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的声音引来了府内正要出来迎接的侍女,容澈无奈地看了怀中的阮妤一眼,薄唇轻启道:“似是累了,无碍,今日少城主在宴席上未进多少食,怕是一会醒来会饿,你去厨房准备些吃食。”
侍女一愣,竟是有人累得站着就睡着了吗,但看两人倚靠在一起的样子,侍女又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垂下头正要应下,又闻容澈道:“吃食送到熙鸢阁,不需荤菜。”
侍女转身离去,马夫也牵着马去了马厩,府门前容澈依旧搂着阮妤,见四下无人,他才慢慢弯了腰,正打算像上次一般将人抗上肩头,转念又突然换了个姿势,伸手穿过阮妤的腿弯,抱着她的后背,将人打横抱抱了起来。
容澈想起,初到北城那日,阮妤便是这样将他从府门前抱进了熙鸢阁,此时还能清楚记得阮妤那止不住颤抖的双臂,女子的臂膀怎能轻松承受他男子的身架,那时虽未睁开眼,但容澈仅是想象,便能想出紧绷着一张脸的阮妤样子有多好玩。
阮妤虽身形高挑,但身子却很轻,容澈与那时的阮妤截然不同,步伐轻盈,动作轻柔,丝毫不觉吃力。
穿过桃花林,长命百岁早就在院门前候着了,只是视线扫来,又是令他们一阵大惊。
殿下这是做什么?!
他竟然抱了那个男人!
上次扛着也就算了,至少像是在处理尸体,那眼下横抱在怀里是什么意思!
完蛋了,跟在殿下身侧好几年,他们竟从未发现殿下竟是好男风的,北城的少城主屡次让殿下破例,今日这情形,该不会是还未拜堂便要圆房了吧!
“收起你们无知的神情。”容澈走到院门前瞥见两人惊愣的神情不禁沉下脸来,“她误闻了今日准备的香包。”
两人一听,连忙跟在容澈身后进了院:“殿下今日防身所备的迷魂香吗!”
容澈微微颔首,视线瞥到阮妤的伤口,方才在游船上处理得并不细致,眼下还需再换一次药,这便吩咐道:“一会吃食送来就放在院中,不必进屋叨扰。”
说罢,容澈抱着阮妤走进屋中,徒留长命百岁二人面面相觑,只是中了迷魂香,为什么要将人带到屋中,带到屋中就算了,为何又不让人叨扰。
这不还是要圆房吗!
难道殿下是想趁人昏迷之际……
一声关门声将两人的思绪打算,惊恐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不敢再想下去。
黑暗中,容澈将阮妤放到了床榻上,点燃烛火,屋内烛光摇曳。
自是不能让人前来叨扰的,查看到阮妤伤口时,容澈便发现伤势过于严重,倒是有些佩服阮妤一直紧咬着牙关微显露分毫,但若是仅将衣袖剪开一条口子,并不能将伤口很好的处理。
本是想着,阮妤自行回去后便会脱衣处理,现在这衣不解带的照料便又落到了他手里。
容澈轻扯阮妤腰间的细带,淡漠的眼神扫过她的脸庞,凉着声音缓缓轻声道:“乱碰别人的东西,又占了我的床,你说可要让你吃些苦头补偿我吗?”
阮妤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嘴上如此说着,容澈手上的动作倒仍是轻柔,再次看见阮妤胸前的裹胸布,容澈神色一顿,迅速移开了视线。
只需露出肩头的位置,拉开衣袖,容澈拆开在游船上包扎的纱布。
伤口已是止住了血,但裂开的皮肉仍是骇人,取过药瓶,在伤口上均匀铺洒着药粉:“短短几日,你可是想将我炼制的药,都给用上一次吗?”
再次包扎好伤口,容澈将阮妤的衣物还了原,丝毫看不出有人曾解开过她的衣衫,替她盖上了棉被挡住了夜里微凉的气息。
游船上并未进食,容澈已是觉得饿了,看了眼阮妤,忽而轻笑道:“既是如此,那便罚你饿着肚子,我独自享用晚膳罢。”
说完,轻道一声好眠,这才转身离开了屋内。
第18章 . 完婚 两个男人,为何要如此亲密!……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容澈站在屋门前看了眼屋檐不断滴落的瓢泼大雨,抿了抿嘴,转身进了屋。
屋内漆黑一片,关上门仍能听到屋外的雨声,掩住了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黑暗中,床榻边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后便见一个高挑清瘦的黑影朝着床幔中去。
夜深了,雨不知何时渐渐平息了下来,点滴余韵还轻拍着地面,两道节奏交错的呼吸声在屋内此起彼伏。
直至微光照入屋内,阮妤混沌的大脑逐渐开始清晰,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身侧便先一步感觉到了一阵温热。
猛然睁眼,阮妤身子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屋内只有她一人,可很快她发现自己并未在凌风阁,这里是容澈的房间。
手缓缓伸向被褥下床榻的另一侧,带着些许余温,显然是有人曾睡在上面。
肩头传来阵阵刺痛将阮妤混沌的思绪惊醒,侧头一看,肩颈包扎完好的伤口处,依旧如昨日那样被剪开了一条口子,再看向自己的身体,衣着完好,除了久躺后的褶皱,并未有任何异常,一直紧束在胸上的裹胸布也并未有动过的痕迹。
缓缓松了口气,阮妤不知自己为何又在容澈的床上醒来,那这一旁的余温,是昨夜容澈睡在这里了,还是自己翻身时焐热的。
思来想去,容澈身为女子应是不会这么大胆才对,是自己又唐突了,怎又占了她的床。
连忙从床上起了身,只觉自己好些时辰没进食,肚子饿得有些难受。
推开房门,一地的湿润显示着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阮妤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昨夜有下雨吗?她怎不记得了。
这时,侧屋的房门前探出容澈的身影,眉眼清澈,语气柔顺道:“你醒了,早膳刚备好,可要一同用膳?”
