大茶铺虽然卖的便宜,收入却非常丰厚,还能探听消息,盯紧进出城门的各色人。
还开了两家大客栈,招人代管。
心满意足的去茶楼听书。
说书先生说的是《平蒋逆》。
别看打仗期间无聊的要命,经常是等着和赶路,被说书先生一顿‘闲言少叙’,还挺好听。
时不时有江湖中人上前施礼:“自从您离开卧虎山,再也买不到物美价廉的(私)盐了。”
“大王飞黄腾达,可别帮着朝廷抓捕咱们啊。”
“早听说文大王龙睛凤目,有王侯之份,命数可真准啊。”
“一别经年,您气色很好,儿女成双,真是可喜可贺。”
文蜀看着这位突然卑躬屈膝的老对头:“哎,白娘子,你请坐。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哪天有空,我再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在到达卧虎山之前,就这一个对头,那年文蜀十三岁,白娘子也是十三岁,事情的起因早就忘了,就记得一见面就打,自己师徒二人是强龙,他白家是地头蛇。如今物是人非,各自成长了许多……还是想打她。
白氏不想约架,她已经换了妇人发髻,插戴簪钗,耳垂明珠,吞吞吐吐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嫁入官宦人家,现在丈夫管着玉瑕州草料场。
文蜀不是想让她认输,是想让她陪自己打一场,以了遗憾,可惜白娘子的武功依旧但神气不在。
街道上突然像炸锅似得大声喧闹,少女的尖叫和老人的哭喊声混成一片。
“小六,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殷小六答应一声,从三楼窗口一跃而下。
文蜀歪靠在栏杆上,看殷小六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招双峰贯耳把为首的恶徒打下马来,随即提溜进茶楼。
这个苗条高挑的少年说:“娘娘,他,亲军校尉,强抢民女。那俩妞儿是双胞胎。”
校尉上前叩头:“抛头颅洒热血,连痛快痛快都不行?那我们图什么!”
文蜀心说便宜你占了,骂名让我来?你他娘的挺会做梦,换换还行。
抬脚一勾校尉的脖颈,踩在脚下,暴怒道:“老娘下半辈子都痛快不了(指贩卖私盐和随便打架杀人),你们还敢为所欲为?我没带头干,谁敢带头。找死!为天王打仗,要劫掠也是抢别国的百姓!王八羔子,内外不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见红见喜(大结局) ·
卧虎山和青龙山上修建离宫别苑, 仙机县和周围四县成了卧虎军的屯兵之地,用以拱卫新都。
编制给了两万人的名额,其中一万骑兵, 一万步兵,官职设都尉四人, 一都五千人, 分做十个营,亲军骑兵也归入其中。
军队自然不能长期盘踞在新都附近,诏令一下,粮草和俸禄随即拨付, 立刻启程前往。
先杀散了占据卧虎寨地利的流民数白人。
文蜀如鱼得水、流连忘返。她虽然不是很善于带兵打仗, 但不用花自己钱就能置办军队, 太快活了。
抵达卧虎山的第二天,江湖豪杰如云似得来拜会,交口称赞, 大吹法螺,一个说:“文大王力能扛鼎。”
另一个就说:“文大王只怕是前朝的天王转世, 十五六岁创立卧虎寨,大兴。”
又一个人说:“前朝的天王不算什么,这是神仙手段,神仙眼界。仙机县人杰地灵, 是龙兴之地。”
“文大王急公好义。”
“咱五姐义薄云天,当世豪杰,无人能与五姐比肩。”
“求您展示神功, 让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土夫子开开眼界。”
文蜀被吹的晕晕乎乎, 连续宴请他们两天,只说是宴请乡邻, 席间不免端起酒碗,靠在虎皮金交椅中:“想我文蜀,也算是出身寒微,年少时满门遭难,只留下我一个人。幸而得我师父她老人家庇佑,教导武功,至今功成名就,只差封侯拜相。当年我来到南柯府,也算年少懵懂……磕磕绊绊这些年,吃亏受苦的事就不提了,上天厚爱我。”
她还没过二十一岁生日,已经摆出一副年高德昭的姿态,在宴席上端坐上首,指点那些三四十岁、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葛方看不惯这乌烟瘴气,到了第二天夜里宴席散去不得不提醒:“元帅,还未宴请当地官员,他们已经递了拜帖。”
殷小六道:“我还收到贿赂呢!”但他们不知道我被算作大王的儿子——师徒如母子的逻辑关系——还劝我多攒点家私。
文蜀:“哈哈哈哈。”
葛方板着脸道:“朝廷官员必须守国丧。”
文蜀:“哦……明天歇一天,散散酒肉气味,也该演武了,打猎……哦也不能打猎。请县尹们后天来见。还有些小事需要处理。军师,宴会上总得找点乐子,舞剑和厮扑怎么样?”