阮妤未看到的屋内,长命百岁猛然咽了口口水,刚刚那个冷着一张脸斥责他们走路声音太大的,真的和现在门前站着的,是同一个人吗。
阮妤一愣,有些拘谨,无措地搓了搓手,这便跨出门槛朝着侧屋走去:“昨夜我不知怎的,好像睡着了。”
脑海中有些模糊的记忆,似是有画面在脑海中闪动,却怎么也看不清。
容澈侧开身子,待阮妤进了侧屋才缓缓道:“兴许是太累了吧,昨夜夫君本是将我送回熙鸢阁,却无奈突降大雨,我仅是沐浴的片刻,你便累得在床榻上睡着了,这便没有打扰你,让你在此睡了一夜,夫君莫要见怪。”
阮妤坐下身来连忙摆手道:“怎会怪你,是我唐突了才是。”
阮妤说完有些泄气,自己怎么总在容澈面前做这样的事呢,虽说上次是因为中毒,可这次竟是她自己睡着了,明明还想好好安抚一下容澈昨日受惊的心情的,如此这般,也太没男子气概了。
随后又想,自己本就不是男子,想要扮演一个能为妻子撑起一片天的丈夫,也太难了。
容澈饶有趣味地看着阮妤脸上不断变换着精彩的神色,不用说他也大抵能猜到此时这个小骗子正在懊恼什么。
还真当他是家中娇妻如此入戏吗。
既是这样,容澈便也顺势扮演起娇柔的妻子,一脸温笑着替阮妤盛上一碗热粥,弯弯的眉眼带着旁人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似是在配合阮妤一般:“夫君喝粥,一会凉了就不好喝了。”。
“咳咳咳!”
阮妤正受宠若惊要伸手接过热粥,一旁的长命猛然咳嗽起来,涨得满脸通红,抬眼看去,百岁本就不太大的眼也瞪出了从未有过的弧度。
阮妤怔愣着接过热粥,热气扑鼻,满腔的食物香气,疑惑地看了长命一眼,莫不是得了风寒:“怎么了这是?”。
“咳咳……呛、呛到了,少城主恕罪……”
容澈眼底的柔色褪去几分,方才的温婉语气丝毫没施舍给两人半分,凉着嗓音摆了摆手,自己便低头喝了口粥:“无事,百岁,给他倒杯水,你俩先退下吧。”
两人也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这屋子里的气氛可太奇怪了,虽少城主不知,但他们三人可都是一清二楚,两个男人,为何要如此亲密!
见长命百岁落荒而逃般的背影,阮妤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收回视线想起昨夜的事,这才顺手给容澈夹了口菜放入碗中道:“昭昭,昨日的事莫要害怕,之前我被下毒一事多亏有你,我查出刘佐吏早已勾结同伙想要夺去城主之位,这便在昨日将他们一网打尽了,日后便安稳了。”
容澈看着碗里的青菜用筷子轻轻拨弄了一下,他之前的确有些小瞧阮妤了,她并非头脑简单,与她兄长相比也强上太多,原本的计划不过半月已经被打乱得天差地远。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容澈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的精明,软着语气应了一声,思绪已然飘远:“有夫君在,我不怕。”
阮妤却是心口一麻,真要命。
这若是个男子被容澈这样娇柔乖顺的女子这般无条件信任和依赖,怕是任谁都抵挡不住这样的柔情吧。
要是容澈能知道她的身份就好了,阮妤看着容澈的侧脸,心头发闷。
若是能向容澈坦诚,她便能毫无顾忌的和容澈更加亲昵,兴许她们会成为好姐妹,兴许她们会是一辈子的知己。
可她不能。
如此危险的身份,且不说容澈是否能接受自己的丈夫是个女人,将容澈也拉上这条永无回头路的独木桥上,阮妤定是不能让容澈冒这个险的。
两人各怀心事用完早膳,若是可以一直在熙鸢阁里闲着,阮妤自是不愿离去,但眼下刚抓获刘佐吏几人,还有很多事务未处理,除此之外,还有件想逃避却不能逃避的重要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昭昭,时候不早了,我且先去凌风阁处理事务,待眼下的要事处理完后,我们便尽快完婚,你看如何?”
完婚?
容澈抬起头来,耳里是阮妤沉着的语气,撞进眼眸中的,却是阮妤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模样。
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有隐隐生出些期待来,这个小骗子心里还惦记着他们的婚事,到那时小骗子要如何圆上这个谎,还真是让人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了呢。
“一切听从夫君安排。”
第19章 . 瘟疫 如此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来回奔波大半天,在刘佐吏一行人的招供下,竟又清理出数人与之勾结,加之其底下的人,一时间北城大牢人满为患。
阮妤回到凌风阁这才能坐下喝上一口茶,兄长给她留下的烂摊子让她头疼十足。
且不说底下的小喽啰,本该是北城的高层官员,一朝被罢免失了许多顶梁柱。
“甘副将,你可愿担任军师一职?”缺了的位置急需有人顶上,如此重要的职务,除了甘正凌,阮妤想不到旁人。
“不可。”哪知,甘正凌闻言却摇了摇头,随后道,“我本是武将,怎可为文官,实在难以胜任,但军师一职尤为重要,定找要一位信得过之人。”
阮妤闻言紧抿着嘴唇,信得过之人,如今她身份特殊,深藏重大秘密,短时间内上哪找信得过之人呢。
除此之外,将军一职也空了出来,阮妤抬眸惋惜道:“严律本是我曾想的将军一职最佳人选,无奈他不愿加入北城,现如今怕是已经回了金国。”
人是她放走的,事后阮妤也有些懊恼自己过于意气用事了,但木已成舟,头疼的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甘正凌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这几日忙刘佐吏一事还未来得及与你说,之前咱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劝说严律效力于北城,故而也想了办法去到金国将严律的家人接往北城,这一忙竟忘了此事,昨日我接到来报,严律的家人已在北城边境,今日便会抵达北城。”
“什么?!”阮妤一惊瞪大了眼,随即便皱起眉头怒道,“如此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这可坏事了,之前严律被关在战俘营,将他的家人接来兴许严律还会因同家人团聚而感激阮妤,可现如今人都放走了,又将人家人带到北城,不知真实情况的严律以为他们是强行掳走其家人可怎么办。
甘正凌垂下头,语气里满是自责:“是属下失职,还请少城主恕罪!”
可自责有什么用,人都快到城门口了,阮妤一咬牙站了起来,沉声命令道:“那便好吃好喝伺候着,随我一同前往城门迎接,多带些人,莫要让人觉得咱们怠慢了。”顿了一下,阮妤又想起什么,发问道,“一路上没有苛待严律的家人吧?”
甘正凌这才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凝重,踌躇了半秒才为难道:“苛待倒是不至于,只是,前去接人的士兵来报,严律所在的山水城近月突爆瘟疫,他们赶到时整个城镇大半人都染上了瘟疫,而严律的母亲和妹妹皆感染了瘟疫,这一路上奄奄一息,现下还不知情况如何了,若是将他们接进城怕是……”
阮妤闻言眉头更加紧皱,若是将他们接进城,被城中百姓知道,定是会引起恐慌。
瘟疫可不是小事,处理不当,整个城都会沦陷。
“传唤城内大夫,莫要声张,先将人接到府旁废置的小院,待大夫看过后再做决定。”
“少城主这是,要救他们?”
阮妤沉重地点了点头,人现在在他们手上,出了什么事她便不好向严律解释了,况且阮妤也没法眼看人病入膏肓,还置之不理。
甘正凌没再答话,但两人都知道这事十分棘手。
北城未有过瘟疫,虽说都城曾有治愈过瘟疫的事迹传出,可北城的大夫却是不知要如何救治瘟疫病人,眼下再去都城请大夫怕是来不及了。
只是傍晚时分,严律家人接入小院后,发生了让阮妤更加头疼的事。
“少城主,大夫们一听是瘟疫病人,皆是拒绝诊治,此事不敢大声声张,没法再寻更多大夫了,况且一路奔波,严夫人和严小姐目前情况很恶劣,怕是要撑不过去了……”被派守在小院的侍卫前来凌风阁汇报,说到后面也是支支吾吾的,垂着头似是也想为自己说说话,守在那种地方,太危险了。
阮妤沉着脸说不出话来,这可如何是好,且不说能不能救,这些大夫就连看也不愿看,总不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吧。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后阮妤听见了一抹熟悉的嗓音:“夫君,可是在忙?”