葛方道:“是军中宴会的妙处。只是别故意吓唬人。”
“让小六舞剑。他的剑舞是风郎教的。”看起来风郎在山上时是真无聊,什么都教,什么都做。
张三用布巾包着头路过,搭茬道:“大王哪有那么无聊。”
文蜀:“你们哥仨一整天跑哪儿去了?”
“湖上没结冰,凫水去了。不冷。”
文蜀找到事儿了:“明天我去试试登萍度水。”这技艺也得反复练,在哪里都用得上!登萍度水和轻功的提气方式不一样,点水不能点实了,倘若一脚踏破水面、湿了鞋子裤子,不算很失败。
但是一旦湿了鞋子,卓尔不群的效果锐减。
她从袖子里抖出三颗铜弹子:“以前穷,用的是石弹子,现在改成银弹子铜弹子,丢在山上,谁找到就归谁。”
开始琢磨自己难得打通了和海龙帮的私盐交易,这要是从此放下……有点可惜,太可惜了,要是继续做呢,还得遮掩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现在王老实死了,仙机县里的德升老店也要转手,必须拿下啊!这样在仙机县里有一间酒馆两间客栈,美滋滋。
狡兔三窟,长河上下游有半依附在自己名下的水匪,现在时过境迁,他们必须被正式收编,不能再瞎混。还有私自酿酒的酒庄、打造武器甲胄的铁匠铺,这都是过去的财源。神女派那些不愿意继续当女支女也不想嫁人的女子,可以去卖酒,江湖中默认漂亮泼辣的酒馆老板娘武功不会差,好汉被打骂两句权当调情。
还有那谁,弥勒奴被抓,娼寮关闭,那地方其实日进斗金,消息又灵通,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可是只有老邬一个人干啥啥行,他分身乏术。还得选一个老机灵鬼……好嘛,前两天被他们夸的都忘了正经事。
四县的县尹只觉苦不堪言,尤其是仙机县的新县尹陈明,他上一任大尹涉嫌谋害太子被抄家灭门,现在商丞相指派他来就任县尹,说是文娘娘光明磊落、爱惜羽翼,卧虎军将来还要南征北战,属地的县尹前途无量。他可没看出来。
毕竟他是文蜀抢上山的第一位相公,在山上呆了半年,没能亲近。一个不劫财但名义上劫色实际上又不劫色的寨主,怎么想都奇奇怪怪的。
县尹们都借住在仙机县县衙内,次日一起起身,往青龙山而去。
原先的青龙庄早归文蜀所有,现在也是她的驻地,这里地势平坦、庄园修造的大气华丽,前堂阔气的近乎逾矩,后宅有亭台楼阁,花园水榭。
四县尹本以为会受到刁难,文寨主过去很不喜欢官员,没想到一进正堂,抬眼一瞧,瞧见她的黑色大氅散落在脚踏上,丧服丧鞋连成一片,腰上没用玉带,系了一根麻绳,依旧是正经服丧的装扮。
四人上前施礼,各自禀明身份。
文蜀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陈明身上:“陈明?”当年是个十八九岁,怒骂不肯屈从,誓死保卫贞操的漂亮青年,现在这个蔫哒哒鬓边有几丝白发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怎么这样像?
陈明垂首道:“臣父在先王时位列天官,为太子和文娘娘计算良辰吉日的陈天官便是,庆仙殿之变时,家父家兄以身殉国,臣位卑职小,幸留残躯,奉养母亲长嫂,为国尽忠。”
文蜀沉吟片刻:“陈天官…可惜啊,陈天官风度翩翩,令人过目难忘。”我抢过的那个陈明他爹是干啥的?算了不重要。这几个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假凤虚凰搞到了礼金就够了,我管他那么多呢。
桌子上展开一张小抄,她光明正大的念:“奉天王令,卧虎军屯兵此处,借山势、河流练兵,以待不时。四位县尹为王牧民……”
缩略一下就是:好好配合我,干不好削你们,给士兵们准备冬装麻利儿的。
殷小六舞剑很好看,找了一对俊美少年、一对长得丑的壮汉来组队相扑,也很精彩。
宾主尽欢。
文蜀虽然举止有点粗鲁、莽撞,肆无忌惮,加上皇后的光环、天王的偏爱以及武功盖世之后,就变成了朴实率真、大气爽朗、英雄本色。
陈明镇定自若的敬贺:“这一碗素酒,敬娘娘武功盖世,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文蜀端详他:“好。”一饮而尽:“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邻县明珠县的县尹心说:莫不是被你抢上山的八位相公之一?您要是留他住两天,我们就得立刻上报朝廷。
文蜀对于人到中年、有几分沧桑憔悴、气质沉静的人不感兴趣,各给了一份见面礼完事。
把财富分散藏好,布好明线暗线,又见到鹿阿鱼谈了一笔药材生意——青龙山卧虎山产药材,而她们家的药丸有价无市。
“你抢来的美少年怎么样?”
鹿阿鱼眨眨眼,嫣然一笑:“老实着呢。”
随即疾驰赶回京城,翻墙回宫,若无其事的去见天王,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葛谨风这才松了口气,抱怨道:“你还知道回来?说好的只去三天,你去了几天?都快十天了!京城中传言又说你我生变火并了,又有人怀疑要另立皇后,还有人为下狱官员求情。葛岳都进宫求见!”
“七天,我才忙了七天。酒坊、水鬼不也得安排嘛。”
“没遇上什么事吧?”
“没有,现在谁还敢刺杀我。”
葛谨风一手捧着暖炉,用银签拨弄里面的银丝炭,火越播拨越旺,看她靠着熏笼昏昏欲睡,头发乱七八糟,脸上还有点灰土。“听说有许多江湖人士去拜访你,吹捧你,你连续宴请他们两天。”
文蜀没吭声,讳莫如深的点点头。
“我爹当年也是这样,二十一岁位列天王,以前性格和气诙谐,当了天王之后满耳朵灌满了赞誉吹捧的话,日渐目中无人,独断专行,听不进他人劝诫。又自持武功盖世,天天疏狂大意。”
文蜀:“没事,这些江湖中人保不住那天就被商奇总杀光了。”
当时乐的我都想不起来商丞相,现在想想,我告诫下属,要夹着尾巴做人说的实在是对,我可不想把自己地下财富名单交给商鹿……我怀疑他会按照名单清查。
葛谨风:“……”
葛谨风恼羞成怒:“去洗澡去!我在这儿都能闻着你头发味儿。你受伤期间不能沾水,守丧期间也不能沐浴更衣,这也就是天冷了,要不然!呵呵!”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银熏笼。
文蜀挠挠头自己闻了闻:“恶。”
探头过去闻闻风郎:“你很清新?”
葛谨风哼唧:“我没那么墨守成规。”不仅享受香汤沐浴,还用了油膏润肤。
李媛进门时正撞见她,还没来得及施礼,被文蜀捞起来吸了一口:“臭丫头。啵唧。”
李媛一边哭去了:“呜呜呜呜…我做错了什么?葛岳胡说八道我没打他?还是宫中的流言蜚语我没制止?”
风郎:“哈哈哈别搭理你娘。这是爱称。”
阿媛:“呜呜呜呜才不是爱称。”
金童赶忙过去哄人,细述前因后果。
……
十月十九日,还有一个月要到冬至。
新都举行登基、册封大礼的宫殿定名为大成殿。
宫殿前仪仗、大象、舞马列立在金殿玉阶之下,群臣按品阶排列。
文蜀身着相对俭朴(造价从十万贯砍到五千贯)的冬季礼服,手执玉圭,在傧相簇拥下踏着猩猩红的毡垫,在宫女八角金灯引路下,缓步行来。
四名男傧相:温有容,宗亲葛岳,沈慎,大内高手。
四名女傧相:葛县主,葛淼之妻,守备夫人,尚书夫人。
葛谨风面沉似水,脸上一片麻木,实在是被风潲的脸都快冻僵了,大成殿前面是宽阔的广场,左右两边的房子比大成殿的基座矮一点,不挡风。
商鹿一张嘴被灌了一嘴风,但他热血沸腾,不觉得冷,等众人走到近前,文蜀按照制定好的礼制跪在一尺厚的拜垫上听封时,展开旨意高声宣读。
译:道德美好,纯洁善良,武功在天下间上数,而且师承于老天王,昔日是先帝钦封的太子妃,平定叛乱身经百战,天王深感夫妻恩义,决定与她并称天王,以示功勋盖世。
文蜀通常装的出处乱不惊,今天绷不住了,震惊的虎目圆睁,盯着葛谨风,被寒风吹的落泪。
感动不已。以内力将低语送到他耳边:“好风郎,将来你我一统天下,并称二圣,足以流芳千古,做万世楷模。”
葛谨风郑重的点点头。
还有四十年时间,不管儿女情长,专心一统天下,听起来能成功。
男女傧相和群臣哗然,嗡嗡的低声议论。
葛岳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气的手脚发麻,只觉得天王败家,把权力交给一个外人,自己再不干点什么,以后哪还有长辈的分量,这娘们更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之前群臣骂她,这几天又说天王对她不满,要对她之前的坏事秋后算账,这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